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血性

109.血性

劉中臉上帶着謙恭的笑,望着劉進的車歡快地進了太子府,嘴裏卻在微微地念叨:“大哥去見誰了?”

這個困惑一直維持到了李家。

李禹在家中獨自喝酒,案幾前歌伎們穿着皮鎧甲,在跳軍舞,案几上擺放着冷了的烤肉。

“舅舅,你怎麼一個人喝酒?為何不叫上大舅?”劉中並不需要什麼人稟報,自個進了廳堂。

“呵,李皇孫您來了,”李禹喝的有點多,臉上的笑有些浮,一雙眼睛不曉得看向哪裏,“你大舅現在在軍中效力,出息了,忙得很,難得你還認我這個舅舅,老李家最不爭氣的便是我了吧。”

李禹已經困在侍郎的身份上許多年了,和霍嬗的一仗,觸怒了皇上,將兩個人都重責了一番。

這也早在李禹的預料之中,但身為李廣的孫子,李敢的兒子,李中人的哥哥,他不得不打。李衛兩家的恩怨通過聯姻解決,而李霍兩家的恩怨只有通過這一仗來解決了。

“舅舅,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我的正經親戚也就是你們了,”劉中從袖籠里取出一塊金餅,丟在案几上,“家裏沒有舅母,存不住財,舅舅您省着點花,這是父親給我的。”

李禹的臉上樂出了花,抓起金餅咬了一口,塞進了懷裏,“外甥來了,得吃點好的,叫他們去叫上好的席面來。”

“不用了,我坐不了多久,”劉中嘆口氣。

以前是李中人給家裏補貼,李禹深得太子喜歡,李中人死了之後,太子和李家比以前疏遠了不少,李禹就靠那點俸祿,活的着實辛苦,眼下又靠着堂兄李陵了。

“好,”李禹並不強留,腳步虛扶地將劉中送了出門,笑嘻嘻地道:“你好好在太子府里獃著,將來太子登基,少不了你的封地,舅舅想跟着你大舅上戰場掙點戰功,你腰板也硬的起來。”

劉中點了點頭,蹭了一會才道:“舅舅,你少喝點酒。”

回到太子府,劉中提了一口氣,去了正院,若是沒有意外,父親應當在太子妃處。

果然,正院裏太子陪着劉寧玩耍,劉進沒有半點形象地趴在太子妃身邊,一家人看起來溫馨極了。

劉中沒有料到大哥在這裏,愣了一愣,收斂好表情,陪着劉寧玩耍了一番。

若是沒有劉進,劉中便是劉據最合心意的兒子,劉寧最喜歡的哥哥。

可是有了劉進,劉中便被排在後面去了。

即使劉進懶懶地趴在太子妃的身邊,劉寧也忍不住要過一陣子就湊到哥哥身邊,試圖引起哥哥的注意。劉進和太子說話,劉寧聽到了聲音,一定也要湊過去搗亂一番。

而太子無論劉進說的話如何不合心意,也依舊是認真的傾聽,偶爾說一些看法。

“父親,兒子並不認為皇祖父這次攻打匈奴不對,匈奴就如同疥癬一般,若是不能將他們打的服服帖帖,他們就會不停的生事。這樣強大的對手,不是靠懷柔就能夠和平共處的,仁孝之道應當對開化了的人講,姑姑們都沒有去和親,我可不想有朝一日妹妹去和親,”劉進反駁劉據身邊那些儒生的看法。

用儒術來治國是對的,皇祖父都堅持這樣做,用來抵制無為的黃老之學,但是,也只是利用儒術來治國而已,若是一國之君陷入了仁孝之中,還怎麼來統領國家呢?

自打霍去病死後,大漢和匈奴之間就和平了這麼多年,就算當初國庫空虛,可如今也已經歇了過來。

劉進認為,不應當再像當年那般打匈奴,但也應當不時地壓制匈奴,告訴匈奴單于老實點,不要忘記他的鄰居很強大。

劉據一向和儒生們談得到一處去,認為應當以仁孝治國,國家富強了,自然會讓敵國來朝。

劉徹認為要將敵人打怕了,他年輕時就立志要割下匈奴單于的頭,如今年紀大了,還是惦記着這件未完成的事。

“父子之間總是有分歧啊,”劉據撫了撫額頭,覺得兒子說的也有道理,就說當年父親攻打匈奴時,若是不長驅直入,只怕邊境不知道會被匈奴毀成什麼樣子了。

劉中也加入了進來,和以往一樣,總是站在父親的一側,“兒子認為,靠武力征服並不如靠寬仁征服敵人。仁孝乃是治國之本,暴秦雖然滅了六國,但終究還是亡了……”

