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聖誕馴鹿
聖誕將至，商店玻璃上貼滿了聖誕老人頭和大片的雪花，店員戴上了聖誕帽，店門口立着塑料聖誕樹。
從節前大約一個月開始，氣氛就熱了起來，這個時候兼職機會特別多——人們一高興就想花錢。
苗紅蒜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她的家庭條件不好，家裏能給的實在不多，她得在談婚論嫁之前自己多攢些嫁妝。情緒高昂的苗紅蒜在十二月的寒風中奔來奔去，不怕苦不怕累。平安夜裏情侶一對對，苗紅蒜賣力推銷蘋果，當夜不幸患上感冒。可憐的蒜。
苗紅蒜認真吃了葯，蓋了兩層被子，設好了中午的鬧鐘，可惜天不從人意，一覺醒來苗紅蒜鼻塞眼睛痛，實在爬不起床。工錢事小，信用事大，無奈之下苗紅蒜只好求助夏半月，希望她替自己去超市門口推銷奶茶。
兼職夏半月沒做過，不過沒吃過豬肉還見過豬跑呢，夏半月出發了。
到了超市，負責人給她發了一身衣服讓她去工作間換上。
聖誕節促銷，當然要穿得符合氣氛，夏半月頭戴聖誕帽，身穿紅外套，外套的領口、袖口和下擺都有一圈白毛，下穿小紅裙，裙擺同樣有一圈白毛。整個人看上去非常紅火，非常喜慶。
“喜迎聖誕，新品奶茶買一送一啦！免費品嘗，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啦！”夏半月上崗了。
負責人對她的表現很滿意，鼓勵幾句，到別的工作點巡視去了。
工作時間是三個小時，下午兩點到五點，五點鐘差不多天開始黑，夏半月就可以收工拿錢回去。
三點半，站了一個半小時，按說應該是懈怠的時候，夏半月卻忍不住地興奮。負責人過來看到她滿臉的笑，納悶地想這位同學精力怎麼這麼旺盛啊？搖搖頭走了。
夏半月的笑容根本卸不下來，她不停地望着一個方向。許約就快到了。
兩個人已經四天沒見到面。今天聖誕，是星期五，老闆很重視，許約全公司放假。不過資本家都有一張小氣的面孔，所以星期天當然必須一定是要上班的。許約說好下午過來，剛剛發來了短訊。
遠遠地，第一眼看到穿着聖誕裝的夏半月，許約的心臟馬上就任性了，嘴巴也咧開了，腳步也急促了，手臂也擺起來了，從癥狀來看智商至少飛走了一半。這是病，沒法治。
夏半月也看到了她，那眼神直勾勾的，像是有什麼東西就要從裏面冒出來了。
“累不累？”許約問道。
夏半月搖頭說：“你呢，上午去店裏，下午又坐那麼長時間的車，累不累呀？”
“不累。我替你吧？你去坐一會兒，腿酸了吧？”
“沒有，不用。”夏半月傻乎乎地笑，眼裏只有許約一個。
收銀台的大臉姐姐提醒她們：“不讓聊天的，一會兒那人看見要說的。”
兩人同時說了聲“謝謝”，這種默契她們習以為常。許約朝收銀台走過去，大臉姐姐停下嗑瓜子的手，吐出瓜子皮，有點不明白許約要幹嘛。
收銀台後面有根大方柱子，靠里的一面掛着許多小玩意，電池之類的，收銀員反手就能夠到。現在，上面也掛了些聖誕老人鑰匙鏈、金色大鈴鐺，還有長着兩根馴鹿角的大紅色絨毛髮箍，馴鹿角上各綴着一個小綠鈴鐺，有沒有人買的，反正擺在這裏也好看。
許約指着發箍說：“幫我拿一個。”
發箍價格不貴，質量一般，它主要賣個樣子而已，壽命估計也不會長。許約戴上發箍，站到夏半月旁邊：“熱奶茶，歡迎免費品嘗。”
聖誕姑娘邊上怎麼能沒有馴鹿姑娘呢？
不過馴鹿是沒有工錢的。
天黑收工，夏半月換下衣服，還給負責人，揣着兜里的錢請許約吃飯。
羊肉湯下肚，身子暖起來。夏半月喟嘆一聲，舒服。
上周過生日那天，許約從公司請了假過來，兩個人也是在這裏喝羊肉湯，還喝了點啤酒。二十二，不能再被勉強算作“才滿二十歲的姑娘”，即將從校園走出去，找到一處容身地，靠自己的本領生活。
說不怕是假的。
但是有許約，就覺得很安心。
夏半月仍然說不清，許約提前一年畢業工作和兩個人一起畢業工作，到底哪個更好？當初許約勸說她的時候，她被三哄兩哄的就同意了，在潛意識裏，許約比她更聰明，許約也理所當然地比她考慮全面，許約的決定從理性層面來說肯定比她的更優。但是真等許約工作了，倆人一周只能周末見面，夏半月隱隱約約覺得，當初她同意得太快了。
很想很想許約，每天都想許約。
所以每次見面夏半月都很珍惜。
許約問：“還想吃別的嗎？”
“不想。我們走吧。”夏半月笑眯眯。
今天許約要在夏半月的宿舍過夜，兩個人擠一張床。這是夏半月主動要求的。
回去的路上，許約看到有女生戴了會發光的馴鹿角發箍，轉頭看看夏半月，說：“等等。”
許約從包里拿出馴鹿角的發箍，小心地戴在夏半月頭上，後退一步瞧。果然比自己戴適合……真可愛，這條路上最可愛，不會發光也比別人都可愛。許約眉毛一挑，摸了摸馴鹿的角，又碰了碰小綠鈴鐺，臉上露出一種不太好形容的笑……
