第33章

分了葯和薑湯。眾人看待龍井一行的眼神也好了許多。

不過龍井自己倒是不在乎這個。

稍微歇了歇，該走的路還是得走。雖然越往l縣行進，士氣就越消沉。

他們在末世前，很少有人來過l縣。也自然沒有地圖。導航儀之前還能用，現在不知道是因為這地方磁場有問題，還是說天上的衛星出現了問題，居然也錯亂了。

手機信號開始減弱，網絡更是無法維持穩定。如果只是因為這縣城本地的原因還好，若不是，只怕手機真的要變成只能看時間的一塊磚了。

這城市還有電，然而電力系統也不知道還能正常運轉多久。按着路牌尋路，他們能做的，不過是在若干條街道的名稱中，選擇那些看上去像是更大一點的路，自然這一路上被拋棄的車輛隨處可見，遊盪的喪屍嚎叫聲到處可聞。

伴着喪屍瘋狂的嚎叫聲，龍井頭一點點地，又快睡著了。

幾個孩子不怕，還覺得很好玩。然而車裏的三個大人卻是怎麼都安不了心。

劉鳳自然不必說，沈忠享的臉也是蒼白的嚇人。而開車的王春桂牙齒咬的咯咯直響，他努力往前看——然而前面的車擋住了視線，他只能影影綽綽地看到一些人影。

“l縣也是喪屍了？”他的聲調很明顯的不自然，“不是說只有華北有嗎？不是說都被核彈轟乾淨了嗎？這到底哪裏才沒有喪屍啊！”

他的話，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到底哪裏才沒有喪屍啊。這麼多喪屍，人類還能活下去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扛着滿是血污鐵鍬的男人走了過來，敲了敲車窗玻璃。王春桂立刻將窗戶打開：“虎子，咋了？”

那男人一張口，呼出騰騰熱氣來，臉上也全是汗：“彭老大叫我和你們說一聲，剛剛發現喪屍狗了。”

“啥？”王春桂驚叫出聲，“喪屍狗？那是啥玩意？”

“應該是被喪屍咬過的狗，那東西比喪屍速度還快。老蔫他們幾個被咬了腳脖子，幸好就一隻，被我們弄死了。”這大漢皺着眉頭說，“也不知道被這玩意咬了會不會有事。”

“老蔫他們怎麼辦？”王春桂立刻問。

“能咋辦，彭老大叫他們上他那輛車了，總不能啥事沒出就把人給撇下了吧。反正我們都警醒點，要沒事還行，要出事了。哎，這世道啊。對了，這車上不是有個醫生嗎？能幫我們看看？”

他話音一落，車裏都靜了下了，過了幾十秒。沈忠享嘆了口氣：“走，去看看。”

末世第十五天，出現喪屍狗。

沈忠享背着他的葯匣子，深一腳淺一腳的跟着那大漢往前走。劉鳳一手牽着龍井，一手牽着嬴政跟在沈忠享身後走。

他們四個一走，車上的大人只剩下了一個王春桂。然而他們對王春桂的防備心理卻一直都在，所以，乾脆將一幫小蘿蔔頭都帶了下來。手牽着手，在這漫天大雪中艱難前行。

“好冷。”田心牙齒格格直響。

青禾抓過她的手，給她呵了口氣。

的確很冷，龍井身體不好，被冷氣一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外頭太冷了，衣服也不夠厚。”劉鳳嘆息着，“這麼大的雪。又沒個厚衣服穿。”

嬴政眸光閃了閃，看向龍井，龍井輕輕地搖了搖頭：他們空間裏都有羽絨衣，問題是，現在絕對不適合拿出來穿，太吸引人的注意了。最好還是找找看這裏有沒有冬衣店。

“我想烤火。”董堯堯說。

山上孤兒院自然不可能給每個孩子的屋裏都安上空調，但，靠山吃山，冬天裏頭烤火，每個屋一個火盆，這些都是能做到。

贏水姬不甘示弱的說：“我家有暖氣片。”

後面的孩子開始討論起來他們冬天都靠什麼取暖了。

沈忠享嘆了口氣，抬頭看了看飄着雪的天：“多少年了，沒見過這麼大的雪。”

“幸好雪夠大，喪屍行動都緩了。”虎子說，“那喪屍狗就最開始出來的時候，大家沒注意。雪大了，它跑的也慢。”

