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約(2)
護士出去后,徐桓錚依舊沒有進來,她在想,或許他很忙,已經走了。陽光從窗戶透進來,光暈灑在她身上,將她憔悴煞白的面容映照的剔透,她蹙眉,忽而想起從康毓淇那裏拿來的照片,隨即四下看了一遍,找遍周身都沒有發現。
如果想要問徐桓錚何須拿着照片當借口,她只是沒緣由的膽怯,害怕去接受原來他們之間只是幸福的假象。
片刻徐桓錚推門而入,她側頭避開他的目光,剛好看到他落在地板上的影子,狹長的斑駁光影,他走近,“一會文姨會來醫院陪你,晚上就能出院,我會讓周叔來接你。”他語氣寡淡,句句入微的安排里卻始終沒有他。
她抬頭看着他清冷的神色,徐桓錚看她欲言又止的神情,眉頭微蹙,轉身收回目光,語氣不屑帶着譏嘲,“鄒紹言已經離開了,不過憑你們過去的關係,想什麼時候見面都可以。”
徐桓錚不等她的辯駁,摔門離開。他本想下午審閱完合同就趕回家陪她,卻接到文姨的電話,電話里透着些許急切,“徐先生,太太下午出去好一陣了,平常這個時間已經散步回來,今天她並未讓我陪同,所以我擔心,是否發生了什麼狀況。”
徐桓錚掛了電話,隨即安排保鏢去別墅周圍尋找,他顧不上審閱文件,急忙給她打電話,卻被提示機主無法接通,應該是關機了。
他越發焦急,想着她平常有可能出入的地方,這時張特助打來內線,急忙彙報太太被緊急送往私立醫院,需要家屬趕到。
徐桓錚邊往外走,邊疑惑地問是誰通知的,張特助唯唯諾諾,頓了頓,說,“是,是初任富恆項目開發的執行官——鄒紹言。”
徐桓錚怔了一下,面色不悅,告知特助通知保鏢不必繼續尋找了。他離開公司,老周得知姚以南住院,看着徐桓錚晦暗但焦慮的神情,不自覺將加快車速,車行駛得平穩卻飛快。
而徐桓錚在車上,慍怒卻不由自主地躁慮,鄒紹言將她送往醫院,那麼她獨自出去就是為了與他見面,到底兩人發生了,她會被緊急送往醫院?
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他只能憑藉臆斷,而他的猜測無疑讓兩人本就短暫的幸福如履薄冰。
當他趕到醫院時,她被安排在一個普通單間,旁邊的柜子上放着水果,他想鄒紹言應該離開不久,或者在某處看他趕來,他才離開。
他清楚鄒紹言行事向來嚴謹,況且他進富恆集團時間不久,公司上下對萬基置地的收購計劃嚴以待陣,他是怕引起直接衝突和不必要的誤會,才有意避之。
他將姚以南轉了病房,又親自問過主治醫生,直到確定姚以南和胎兒情況都正常,他凝重的神色才放鬆了些。
回到病房,他才發現桌上果籃附近的照片,應該是護士換病房時一同帶過來的,他隨手拿起,神色一擲,照片上相擁的男女正是他和康毓淇。
正當他疑惑這照片的來歷時,姚以南醒來,困難地想要起身,他收起照片,近身扶她起來,昏厥到現在她滴水未進,微微泛白的唇有些乾澀失了本來的光澤。
他難得細緻入微地照顧她,心裏壓抑着猜測,可他不能從她這裏探問,她看着他的神情明顯是一知半解。
他扶她起來的時候,不小心碰觸到她的手心,很冷很涼,他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心好像被攥緊,她誤會他,所以想要聽他的解釋,就如同他也想知道,為什麼她出事時,會同鄒紹言在一起。
他並未多提這件事,兩人間的氣氛已足夠冷冽,這尷尬的話題只會使局面更僵。他出了病房,向負責的護士,要了醫用暖水袋。
他剛要隨着進去,卻接到康毓淇的電話,她似乎絲毫沒有避諱,即使已經親眼目睹他宣佈婚訊在即,她依舊不介意緋聞。
徐桓錚想起照片里的場所,正是那間私人會所的包廂,他大致理清了整件事的頭緒。他曾試圖藉由別人忘記姚以南,可最終於事無補,他已經無法再從任何人身上體會到那種,被牽制心緒的感覺。
當時康毓淇剛剛出道,不過是個名不經傳的小模特,性格直爽,一副天不怕地不怕,什麼都敢躍躍欲試的樣子,她和姚以南的性格有本質的不同,徐桓錚冷眼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振振有詞地說著,導演不公平的對待,明知這是這個圈子裏在平常不過的事,她也要儘力反抗。
那天她陪他喝酒,陪他忘記自己也曾被一個人不公平的對待,他幾乎忘記最後是怎麼回到別墅,只記得自己曾答應過她,會給她一個公平的機會,不過以後的機會要憑她自己的實力爭取,沒想到她的確有天賦,一鳴驚人。
康毓淇以為這麼久以來,徐桓錚是有意幫助她,卻不知道一切都是她自己憑實力爭取到的。徐桓錚只是作為一個投資者,選擇了一個最佳的人選而已。
電話里康毓淇的口吻難掩期待,“徐總,定在今晚的電影開機慶功宴,您會出席么?”
