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二奶奶這是在說自己妹妹嗎?」陸采芳也不甘示弱的回道。
她知道連家的四姑娘在打沈玉瑾的主意,常過來探望連氏便一住多日,嘴上說是想念姊姊,眼珠子都粘在沈玉瑾身上。
沈玉瑾眉頭一皺,他實在厭煩女人的勾心鬥角,除了后宅爭鬥,她們就不能做些別的嗎?就沒有自己想做的事嗎?
他想到了親自種菜養雞的洛宇嫻,看到種子眼睛就閃閃發亮,眼前這兩個女人差了她何止一星半點,簡直甩她們九條街。
「我妹妹怎麼了?」連氏哪裏是肯吃虧的,她不冷不熱的說道:「我妹妹是京城知名的才女,自小飽讀詩書,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理家管帳也是一把好手,家裏為她備下的嫁妝就足有三萬兩,不知陸姑娘出嫁時,陸家可有這等手筆?」
陸采芳哼了一聲,「就怕是飽讀詩書,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會理家管帳,又有三萬兩嫁妝,人家還未必肯娶呢!」她這說的自然是沈玉瑾對連四姑娘半點意思都沒有。
連氏一口牙都快咬碎了,正要反擊,沈玉瑾又哪裏耐煩再聽?
他臉罩寒霜,對沈老太太、沈坤豐和琴氏道:「兒子還有事做,先回房了,老太太也早點休息。」
沈老太太對這個金玉般的孫兒自然是怎麼看怎麼滿意,忙不迭道:「好好,你也累了,快回房歇着吧!」
琴氏若有所思的看著兒子離去的背影。
她知道兒子適才動怒了,而且是為了洛宇嫻。
不動凡心的兒子動凡心了嗎?琴氏不由得揚起嘴角。
這倒有點意思,兒子是她生的她知道,他不會喜歡一個又蠢又笨的女人,所以那個洛宇嫻應當不蠢也不笨。
可是一個蠢笨了十幾年的人怎麼會在離開蔣家后突然轉性了?
【第六章】
琴氏備了一份貴重厚禮要答謝洛宇嫻,她可以派府里管事或派任何人給洛宇嫻送去,但她偏偏派了沈玉瑾。
沈老太太被陸采芳洗腦了幾日,「洛宇嫻是棄婦」這五個字刻在她心裏了,此時自然想阻止。
琴氏鏗鏘有力,幾句話便駁了回去,「母親,洛姑娘救了珊兒,難道要隨便派個管事送去?這麼一來,外人豈不是會認為珊兒被姓程的毀了親之後便在咱們沈家沒有地位,連自家人也如此待她,要外人如何看重她?」
沈老太太馬上縮口,她的寶貝孫女被姓程的白眼狼悔婚之後,她天天找媒人另說親事,最怕人家說沈博珊在沈家沒地位。
「瑾兒,將這些禮送去給洛姑娘,好好向洛姑娘表達我們沈家對她的謝意。」琴氏交代兒子。
沈玉瑾猜不透母親的想法,他的母親在家族裏始終是個很特別的人,從來不按牌理出牌,也不理會他人說什麼,他要是猜得透就奇怪了。
沈家的馬車悠悠進了白雲村,到了落花庄,聶剛與兩名小管事外加一干做粗活的下人、丫鬟、嬤嬤、婆子們出來相迎,奇怪的是,一直以來都不肯踏出房門一步的沈博珊不在莊子裏。
她身邊的二等丫鬟秋雨笑說:「二姑娘在隔壁。」
存安瞪大了眼不敢置信。「隔壁?」
聶剛笑道:「二姑娘精神好了很多。」
對於自家二姑娘「精神好了很多」,能好到哪裏去,存安可說是沒什麼概念。
二姑娘因毀婚之事一蹶不振已經快半年了,之前還在房裏自縊過,救下來只剩一口氣,可說是死意堅定。
然而,一個姑娘家為了一個男人自縊,就算狼心狗肺的是男人,姑娘家卻是會被說得十分難聽,這關乎到姑娘家的名聲,也關乎到未來能否尋到一門好親事,因此太太下令封口,泄露口風的下人一律打死。
可是,二姑娘自縊沒死成后就病懨懨的,身子狀況一日不如一日,吃什麼補藥都沒有用,不能再不看大夫,看了大夫又怕封不住大夫的口,總不能大夫說出去就打死大夫吧?
因此,太太才會讓大爺護送二姑娘到鄰縣青陽,去給與沈家頗有交情又醫術高明的劉大夫診治。
雖然劉大夫醫術高明,治好了二姑娘的身子,卻治不好她的心,她依然槁木死灰,臉上失去笑容已經很久很久了。
可現在,聶管事說二姑娘精神好了很多,能好到哪兒去?實在叫人匪夷所思啊。
就在存安百思不解時,聶剛笑道:「通常二姑娘到隔壁肯定是要留下吃午飯的,既是要給洛姑娘送禮品,不如大爺過去一趟?」
存安心下又是一陣訝異,連「通常」兩字都有了,他家二姑娘是多常上隔壁去啊?
