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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爺走到病弱的年輕男人身邊,翻看了一眼他捧在手中如寶貝般的東西,臉色陰沉地退了出來,並未立刻言語,身後又有幾人走過去,有老有少,都只看了一眼就搖搖頭退了回來。
情況很明顯,這些人甚至不需要鑒定,一眼就可以認定,男人手中的東西有假,是個贗品,都不願意再浪費時間多看一眼。
看此情形,議論聲慢慢大了起來。
“看來是假的,跑不了了。也不知道是誰,膽子倒是不小。”
“男的一刀女的一刀,倒也公平,只是這裏多年未見血了,可憐了。”
“早就聽說有這個規矩,但一直沒有真正見識過,沒有想到今天倒是開了眼界了。”
“這妞兒長得怪標緻的,要是在臉上劃上一刀真可惜了。”
“吳家少爺慣會憐花惜玉,要不你出頭,向何爺討個人情,也許何爺會賣你一個面子。”這男人說完哈哈大笑出聲,引得旁人也附合大笑。
被叫做吳家少爺的男人不以為忤,跟着嘻笑,尤為大聲,放肆。
只有這兄妹二人孤孤單單地被圍在場中間,聽着他們毫不在意的品頭論足,似乎面對着的不是他們兩個人,而是兩頭牲口,冷漠得殘忍。慘白的臉色孱弱的身體,如同飄浮在深海之中的一葉浮舟,隨時有翻船的可能,面懸一線。隨便如此,兄妹兩人也沒有一個人面現諂媚,說出一個求饒的字眼來。兩人相互攙扶着直直而立,等待何爺的裁判,一念生一念死。
“這兩個娃娃看着眼生的緊,誰家的?”何爺揚聲問道,打斷一片亂七八糟的議論聲。此處黑市規模雖然不大,管理卻很是嚴格,來往之人非富即貴,但就算有錢有勢也不一定就真的可以進入,還得有門道。這裏不認人,只認牌子,也就是通行證。
想要得到通行證,光靠錢勢是沒有用的,必須有人作保,出了事保人得承擔連帶責任。何爺此人問誰家的,就是要求保人出來說清楚。
何爺連喊三聲無人應答,臉色越發陰沉,冷冷地盯着這兄妹兩人,開始思量。圍觀的人越發多了起來,大家各自議論紛紛,左右互相一通氣才發現,這兄妹兩人似乎是第一次出現,而且沒有任何人認識他倆。
這是很奇怪的事情,無人作保,這兩人是怎麼進來的?就有人笑道:“不會是段老二眼神不好讓他們偷溜進來的吧?”
“放、屁!”何爺眼一瞪,“段老二的眼睛就算瞎了,也不會能讓人從他眼皮子底下溜進來,他們既然進來了,必然是有牌子的。你倆把牌子交出來,我倒看看,是誰做的保,此時還敢做縮頭烏龜不出來。”
女孩看着哥哥,見他示意才不甚樂意地從背包里翻出一塊小竹牌遞到何爺面前。有眼尖的人一眼就看出,這是第一代牌子。所謂的第一代牌子,其實就是黑市剛剛開辦時廣發的請柬,告知這裏將有個地下交易市場,請大家都來參加。當時邀請的人要麼就是一些同行來擺攤子的,要麼就是一些和黑市有關聯的古玩收藏家,鑒賞家。這一代的牌子不比之後的牌子稀有特殊,惟一的不同之處就是這一代的牌子沒有保人,而他們幾乎都成為了別人的保人。
何爺皺起眉頭,翻開背面一看,一個草寫的溫字。“溫?哪個溫家?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何爺在這裏混了快十年了,自問對所有的買家賣家都熟悉的很,就算不認識人,一聽姓氏也該知道,這個溫,他確是第一次聽到。
圍觀眾人和何爺一樣,都是一頭霧水。半晌才有個聲音猶猶豫豫,不甚確定地反問,“是不是十四橋溫家?”