龍井接過嬴政遞給他的衛生紙，響亮地擤了鼻涕：“這雪安全嗎？”

這一句話，如同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瞬時除了後方孩子們爭論怎樣更暖和的聲音，前方喪屍嚎叫聲和鈍擊聲外，再無其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忠享先發出了聲：“你說，這雪不安全？”

龍井笑了：“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這地上的水都不能直接喝了，不是說，天上的雨雪都是地上的水循環生成的嗎？如果地上的水不能喝了，那麼雪還安全嗎？”

他這番話，不像是個六歲的小孩能說出來的。

所以虎子第一時間質疑了他：“小娃娃，你可不能瞎說，這雨雪要是不安全了，我們還咋活？喪屍咬了人，人就變成喪屍，人沒吃的還得死，水已經不能喝了，如果雨雪也出問題，這不就是世界末日了？”

嬴政聽他質疑龍井，自然是不高興，他冷哼一聲：“世界末日？我以為這已經算是世界末日了。”

“你們這簡直就是……”

虎子還要說什麼，卻被沈忠享打斷：“無論如何，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們還是小心點。”

劉鳳急急忙忙往後看，正看到幾個孩子抓雪想要玩雪球。立刻吼了聲：“不要碰！快過來！”

蘇晨愣了一下，他手中一個剛剛成形的雪球陡然落地。

龍井轉過頭：“青禾、蘇晨。你們都看着點，不準碰雪，雪不要碰到眼睛。嘴，手不能往嘴裏塞，待會兒我拿水給你們好好洗手。”

虎子突然罵了聲娘，拔腿就往前頭跑。

龍井一行走到了車隊最前方，也明白了虎子急忙跑走的原因——好多渴的不行的人，都在抓了雪往嘴裏塞，還有幾個火力旺的，已經脫了上衣抓了雪往身上狠命擦。

很顯然，虎子的勸告什麼用都沒有。

見到他們過來，彭松柏忙迎了過去：“喪屍都打的差不多了。沈大夫，快幫忙看看，這狗咬的沒事吧？”

眾人閃出一條通道來，沈忠享在他們期待的目光中，抱着自己的葯匣子，走了過去。

他低下頭，仔細檢查地上躺着的三個男人的傷腿。

腿部的褲子是被撕爛了，三個男人被放在一輛車旁邊，靠坐着。沈忠享一過去，便感覺到了車輛運轉時發出的熱意。

場面很安靜，彷彿是在等候最後的審判。

沈忠享嘆了口氣，細心地確認了好幾遍，末了，他慢慢站起身來，卻差點因為蹲的太久，血液不循環，一頭栽倒在雪地上。

他用手扶着車體，慢慢地站穩了，低頭避開雪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走了回來，對上彭松柏的眼，搖了搖頭：“這傷口和被喪屍咬的癥狀一樣，都開始發青紫，有潰爛的味道了。”

“不！”一聲痛哭傳來，一個中年婦女在一個少年的攙扶下，沖了過來：“廣坤，廣坤。”

她沖向了那被咬傷的三個男人中的一個，痛苦哀嚎。

等哭差不多了，她一抹眼睛，衝著彭松柏方向下跪磕頭：“彭老大，彭老大，救救廣坤，求求您了。”

彭松柏腳步向前不自覺地移動了一下，貼着褲縫的手握起，成拳。嘴唇張了張，眼睛一紅，然而，他終究還是偏過了頭：“嫂子，您節哀……”

“不！”那女人瘋狂喊了一聲，“為什麼，你不是說了廣坤跟着你不會有事的？你不是說了你活着他們就能活着？現在他被喪屍咬了，你為什麼還活着？你救不了廣坤。你為什麼要活着？”

那少年跪在她身邊：“媽，你別說了……”

“為什麼不說？你爸被喪屍咬了，他被喪屍咬了啊！”那女人崩潰大哭，“彭老大，你還記得幾年前我家廣坤是怎麼招待你的？怎麼給你找工作的？別人都不願意出去打喪屍，是他第一個站出來要和你一起去打的……”

“兒子？我兒子咋啦？”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太婆沖了過來，“他們說我兒子被狗咬了？咋了？”

“爸爸！”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大哭起來，“爸爸你怎麼了？”