沈玉瑾點頭。「也好。」
聶剛領路,幾個下人抬着一箱又一箱、一盒又一盒的禮品,加上沈玉瑾和存安,出來應門的是紋娘,見到這陣仗也嚇了一跳,期期艾艾道:「沈、沈大爺、聶、聶管事,這是怎麼回事啊?」
聶剛見到紋娘,臉上剛硬的線條頓時柔和了幾分,笑道:「這是我家主母要送給洛姑娘的禮品,感謝洛姑娘救了我家二姑娘,我家二姑娘呢?是否又在後院?」
紋娘點點頭。「嗯,與我家姑娘在後院。不過這麼多禮品,我們怎麼好收下?」
「這是我家主母的心意。」
紋娘不知怎麼搞的臉一紅。「可還是太多太貴重了……」
沈玉瑾不管他們了,自己尋到了後院去,頓時眼睛一亮。
後院裏,微風輕拂,陽光暖暖的照着,院裏花葉搖曳、瓜果飄香,幾隻小雞小鴨隨意走動,看上去一片生機勃勃,兩個姑娘蹲着,兩顆頭顱靠在一塊兒,嘰嘰喳喳不知在說什麼,一片歲月靜好的模樣。
存安跟上來,因為沈玉瑾停在後門口,他險險撞上主子。「大爺杵在這兒做什麼?」
偌大的動靜令正凝神細看的沈玉瑾蹙眉,自然也驚動了洛宇嫻和沈博珊,兩個人一起回頭。
沈博珊看到兄長,笑逐顏開。「大哥哥!你怎麼來了?」
沈玉瑾有些怔楞。這是他十日前還要死要活的妹妹嗎?此時她未施脂粉,但臉頰紅潤、容光煥發,還卷着衣袖,雙手沾了泥土,喊他的聲音清脆明亮,臉上也長了些肉,不若之前的瘦骨嶙峋,說是脫胎換骨也不為過。
如果說沈博珊是驚喜,那洛宇嫻就是驚嚇了。
她與沈博珊同時回頭,看見沈玉瑾整個人沐浴在泛着金黃光澤的陽光里,有光點在他俊顏上跳躍閃燦,那清雅的氣質,那灼灼的眸光,那颯爽的風姿,震撼了她的視覺,讓她不由得楞神起來,等聽到沈博珊那聲大哥哥,她嚇得一個激靈,腦子裏頓時方寸大亂。
他怎麼來了?怎麼也沒人來通傳一聲?紋娘和雪盞是去哪裏了?
看看他,白袍黑履,滿身淡雅,而她蓬頭垢面的,早上睡得太晚,迷迷糊糊的起來,還沒凈面也沒梳頭更衣,沈博珊就尋來了,她也就隨意拿了根簪子別著,衣裳就更別說了,她昨晚太累和衣睡的,此時皺巴巴,這能見人嗎?
不過,她怎麼在意起沈玉瑾的眼光來?以前見了他,她很自在,是覺得他很帥沒錯,但純粹是欣賞美男的角度,也沒這麼在乎自己的儀容過,難道是女為悅己者容嗎?
什麼悅己者啊要命,人家有說喜歡她嗎?洛宇嫻越想越是汗顏,在地窖里的那一抱肯定有什麼問題,才會讓她回味再三、念念不忘,這陣子時不時便會想起來……
「二姑娘?!」存安目瞪口呆,心中極是震驚。
他終於明白聶管事說二姑娘精神好了很多是什麼意思了,這何止好了很多,簡直是換了個人,整個人不僅有了精神頭,根本是生龍活虎的程度了。
沈玉瑾回過神來,視線定在窘迫的洛宇嫻面上,唇畔露着淡淡笑意。「你們蹲在那兒做什麼?」
紅撲撲的臉頰還沾着些土,她這隨意的模樣別有風情,雖然是一身粗布衣衫,在他眼裏卻格外動人,最重要的是,少了以前對他時的落落大方。
「大哥哥,我們在看種子發芽。」沈博珊面帶喜色。「洛姊姊說,這叫砂糖橘,可甜了。」
沈玉瑾閑庭信步走過去。「洛姑娘,這可是那日在地窖發現的種子?」
洛宇嫻也沒剛剛那麼窘了,聽他詢問,便點了點頭。「正是地窖陶罐里的黑種子。」
她以為砂糖橘是前生才有的水果,沒想到那不起眼的黑種子發芽后,她看那雛形,竟像是砂糖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