“十四橋溫家?哪個十四橋溫家?我沒有聽說過。”這個新出來的稱呼依然沒有引起眾人的共鳴。
“老早的了,有快四十年沒見過溫家的人出現了。他們祖上曾經在閩州十四橋摸過一個大斗,當時名震一時,後來就稱之為‘十四橋溫家’。”
這般一說,又有人有了印象:“好像是有這麼一個溫家,四十年前他家老爺子並老大一起折在一個大墓里,只留下寡妻和一對未成年的兒女,後來聽說他們金盆洗手徹底淡出這一行。這兩個娃娃從哪裏出來的?”
“我好像也聽說過,溫家,百年前可是一個大家族,也曾風光無限過。可惜,一念之間,兩代人雙雙摺了,可憐可嘆。”
年青男女聽到有人提到這段過往,想起已經逝去的親人,顯得越發傷心難過,四十年前他們都沒有出生,也只是從父母長輩哪裏聽到一星半點,已經足夠遙想。時過境遷如今被後人議論依然心生感慨,想必當年是真的名噪一時,風光無限。
眾人談論了一會兒溫家,最先想起溫家的人開口道,“老何,算了吧。溫家自從上代人折了后,已經退出這一行了,他倆年輕小,估計不懂事,從家裏聽了一些皮毛,拿了牌子來玩的。看在溫家過往,這事就當沒有發生過。”
“這怎麼行,無規矩不成方圓。總不能因為他們祖上有些來頭,就能為所欲為,今天有人賣假不處理,信不信明天到處都有人賣假了。”沒等何爺開口,最先喊出他們賣假貨的中年大漢刑老三先一步出聲反對。
何爺點點頭,私認為言之有理,只是開口求情的是一位老學者,在黑市很有名望,他的面子不能不給,一時有些猶豫。
那老學者只是看在溫家過往的面子上開口,見何爺雖然不說話,但表情已經泄漏了他的想法,也就不再出聲惹事。畢竟與他們非親非故,能開口提點一聲,已經算仁至義盡了。
溫婉聽到此時也明白了,對這對與她同姓的兄妹親近之意更甚,忍不住朝前幾步,想看清楚那溫姓男子手中之物。虞蕭貼身護着她,小聲問道,“你認識他們。”
“不啊。”溫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同姓就得是認識的嗎?再說自己還失憶了。
虞蕭沒有再問,也覺得自己的問題莫名其妙。
溫婉終於看清楚了,那男子手中捧着一個角骨匣,裏面擺放着一枚上圓下長的金屬制物。不用指點,溫婉一眼就認出了那是枚刀幣。自秦始皇統一貨幣之後,刀幣就很少出現了,現有存世的都幾乎是秦朝之前的,保存得都不是很好。但這枚刀幣保存得很完整,即使遠觀也能看到刀幣正面朝上部位刻着一刀平五千。溫婉對漢代的歷史曾經有過深入的了解,知道曾經出現過一個短暫的時代,叫做“王莽改制”,而這種刀幣也有一種稱呼,叫做“金錯刀”。
金錯刀,是王莽新制之時發行的一種貨幣,分為環柄和刀身兩部分,環柄為一方孔圓錢,環文上曰“一”,下曰“刀”,字為陰刻,字陷處填以黃金,並且加以打磨,使字面與錢面平齊。刀身上鑄有陰文“平五千”三字。意思就是一枚刀幣價值等於五千。
同時溫婉也明白了為何這些人一口咬定,這是假貨。因為除了一刀兩個字之外,原本應該是陰文平五千的三個字也變成了陰刻,以黃金澆填。雖然不看歷史只說價值,自然是全部用黃金填寫比較高。但是古董,講究的歷史厚重之感,沒有了歷史,它也就只能值五個黃金字的價值。
只是,溫婉笑笑,出聲道,“我倒覺得,這並非是贗品。是真正的王莽新幣,金錯刀,且收藏價值遠遠高於普通金錯刀。”
病弱的年輕男子溫言聞聲望去,就見一女子,嬌艷妖嬈又溫婉嫻靜,笑魘如花,讓人心生溫暖。
而溫青青只覺得這個姐姐好生漂亮。
這是溫言和溫青青第一次見到溫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