……

“沈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兄弟啊！”一群人圍着沈忠享跪下不斷磕頭。

大雪仍在紛紛飄落，分不清是雪還是淚，糊滿了許多人的面頰。

田心悄悄地拉了拉龍井的衣角：“阿井，他們怎麼了？”

龍井不能回答，事實上，他心裏現在正在天人交戰。

他覺得他是可以救活這些人的。然而，救活他們的代價很可能是暴露自己，畢竟這裏的人那麼多，最初的感動過去之後，可能便是別人異樣的眼光了。更有甚者，萬一有了足夠的利益，被人背叛也是常事。

可是不救，他原本不多的良心卻也受不了。

雪越來越大，喪屍的嚎叫聲倒是少了很多。一片白茫茫中，彭松柏終於做了決定：“將他們抬上車吧。沈大夫，請您盡量開一些葯，龍小兄弟，你有的葯能不能先借給我們？沒有的葯我們在沿途找。”

龍井點頭：“彭老大，我們車廂後頭還有點葯，可能不多，不許要還了，救人要緊。”

嬴政抬起頭來看向龍井，龍井點了點頭。

彭松柏沒想到龍井居然如此大方，十分感動，其餘人也連聲謝過了龍井，沈忠享做了一輩子老中醫，聽到龍井的話，心裏原先因為龍井不願意救人，分享一些藥物給別人的疙瘩也散了開去。

唯獨劉鳳，她有點擔心：“阿井，那咱們的葯要留夠，不然……”

嬴政立刻打斷她：“媽，葯不夠我們沿途再找，現在先努力救人，說不定喪屍狗咬了人和喪屍咬了人不一樣呢。”

這句話說出了在場所有人心裏頭那絲僥倖。

因為龍井的舉動，和嬴政的這句話，車隊裏頭的人看他們一行也多了幾分親近。

事情既然有了初略的決斷。自然就不用在這雪地裏頭熬着。

在龍井的要求下，這三個被喪屍狗咬了的人，就被放在了他們車裏——以便讓沈忠享可以隨時監控他們的癥狀。

而車廂後頭那兩種感冒藥和一些青霉素、針，龍井也全部拿了出來，用在他們身上，更多的，剩下的分了彭松柏一半，讓他們的人弄了喝，預防感冒。

彭松柏哪裏想得到，龍井居然如此輕易地接納了三個人，且還是三個隨時可能會變成喪屍的人。

他們的家人更是當場就要給龍井下跪，還是劉鳳和沈忠享好說歹說，說給龍井下跪可能會折了他的壽，這些人才忍住了。

然而，這三個人剛剛被拖到他們車上，他們的家人便搜刮出自己所有好東西。甚至是一條細細的金鏈子，全捧了過來。

這場大雪彷彿沒有盡頭。

龍井看了看手錶，下午6點40了，然而，這天色依舊一片白茫。

這場雪帶來的好處是，喪屍少了很多。

車在加油站加滿了油，又走了三四個小時。車停下了，但是卻不能熄火。

大家下車再次解決了一下生理情況。

嬴政和龍井走在了最後，等眾人都下了車，龍井拔出雙劍。艱難地在不大的空間裏將全部治療技能刷在了躺在車裏的三個男人身上。

刷了兩遍，他微喘着收起了雙劍。開車門下車。

嬴政在車門口等他，順便看了眼那車上的三個人，見他們氣色好了點：“這樣他們以後能有異能？”

“不確定，但多半不會變成喪屍了。”龍井牽住了他的手。

嬴政點了點頭：“盡量讓他們有異能。”

