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決裂
與此同時,我看見線陣之外,升起一團白色的亮光,就像一顆流星,只不是垂直飛向了我們頭頂一片微光閃爍的洞頂。
“他們在裏面!接觸防禦的機關一定就在附近!”我聽見有人喊了一句,隨即就是一系列密集的腳步聲。當下心中疑惑起來。
那是薛家一個管事的傢伙的聲音,我之前被賀涼生帶着,在岩壁邊上走的時候有見過這個人。似乎他是這次薛家隊伍裏面除了我老爹和薛敏之外等級最高的。但是,我心裏卻是嘀咕:要說是我爹他袖手旁觀,讓一個底下管事的來辦事也還說得過去,但是要是薛敏在的話,應該怎麼也輪不到這人發號施令,因為在薛家,薛翛伯和薛敏雖然是家裏親子,但卻算得是我爹的首席秘書和執行官的角色。這下這人指揮手底下人跑得熱乎,難不成是薛敏出了什麼岔子?!
心裏擔憂一閃而逝,我卻是立刻以一種讓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速度平息了下來。不動聲色地動了動手臂,裝作還在急急忙忙尋找補玉的樣子,同時抬眼去觀察宓泠他們那邊的情況。
安淳和宓泠貼得很近,兩人湊在一塊似乎是在商量什麼。說著,宓泠側頭沖晨易比了幾個手勢,晨易點了點頭,隨即走到邊上的背包里去摸索起來,同時,安淳也招呼賀涼生過去,似是要和他說些什麼。
我聽不清他們具體說了些什麼,那些鬼魂的尖利的聲音雖然已經聽不見,我的耳膜卻像是被什麼東西蒙了一層一般,連自己的呼吸聽起來都覺得悶悶的,應該是剛剛一下子的眩暈有點過頭了。但是,就在這一刻,我卻是看到本來平常走過去的賀涼生突然身子一矮,閃電一樣地衝著宓泠沖了過去。同時,安淳也是往邊上一個翻滾閃避開來,讓本能防身,準備拉安淳過來擋一擋的宓泠一下子抓了個空。而趁着宓泠這一瞬間的踉蹌,賀涼生已經到了她的跟前,與之前那些與宓泠纏鬥過一番的雇傭兵不同,賀涼生顯然是十分了解宓泠的能耐和技巧,上去直接一拳就打在了宓泠柔軟的腹部。而宓泠,見他來勢兇猛,以為以他那簡潔利落的身手,定是要用一擊斃命的手段,於是趕忙雙臂交叉,護住胸部及頭頸,卻沒想這平日裏獃頭獃腦的傢伙,卻是在臨近一刻改變了拳式,硬是把身體的重心壓得更低,一拳集中她肝臟和胃部,當即,宓泠再怎麼身體柔韌,也是如同炮彈一樣飛了出去,我驚詫萬分,趕忙抬起身子去瞧她究竟被這一拳打得如何了,卻只是匆匆瞥見一眼她已經凹下去一半的腹部,整個人扭曲地摔在地上,差一點就要衝進那比刀山火海還可怕的線陣裏面被直接切成碎片了。
而這時,安淳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溜到了我的身邊,一把扣住我的肩膀就要把我從石台上拉起來“盡耍些小聰明的傢伙,拿着那塊破石頭趕緊逃命去啦!”說著,就是一扯,把我連拖帶拽往外面走。
我心知他剛才應該是看到我鬼鬼祟祟的那些小動作了,只不過沒想到我是因為察覺了補玉的真正所在,只當是我已經拿到了石頭,只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拿出來。我心念一轉,也就配合地在手取出來的時候緊緊地握了一個拳頭,看他這架勢,也不像是一時半會兒會來檢查我手上是否真有他那所想之物的樣子。
你們這些人就是太聰明了,習慣了一切盡在掌握中,所以才總會有機關算盡太聰明的一天。
“我之前的話你小子沒當耳旁風吧?”他一邊走一邊語速極快地問我,看來是真的有些着急了。
我自然是記得,這種保命的事情,怎麼可能忘記?連忙連連答應。安淳回頭看了我一眼,意味不明地的笑了笑“好自為之,薛遐。”他說道。
在我印象里,這似乎還是他第二次好好地叫我全名。但是還沒等我琢磨出這小子究竟話里有什麼意思,就見到他已經從一個燈光找不到的角落裏,拖出一個我再熟悉不過的物什——正是宓泠每逢大事總是背在後腰的那個黑匣子!