夏半月面色古怪，因為這個笑容吧，它似曾相識，好像以前在某個人的臉上經常出現。夏半月望着許約眼中的那一點驕傲、一點讚歎、一點得意……
還有挑起的一邊眉毛……
夏半月的臉色更加奇怪了——她想起來了，那個“某個人”正是她的媽媽，梁珍妮女士。
“阿約，我能把這個摘下來嗎？”夏半月說著，雙手伸向頭頂。
“別。”許約捉住她的手，很認真地告訴她，“這樣好看。”
夏半月：“哦。”
既然阿約說好看，那應該是真的好看吧。
只是夏半月感到費解，許約一直以來性格像許爸比較多，怎麼今天這個笑，這麼有自家媽媽的感覺？夏半月皺眉苦思，霍然靈光一閃！許約原本就很強勢啊！從小到大許約都能讓事情順着她的思路走，得到她想要的結果，以往對於這種情況，夏半月是把落腳點放在“許約聰明”上面，但是剝開“聰明”這層外殼，許約就是一個有很強控制欲的人。或者說，許約是一個強勢的人。只不過許約從不會用強勢的態度對待夏半月，夏半月才沒意識到而已。
家裏四個大人，只有梁珍妮性格強勢，所以許約其實從小就像梁珍妮了。
夏半月點了點頭，就是這樣沒錯。
今夜，夏半月突然聰明了起來。她又發現，許約和梁珍妮有很多共同之處。比如，梁珍妮極為自信，許約也是；梁珍妮嘴上不饒人，許約也是；梁珍妮有點固執，許約也是；梁珍妮決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許約也是；梁珍妮的丈夫胖了好多年……夏半月到現在還沒有瘦下來。
這些發現，真是令人目瞪口呆。
“想什麼呢？”
“想你呢。”夏半月不假思索地回答。
許約聽了這話，心裏甜得發慌，溫柔地說：“我也想你。”
夏半月瞄一瞄許約，心想，真是有趣，兩個人在一起生活這麼多年，還是能從對方身上發現新的東西，這種喜悅的感覺就好像夜晚的天空中忽然炸出一大片星星，還伴有“blingbling”的聲音。
不由地，對未來的生活有更多期待，夏半月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和許約快點走到未來，到二十五六、二十□□、三十一二，到慢慢老去。
“又在想我？”
“對呀。”夏半月看着她笑，“想和你過一輩子。”
許約笑問：“不是一直這麼想的嗎？”
“是一直這麼想的。”夏半月說道，“但是以前我總有一種感覺，我們在一起是順理成章的，以前這樣生活，以後也這樣生活，這樣很舒服，所以不用改變什麼。”
“那現在呢？你怎麼想？”
夏半月認真地說：“我想和你一起生活，發自內心地，迫不及待地。我好像更愛你了。”
許約愣了很久，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鼻子酸了，眼睛紅了，卻笑了出來。許約感到自己的大腦一片混亂，一群小人在裏面跑來跑去地放煙花，砰砰，砰，砰砰砰！通常許約不打比方。通常許約就算打比方，也不打這種比方。
但是現在許約又想哭又想笑，想咬嘴唇，想跺腳，還想用力地跳幾下，這種時候實在管不上打比方這檔小事了。
許約最想最想的是親她，她這麼想着，她也這麼做了。
許約輕輕地親了夏半月的臉頰。
然後她壓抑着內心的火團說：“我們走吧。”
想親嘴巴，但是人太多，許約怕夏半月被人傳閑話。
夏半月這時候開始羞澀了，低着頭一聲不發，勾着許約的手溜溜達達回宿舍。
何川和任意今天都不在，宿舍里只有一個苗紅蒜，床邊欄杆上綁了一個膠袋，裏面全是衛生紙團，床頭還剩半捲紙，垃圾桶有一個泡麵盒。夏半月和許約回去的時候，苗紅蒜躺在被子裏，虛弱地跟她們打了個招呼。可憐的蒜。
許約沒帶睡衣來，洗完澡就穿了夏半月的另一套，等夏半月也洗完澡出來，苗紅蒜不知道什麼時候打着呼嚕睡著了。平時苗紅蒜只磨牙不打呼嚕，但今天感冒堵住了她的鼻孔，她只能用嘴呼吸，就發出了好笑的呼嚕聲。
夏半月指指苗紅蒜，小聲問許約：“睡多久了？”
許約說：“十分鐘。”
時間也不算早，夏半月和許約商量一下，便關了燈爬上床。
“呼嚕……”
許約：“我想親你。”
不知怎的，夏半月想起個詞：擦槍走火。
“呃，吭，嗯，好。”夏半月臉紅，幸好屋子黑漆漆的看不到。
“呼嚕……”
許約的胳膊越過夏半月，摸到床單，撐起身體，低頭。
“哈哈……你故意的！”夏半月控訴。這人親她脖子。
許約沒有否認，噙着笑意，嘴唇緩緩移開，上行到耳根，在夏半月抗議之前，沿着臉龐滑到下巴，而後向上，落在唇上。
夏半月呼吸有點困難，意識迷濛，雙手很想動，想抓住點什麼。
“呼嚕……”
夏半月被驚醒似的，推推許約。
地方不對，許約也知道，她只是忍得難受，不是不能再忍。
許約躺下后，夏半月猛地湊過去啄了一下許約的脖子，然後迅速躺回去。
“好好睡覺。”夏半月最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