“恩？”龍井愣了下。

嬴政自然不會告訴龍井他打算用這三個和自己沒有太大關聯的人做實驗。如果zf真的有抓捕異能者的計劃，那麼他們就是三隻探路小白鼠。

“走吧，太晚了他們會懷疑。”嬴政適時地換了個話題。

彭松柏派人來告知他們，在前頭髮現了一個大超市。喪屍裏頭可能有近百隻喪屍，然而根據超市門口的那張指示圖，他們發現，這超市裏頭，不僅有一家藥房，還有服裝店和鞋店。

所以，無論是為了補充食物，還是其他東西，這超市都非去不可。

龍井和嬴政商量了一下。這次嬴政帶着幾個大點的孩子去超市，不殺喪屍，純搬東西。沈忠享是必須過去的，他是醫生，萬一有中藥，該選什麼就得他拿主意。

王春桂自然也得走，所以到最後，這輛車上就剩下龍井、田心、董堯堯、劉鳳和三個被喪屍狗咬了還昏睡着的人。

等人都走差不多了，龍井找了個借口，讓劉鳳帶着田心和董堯堯下車去找車隊的人借東西。自己在狹小地空間裏，又給這三個人刷了兩遍治療技能。

九點五十。

彭松柏帶人將物資都運了出來。

所有人下車領新衣服，新鞋。

等都分妥之後，彭松柏特意將一大包葯給龍井他們送了過來。

因為雪地里是不能燒火的，所以他們今晚的晚餐都是火腿腸等一類可以直接吃的食物和水。

因為車有限，食物不能都帶走，所以今晚的晚餐異常豐盛。

“怎麼去了那麼長時間？”嬴政幫龍井打開一包熟食豬頭肉，龍井接過不滿地問了句。

“沒電了。”

頓時，龍井沒了吃東西的胃口：“沒電了？”

嬴政貼着他耳朵：“恩，所以我趁機多收了點肉和日用品。”

他倒是沒收完，第一，空間裏的東西夠多了，再所到之處寸草不生也沒了必要。畢竟他們人數有限，能吃的也很有限。就指着龍井的遊戲包裹他們一行人都能吃個五六年，更別提他的了；第二，他不想為了這個暴露自己，之前拿的東西，要麼是城市離b城太近，核輻射嚴重。估計沒人會去找。留下來倒浪費了，且他做的隱秘，不會暴露自己。現在畢竟是和彭松柏的車隊一起行動，稍有不慎，容易出事。

龍井卻理解錯誤，以為他沒收完超市裏的東西，是要給別人留條活路，心裏頭倒很高興。畢竟自己的日常所需肯定是有保證了，給別人一條活路，並不是什麼難事。

“唯一不好的就是，你的葯。”嬴政嘆了聲，“這雪太大了，我看他們的煤氣罐聽不錯的，但是我沒收到。我待會兒拿別的東西去換煤氣罐？”

葯已經斷了好幾天，嬴政覺得這不是個事。

龍井不置可否：“要是不行也沒事。”

雖然超市建築的足夠遮風擋雨，但彭松柏顯然不想在l縣久留，補給好后，他立刻啟程。

他們在超市裏發現一個生前是驢友的喪屍隨身攜帶的地圖。雖然有些血污，且也不幹凈，但比之前抓瞎走路好了太多。

有了地圖，彭松柏終於發現自己的車隊走偏了路，這樣走下去最終的結果是去到l縣鄉下，而非通往x縣。

重新規劃了行進的道路，車輛在一片皚皚白雪中繼續前行。

一聲喪屍的怒吼撕破了夜的靜謐。

龍井自睡夢中驚醒，嬴政握了握他的手，喪屍的吼聲來自不遠處的前方。

接二連三的喪屍嚎叫中，女人、老人、孩子的哭聲，呼救聲不絕於耳——

“孩他爸！你咋了！”

“兒子！”

“救命啊啊啊啊！”

“救命！”

“有喪屍……”

……

‘嘭’一聲巨響，龍井憑藉他良好的視力，透過車前鏡，看到他們前面的那輛大貨車，哄然撞上了一旁的路基。

王春桂連忙瘋狂打着方向盤，努力避開。

前面那輛車翻了。

在他們車前燈的照射下。車裏老老小小都在哭泣，喪屍流着涎水的臉出現在他們面前。

“這是怎麼了？”王春桂失聲問。

沒有人能回答他的疑問。

由於車急打方向盤，後座的孩子都撞到了額頭，一個個大聲哭了起來。

然而，這並不是悲劇的終止。

很快，前面的車內都發生了異變。

他們困居車裏，以旁觀者的角度，親見了一場人間慘劇。

除了他們的車，其餘車中似乎都出現了喪屍。喪屍們追逐着活人，有的車翻了，有的車打開了車門，還有的車裏，在狹小的空間內，人與喪屍瘋狂的搏鬥到了一起。

然而——

只要不砍斷喪屍的頭，喪屍便殺不死。只要被喪屍抓傷或咬傷，人就是必死。

這場一方明顯全勝另一方的搏鬥在他們面前重複不斷地上演着……

沈忠享的眼睛越長越大，良久，他絕望地問出聲來：“這，這是因為雪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