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方苑。
直到送嚴素去了機場自己又折返回酒店，莫菲依舊在忍不住去想這個人。
第一次見面是在《恆溫》開機發佈會那天，短短的兩句對話就讓莫菲知道，這個人對自己即使不說是有敵意卻也絕對沒有好感。
而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
方苑說出那句話之後，整個包間突然陷入了一片靜寂。
或許是過了三五分鐘，又或許只是一分鐘不到，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溫晚，她站起身面向方苑輕輕巧巧地笑，“沒想到居然在這裏遇到方總，您一個人？要不要一起湊合吃點兒？”她迎向方苑略帶玩味的目光，片刻後轉過頭囑咐林妍，“妍妍，麻煩讓服務員再加一套餐具。”
看着方苑不置可否的神情，林妍猶豫了一下，剛想往門口走就聽見身後嚴素的聲音，已經沒有剛剛的溫和親切反而顯得有些淡漠冷硬起來，“沒這個必要。”
方苑卻是笑了起來，“那敢情好，從早上忙到現在還一點東西沒吃呢。”
溫晚示意林妍出去拿餐具，同時讓出了自己的座位，“方總這邊坐。”
她的位置在嚴素的旁邊，方苑當真半分都不客氣地坐了過去，“我來b市參加個活動，聽說恆溫劇組也來這邊拍外景就過去看了看，到了那邊就有人告訴我你剛剛過來探班走了沒多久。”她從口袋裏取出煙盒拿出一支煙放在食指和中指間把玩着，也不點燃，“親自去探公司新人的班，你這個老闆做得也太稱職。”
話里的含義幾乎不言而喻，莫菲被她說得有些不自在，礙於場合卻什麼都不好說，溫晚在一邊想要插話卻被她直接一句“我和你們嚴總說話呢沒你事”噎了回去。
這人……
通常來說，對在圈裏已經混到如溫晚現在這地位的藝人，大家至少表面上都會客客氣氣的，像是方苑這麼完全不給面子的倒也少見。
難得溫晚半分都不着惱，因為自己的座位已經讓給方苑，她隨手從旁邊又拉過了一把椅子，坐到了莫菲旁邊，神色如常。
嚴素這時候才幽幽地開了口，“你自己剛不是都說了，什麼又是新歡又是舊愛的，那我來探探班又有哪裏不對了？”
方苑一愣，似乎是沒想到她會這麼回答。
嚴素放下筷子，拿起旁邊的紙巾動作相當優雅地輕輕擦了擦嘴，“我下午的飛機，還要回酒店收拾下東西，就不陪方總了。”說著站起身來，“方總想吃什麼隨便點，我會交待都算我賬上。溫晚，莫菲，咱們走吧。”
方苑的臉色當下就變得有些不好，莫菲偷偷地打量了她幾眼，在嚴素的催促下卻也不得不起身準備離開。
沒想到這個時候卻是溫晚又開了口，“素素你們有事就先走吧，我再陪方總坐坐，這邊離劇組也不遠，等下我直接過去好了。”
嚴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點點了頭沒說什麼。
而意外的是，方苑居然也沒有明確表現出反對的意思，只是若有所思地一直看着嚴素，直到她的背影終於消失在自己視線里。
似乎，有什麼不太對勁。
莫菲整個人泡在酒店舒適的浴缸里，手指來回劃過溫熱的水面，心裏有太多的頭緒，完全理不清。
都說察言觀色也是演員應該具備的基本素養，加上她又並不笨，自然不難看出嚴素和方苑之間確實有問題。
可是，是哪一種問題呢？
都說同行是冤家，但是千黛和am的發展方向和模式都不盡相同，若說競爭肯定是免不了的，但實際上競爭之外，合作的機會顯然更多。
而且，說起來自己能出演《恆溫》還是拜方潛所賜，嚴素似乎和方潛很熟悉且關係匪淺，想來兩家公司之間也不會真的有什麼宿怨。
那麼……問題就出在她們兩個人之間了？
而最後執意留下的溫晚在其中又扮演着什麼樣的角色呢？
莫菲只覺得頭有些疼起來，她極力說服自己，不管她們之間怎麼樣都和自己沒關係，畢竟她想要的只是個能讓她在圈裏立穩腳跟的機會，不應該再去關心其他。然而漸漸地，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一夜都沒有休息好，轉天到劇組報道的時候，莫菲明顯有些狀態不佳，和吳薇薇一起上妝時，連和她有一搭無一搭的閑聊都總是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
吳薇薇就着髮型師給自己做髮型的時候轉過身，“怎麼了，昨天沒睡好？”
正在上妝的莫菲保持着這個姿勢沒有動，“嗯，可能突然換了地方有點兒不習慣。”