他頓了頓,沉聲說了句:“恩”,分辨不清他的情緒。
可對康毓淇來說,這已經足夠了,她語調微揚,伶俐地說了答謝的話,徐桓錚態度依舊沉靜,她懂的察言觀色,適時地掛了電話。
她需要的是徐桓錚給她的某種特權,就像當初她重新獲得試鏡的機會,徐桓錚的身份無形中為她保駕護航,她不過是一個沒有身世背景,獨自靠自己能力闖蕩影視圈的人。
她從未想過,生活中有一天會出現這樣一個高在雲端的人,聽着她對不公的抱怨,還願意幫助她,無論出於什麼原因,她儼然已經生出了一種依戀。
這種感情在流言蜚語中慢慢地起了變化,她比任何人都渴望那些緋聞變成現實。
那天她本來是怕作為投資人,他會出爾反爾,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趁他喝醉司機還未趕到,故意拍了幾張讓人浮想聯翩的照片。
她想,如果第二天,他沒有兌現承諾,那麼她也不怕和這個地產富商糾纏,讓這些曖昧的照片出現在報紙頭條,反正她也沒有知名度,這樣的緋聞興許是她兢兢業業走很多場T台,都換不到的曝光和名氣。
第二天,康毓淇在租住的小房間裏,接到了經紀公司通知她,重新去試鏡萬基地產的廣告代言,她興奮地幾乎要大叫,他是言而有信的,即使她只是一個小模特,連演員都算不上,他依舊兌現了承諾,或許,從那一刻起,她已經不知不覺地愛上他了。
徐桓錚掛了電話,在走廊踱步,直到小-護士從房間出來,告知他,孕婦的情緒不太穩定,他急忙收回思緒,趕回房間。
他能想像出她看到照片時心裏會有多麼難過,可是想到陪在她身邊,安慰她的人是鄒紹言,情緒不由得壓抑。
她大可大聲質問他,責備他,甚至與他掙扎,吵鬧都可以,可是她情緒卻始終平靜,唯一的急切和難過都給予了肚子裏的寶寶。
這樣冷漠的態度令徐桓錚不安,他怕她隨時都會離開他。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元兇,解決這個莫須有的誤會。
夜色旖旎,康毓淇盛裝出席開機宣傳的晚宴,很多娛樂記者早就守在了酒店外,“淇淇看這裏!看這裏!”隨之,閃光燈不斷,照耀着她,她神采奕奕,等着不久之後徐桓錚到場,那無疑會成為更多人關注的焦點,或者是心情愉悅,她極為配合,自然地擺着pose.
經紀人沈思思擋住擁擠在周圍的記者,讓她得以從採訪中脫身,她穿過澄明光輝的酒店大堂,進入專用電梯,隨着製片人和導演到了高層的宴會廳。
投資商不止萬基置地一家,但影城歸屬於萬基旗下,所以,大家依舊耐心地等着大老闆的出席。眾人沒有一點不耐,藉由等待的時候,討論着電影殺青后的宣傳計劃。
康毓淇在席間難免因為徐桓錚的晚到而分心,她很怕他會食言。她猜不透徐桓錚對姚以南的情感是什麼,但從上次萬基置地舉辦的晚宴上,她能感覺到兩個人的感情並不融洽,甚至有些牽強。
眾人相談甚歡,徐桓錚如約而來,大家難掩驚喜,畢竟沒人料想到他真的會出現,以為遲到之後便會收到他不會出席的消息,礙於他的身份,這樣的情形也是情理之中的。可當他真的出現時,大家不免各懷心思,或許真的是康毓淇的功勞。
大家急忙起身,謙恭地等着他入座,他淡然受之,簡單寒暄。宴會廳內酒席幾桌,不過關鍵的投資人和導演都在這一桌上,其他桌的工作人員也不敢吃的太過隨意。
徐桓錚隨意地聽着,其他投資人積極熱情的預估,他並不在意,雖說時下影視投資前景大好,利潤頗高,但和房地產比起來,那真的只算是蠅頭小利。
他有意避開康毓淇灼灼的目光,那毫不遮掩的窺視,讓他不是很舒服,他看了眼手錶,時間剛好,大家也捕捉到這細微的動作,無人敢勸說讓他久留,製片人搶白,“今天的慶功宴是預祝電影上映后可以大賣,也祝大家合作愉快。在此感謝影視城的徐總和在座的投資人今天的蒞臨。”
幾桌人應着祝酒詞觥籌交錯,徐桓錚起身,舉杯預祝票房大熱,一眾人又是熱烈響應。
大家交際的盡興,宴會散場時,一眾人出來,仍有記者在外嚴防死守,不放過出新聞的機會,正好拍到康毓淇緊隨徐桓錚出了酒店,導演和一眾工作人員,隨即道別分開,而康毓淇並未隨經紀人沈思思離開,而是上了徐桓錚的座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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