“你!這是怎麼……”我驚訝地看了看匣子又看看他,忍不住又往後張望了一下宓泠的方向,但是這邊恰好被中央的石台擋住了全部的視線,我耳朵聽起聲音又似隔了層水,實在是不能夠明了那邊三個人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安淳不耐煩地按住我的腦袋把人扭回去,當著我的面依次按下了匣子隱秘處幾個黃銅的小突起,於是,那匣子便無聲無息地彈了開來,顯露出裏面擱在暗紅色錦布里的一把古劍,一把黑鯊魚皮鞘的直刃長刀。這種設計,對於那些熟知開匣密碼的人來說,是異常方便的,而且看這盒子裏,刀鞘與劍鞘皆被扣緊,而柄的地方卻是躺在一道與外界相連的溝道里,若是鞘口鎖得不緊的,只消手上一抹,便能利器在手。
盒子裏的東西一顯露出來,我便聽見邊上安淳輕笑了一聲“果然這老蛇還是忍不住把它帶出來了……”他小聲嘀咕了一句,隨即一把合上盒子,將上面的用來固定的皮帶稍加調整就直接甩到了我身上“帶上這個,密碼記住了?”
“沒有……”我老老實實回答他,一邊也趕緊把匣子胡亂背在背上,又把皮帶收緊了一點,這可是安大老爺交代帶上的東西,半路糊弄掉了准沒什麼好事。
“嗯,沒有就好。這東西可不是你能拿的,要不然它那原來的主子非把你活劈了不可。”他一臉嚴肅地對我說到,隨即又笑了一聲,也不知究竟是在高興些什麼。
“我究竟要怎麼出去,外面都快趕上圍城了吧?”我冷靜地說道,自己都覺得自己臉上的肌肉有些僵硬。同時心裏倒是有些埋怨,這時候你們來玩內訌,還把宓泠那個那麼能打的女人打得估計內臟都快碎了……
安淳倒也不驚奇我的態度,他往後站了一點,張望外面亂鬨哄的一群人“殘兵敗將,要不是想着補玉可能已經落入他人之手,估計早就四散而逃了。這下再來點什麼刺激,八成會直接嚇瘋一大部分吧。”
“他們遇到什麼了?”我我問他,一路上雖然確實是有很多驚險的東西,但是我覺得離要把人嚇瘋應該還是有點距離的。
“幻覺而已。”他冷淡地回答我。
好吧,幻覺,好多好多可怕的事情的確都可以在幻覺中發生。並且這裏還有那麼多遊盪的冤魂。我覺得有些無趣。
似乎是等待的時間超出他的預料,安淳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下的一片黑暗,又轉身走了回去,我自然是要跟着他。同時,由於好奇那邊三個人究竟是怎麼回事,竟是一點不擔心要是安淳的那我根本不了解的計劃要是出了什麼差錯,我要怎麼辦。
誰知,視線一越過石台的遮掩,我就看到驚悚的一幕——賀涼生手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拿了一把刀,正是之前安淳給他的那把旋轉刀,而且這下他一隻手扭住了宓泠的下巴,用手臂夾緊了她的身子就要一刀直接刺進她的天靈蓋。兩個人的神色都是猙獰無比,另外一邊晨易一隻手撐着地,另一隻手顯然已經被折斷了,他的槍被摔得老遠,此時只能眼睜睜看着這一幕,糊着一臉血跡地,如同野獸一般怒吼起來。
但是,還沒等我覺得這一幕着實有些讓人心覺不忍,就見到宓泠那邊突然扭動了一下身子,饒是以我這幾乎半聾的耳朵,都隱約聽見了一聲“咔”的脆響,這石娘子竟是直接扭斷了被賀涼生制住的兩條手臂,整個上半身扭轉了過去,如同眼鏡王蛇一般拉長了上半身立起來。賀涼生這下正往下刺去的手被撞的歪了一下,沒能割到宓泠的要害,卻是一刀直接割開了她的兩邊嘴角,而宓泠竟也不知道疼似的,就這樣長着血盆之口,直接衝著賀涼生迎面咬去!
這下安淳急了,手往腰上一抹,那另外一把旋轉刀就已經捉在了手裏,然後手臂一用力,直接沖宓泠的背心擲了過去“涼生!別被那老蛇精咬到了!”
等等,還真是蛇精?我已經被這群人堪稱喪心病狂的打鬥方式驚住,只瞧着那邊賀涼生手上來不及撤回刀勢,只能反手往頭頸一擋,被宓泠咬了個正着。而宓泠也因此被動地被定在了賀涼生身上,安淳這一刀,倒是又准又狠地釘在了她的背上,直直沒入了將近兩寸!
安淳這邊上前直接就把宓泠已經軟下去的身體揪住,破麻袋一樣甩在了地方,順便拔出那把刀來,上去就拉住賀涼生被咬到的那條手臂,一刀把袖子割開,露出了這片刻光景竟是已變得烏紫一片的小臂來,他只看了這一眼“嘖”了一聲,回頭瞥了一眼我。便又回頭沖賀涼生道“把上臂血管壓住,別讓擴散到心臟去。”說著,刀嫻熟地在手裏一轉,就是一個十字傷口出現在了咬傷的上端,涓涓的黑血頓時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