吳薇薇忍不住笑出聲來，“這還是拍都市劇呢，取景的場地也都成熟，以後拍別的什麼樣條件的劇組都可能遇到，你得快點兒習慣啊。”
莫菲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我知道了，謝謝薇薇姐。”
韓維斌這幾天有幾個其他的通告，昨天下午才匆匆地來拍了定妝照之後就又去別處趕場，要明天才正式歸組，因此今天安排的大都是鄭晴羽和江椀的對手戲，其中還有一場難度比較高的雨戲。
雖然狀態不佳，但好在上午安排的幾場戲都還算得心應手，午休的時候居然還被導演表揚了兩句，說她在新人里確實算是很優秀的，雖非科班出身現在也越來越有專業演員的樣子，再多磨練磨練離自己能撐起一部主演的時候也不遠了。
莫菲客客氣氣地道謝和自謙了一番，尋了個人少的角落坐了，闔着眼休息了一會兒，等到了劇組開飯的時間，田恬跑去拿了盒飯回來，莫菲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
田恬有些擔心，“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從早上看你臉色就不好。”
莫菲勉強笑笑，“沒事，可能是昨晚沒睡好有點兒累，我也沒什麼胃口就不吃了，趁着中午休息一會兒。”
田恬看看被她放在一邊簡直像是完全沒有動過的盒飯，“還是再吃一點吧，不然下午撐不住怎麼辦？”
莫菲已經重新閉上了眼，她搖搖頭，帶着些鼻音的聲音里竟然有些撒嬌的味道，“讓我睡一下啦。”
田恬無奈地收了桌上的盒飯，想着等下沒事了去附近看看有什麼吃的買一些回來給她備着吧。
上午的戲份結束得早，午休時間也就相應地被拉長了些，大概是真的倦了，莫菲靠在躺椅上竟然真的睡了過去，直到下午要做開拍前準備時田恬來叫她才醒了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中午沒有吃飯還是因為剛剛醒過來的關係，莫菲只覺得手腳都有些發軟，她伸手拍拍自己的臉頰，走到化妝間補了個妝，回到場上的時候發現所有人都在看她。
難道是有什麼不妥？
莫菲差一點就跑回化妝間想要再確認一下了，結果就聽見導演問，“莫菲怎麼回事，臉色怎麼這麼差？”
莫菲愣了一下，“沒事啦，上的妝，這不是劇情需要嘛。”
導演這才放下心笑了笑，“今天的天氣還不算冷，不過還是爭取一條過別拖太久，人工雨幕準備好了嗎？”
待到和工作人員一一確認完畢，下午的這一場重頭戲也就正式開始。
雨幕中，江椀沒有打傘，一個人死魂落魄地走着。
偶爾有幾個人撐着傘從她身邊經過，間或帶着詫異地看她一眼，然後快步離開。
風疾，雨更疾。
江椀卻依舊無知無覺似的，只除了臉色越來越不好。
長長的一條街終於走到了盡頭，她抬起頭，似乎是想起了曾經也是在這個地方，自己同鄭晴羽牽着手笑着走過。
然後，轉過頭，她就真的看見了撐着一把紅傘的鄭晴羽。
在劇本的設定里，這是一個長達將近三分鐘的長鏡頭，因為一鏡到底的關係，更加考驗演員的表演，任何一個細節都疏忽不得。
莫菲表現得已經算是很不錯的，卻也是來來回回地拍了三遍才過。
下一個鏡頭，是江椀錯愕的神情的特寫。
然後，她似是不可置信地向鄭晴羽的方向伸出了手，“……晴羽。”
鄭晴羽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把手裏的傘遞給她。
江椀沒有去接，她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想說什麼，然而她動了動嘴唇，還是什麼都沒再說出來。
鄭晴羽把傘塞進她的手裏，似是有些感慨，卻終究只是冷淡道，“我不會原諒你。”說著她轉身走進雨幕中，聲音輕得也不知道是說給江椀聽還是說給自己聽，“但是椀椀，我還是希望你幸福。”
後面幾個鏡頭的主要難點都壓在吳薇薇身上，好在她對這樣的戲份也算是駕輕就熟，沒有什麼波折地演了下來。
最後一個鏡頭還是給了莫菲，江椀怔怔地看着鄭晴羽離去的方向，在雨中站了很久很久，鏡頭漸漸拉遠，最終只剩下茫茫雨中的一點紅色……
在導演喊了“收工”之後，吳薇薇的助理和田恬幾乎是動作一致地拿着厚厚的大毛巾跑了過去，而田恬剛剛碰到莫菲的手臂就忍不住蹙起了眉，“莫菲你身上怎麼這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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