劉據點了點頭,的確儒生們都認為,應當讓百姓安居樂業,遠離戰爭,二兒子也在博望苑接觸這些儒生們,自然也深深地受到了影響。

劉進皺了皺眉頭,不再說話,劉寧湊了過來,笑嘻嘻地拉了拉哥哥的袖子,“哥哥給我買的珠子真好看,寧兒下次也想跟着哥哥去。”

“這是在東市買的,那裏有兩家鋪子的珠子賣的格外的好,一家是董家鋪子,一家是林家鋪子,”劉進摸了摸劉寧的小臉,太子妃生了他們兄妹二人,兩人的感情格外的親密。

劉寧總是愛黏在劉進的身後,喜歡和哥哥在一起玩耍。

前世,兩人歲數相差大,劉進對劉寧就像是對一隻小貓崽一般,有空了就哄哄她,偶爾縱容她一番,但並不怎麼喜歡帶她玩。

今生,劉進對這個妹妹格外用心,由着她黏糊。

太子的兒女就這麼四個,一直沒有增添,全家又只這麼一個女兒,自然將劉寧捧在了手心裏。

“父親,哥哥給我買了好多珠子,可以用來穿珠花,縫在鞋子上,腰帶上,髮帶上,美美的,”劉寧又跑到了太子身邊,甜甜地將哥哥表揚了一番。

太子停下了和劉中的討論,抱起女兒,笑嘻嘻地看向了劉進,“你哥哥對你倒是疼愛的很,看上了什麼都要給你買一份。”

劉進嘿嘿地笑。

劉寧道:“這就是父親說的仁孝之術。”

“哈哈。”

劉中在全家喜洋洋的氛圍中失落了。

掌燈時分,劉中躺在榻上,劉進那張春風得意、笑的蕩漾的臉還在他的腦海里縈繞。

劉中煩悶地翻了個身,嫡兄素來不怎麼和他親近,以前生母在的時候還好,自從生母過世之後,嫡兄對他的態度特別冷淡,只在表面上做的像個長兄的樣子。

幾次試圖接近劉進被不冷不熱地兜回原地之後,劉中意識到,這個府里,只有父親才是他的靠山,至於兄長,壓根沒有將他看成是弟弟。

以前生母處處爭強,讓他想着法子爭寵,如今,劉中自認為已經是父親身邊第一離不開的兒子,大哥和父親之間,想法差異很大,倒是更像皇祖父。

若是父親登基之後,許多事情都會改變,就是現在,父親也經常會翻案,翻得都是皇祖父定下的死罪大案。

朝中的臣子們,誰都知道,父親登基后,一切都會和現在截然相反。

劉中在黑暗中睜大眼睛,忍,只有忍下去,若是舅舅們在戰場上得了勢,成為父親在軍中的依仗,他也有力氣和劉進一爭高下。

劉進不過是會投胎,會討好皇祖父罷了。

此時,太子妃也在琢磨著兒子,一臉憂愁地摸着女兒的小腦袋,嘆道:“進兒為何處處都和你父親做對,你皇祖父喜歡征戰,你父親上諫說不適宜再戰,你哥哥就偏要插一杠子,贊同你皇祖父,還舉薦霍嬗出征。哎……”

劉寧奇怪地問:“皇祖父並沒有因為父親的意見不和就打父親的屁股,父親自然也不會因此打哥哥的屁股,母親在擔心什麼呢?”

太子妃語塞。

太子已經換上了寢衣,饒過屏風,走了過來,好笑地問:“寧兒怎麼還不去睡?”

太子妃的臉有些紅了,方才的那些話,只怕都讓太子聽了進去。

劉寧被乳母帶走,太子轉過身來對着太子妃道:“你還不如寧兒想的明白。”

等到兩人都躺下,熄了燈,劉據又慢慢地道:“進兒說的話,有些倒也很有道理,那些儒生,說的也不見得全對,明早和我一起去看母親吧。”

黑夜裏,劉據和太子妃都各想各的事情。

劉進卻很快就入睡了。

他知道父親會改變主意,晚上說那些話,就是要抑制父親去掃皇祖父的興。

若是父親只說一次,不可興兵太過,皇祖父不會生氣。若是父親當回事,不斷地勸諫,皇祖父一定會生氣。

當年,高祖死後,匈奴單于給高皇后寫信,說自個死了妻子,高皇后死了夫君,不如兩人成親。

這件事情被大漢視為奇恥大辱,樊噲當即請求興兵討伐匈奴,但因為國力不濟而放棄,後來大漢一直採用公主和親的方式和匈奴共處,同時還要不斷地忍受匈奴冒犯邊境,索要許多好處,直到皇祖父興兵大敗匈奴。

劉進知道父親一定是被那些儒生念叨的忘了這一段。

劉家人,怎麼能夠沒有血性,賣女兒換安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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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寵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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