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命懸一線
玉傾玄緩慢的移動視線,夜色下的那雙眼,像是蝙蝠似的銳利而嗜血。
挪動的視線停在了正鏟土的家丁們身上,玉傾玄道:“蕭府的家丁?這是在挖墳埋人?”
蕭醉答道:“我時常來這裏打點,這兩天犧牲的人有不少都葬在這裏。”
“哦,是這樣……”玉傾玄的嘴角始終噙着陰惻惻的笑,看着家丁們把土一鏟子一鏟子的堆上去,忽然說道:“把墳挖開,本殿下要打開棺材看看。”
家丁們低下了頭,朝蕭醉投去求救的眼神。
蕭醉正色道:“二殿下,土裏的這位英烈在八日前戰死在順京郊外,頭七過了來下葬,請你尊重這些為國捐軀的英烈。”
玉傾玄幾不可聞的哼了一聲,鼻音里滿是不屑的意味,“本殿下要追殺的人,也許就躲在這口棺材裏呢?”
“掘人墳墓、驚擾死者是大不敬。”
玉傾玄狠狠一笑:“挖!”
蕭醉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想上衝上去勸阻玉傾玄。綠蘿趕緊把主子拉着,不讓她去。主僕兩個眼睜睜看着家丁們迫於玉傾玄的命令,把墳給挖開了。一口漆黑色的棺材慢慢的現出來,家丁們拿着鏟子退後,誰也不敢驚擾死者。
玉傾玄讓隨身帶來的手下去把棺材打開,兩個手下上前,握住了棺材蓋腳。
棺材蓋子被打開了,裏面藏着的人因為死了七八天,屍身已經腐爛了些,一股難聞的惡臭隨着敞開的棺材撲面而來,離得近的人下意識的掩住口鼻。
蕭醉離得稍稍遠一些,別過目光,愧疚的不敢去看那棺材。是她連累了這位英烈,好不容易安息在家園,又被人給掘墳驚擾。
玉傾玄還是不肯善罷甘休,掩着口鼻,硬是湊近了棺材仔細的看了遍裏頭的人,這才命令手下們合上棺蓋,重新埋上土。最後還笑意盈盈的對蕭醉拱了拱手,說道:“打擾蕭三小姐了,本殿下這就帶着他們去別處再搜搜。”
蕭醉福了福身,不卑不亢道:“蕭醉祝願二殿下早日抓到人。”
“呵呵,借蕭三小姐的吉言。”那兩道掃在她身上的目光,甚是不懷好意,又把她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玉傾玄才帶着人離去。
他走了,方才那審視的目光好像還在,仍舊燙着蕭醉的全身,像是有一千隻小螞蟻在爬來爬去。
和這樣的人講話,要做到沉着冷靜,真的很耗神。
直到再也聽不見他們的腳步聲了,蕭醉對家丁們道:“快把剛才的那個人救出來。”
多虧了蕭醉急中生智,把藏着玉傾寒的那座墳墓埋死了,再假裝去埋旁邊一座本來已葬人的墳墓。這樣,玉傾玄挖錯了墳墓,玉傾寒也就安全了。
蕭醉不敢掉以輕心,玉傾玄是個什麼樣的人,她是知道的。待把玉傾寒從棺材裏扶了出來,蕭醉道:“我們還得在這裏留一會兒,二殿下是不會輕易放棄這座陵園的,說不定他的人馬還在門口守着我們。”
玉傾寒本來就受了傷,剛才又被悶在棺材裏,此刻像是個重病將死的人,連說話都要先喘上好幾口氣,才能攢夠力氣,“蕭三小姐,不要管我了……你們離開吧……”
“蕭醉說過要拚死護你,就不會食言。”她和綠蘿一左一右的扶着玉傾寒,“到這邊先休息一下,綠蘿,我們兩個撕下裙子上的布,先給六殿下包紮一下。”
陵園裏沒有能正經休息的地方,蕭醉和綠蘿把玉傾寒扶到了一棵松樹下。兩個女子出門都沒有帶跌打傷葯,綠蘿按照蕭醉的吩咐,從裙子下面撕下了好幾塊布,幫着蕭醉給玉傾寒都包紮上。
那些婦孺們能打幫手的,也來打個幫手,玉傾寒被這麼多人照顧着,原本蒼白的面色也不禁紅了起來,顯然是不好意思了。
過了整整一個時辰,天已經極黑了。老弱婦孺們陸陸續續的回家去,蕭醉讓綠蘿跟着到陵園的門口,小心查看有沒有異常。
綠蘿給了信說,外面安安靜靜的,二殿下肯定是帶着人去別處搜查了。蕭醉這才攙扶着玉傾寒,小心的撤離陵園。
陵園門口,那幾個守衛睡醒了,打着哈欠給蕭醉行禮。其中一個守衛用十分懷疑的眼神打量玉傾雲,問道:“蕭三小姐,卑職記得您來的時候……沒帶這麼個人。”
蕭醉把已經打好了腹稿的話說出來:“他賭博贏了錢,被輸家買兇追殺,不得已翻牆到了陵園裏躲避,剛好被我發現。”
兩個侍衛面面相覷,說道:“蕭三小姐真是個正直的人,可是這顯然是一趟渾水,蕭三小姐還是要小心點。”
“多謝侍衛大哥提醒,蕭醉自會注意。”福了福身,多餘的話就不必再說了。
蕭醉和綠蘿扶着玉傾寒,踏出了陵園的門。
夜色濃郁的世界裏,突然竄出了團團火光。
三個人的步子停下,只見周遭的屋頂、院牆、頑石老樹之後,冒出了一個又一個人影。他們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提着武器,武器的鋒刃對準了玉傾寒。這個陣勢也讓陵園的幾個守衛嚇了一跳,瞌睡全消,提着長矛衝出來,喝道:“你們要幹什麼?”
一棵樹后,傳來玉傾玄懶洋洋的聲音:“先把礙事的清理了。”
嗖嗖嗖。
幾支利箭飛來,玉傾寒還沒來得及出聲提醒守衛們小心,他們就已中箭,倒在了他的腳邊。
綠蘿一個大宅子裏的婢女,不曾見過這樣的場面,當場就在尖叫聲中坐到地上了。
她這一倒下,玉傾寒也失去了平衡,蕭醉只有一個人用力攙扶着玉傾寒,兩個人的同舟共濟的樣子,顯得有些狼狽。
“蕭三小姐……呵呵,有一套,有一套。”
玉傾玄從樹後面走了出來,百無聊賴的往樹榦上一靠,擺出了悠閑看戲的姿態,一雙眼裏又是冷意又是邪氣,“還好本殿下留了些人馬隨我在這裏等着,雖然等的時間有些長了,未免惱火,不過總算是把老六等了出來,沒有白費力氣。”
玉傾寒捂着胸口的兩處較大的刀傷,回道:“二哥為什麼要將臣弟趕盡殺絕……”
“呵呵,為什麼……你自己不知道嗎?”玉傾玄的眼睛眯成了線。
“臣弟……咳咳,臣弟不知道。”
玉傾玄不屑的一扭頭,“真能裝傻。”
玉傾寒只有咳嗽,虛弱的聲音沒有什麼章法。這次四王叛亂的事情,是他提前知會了瑾王,現在吉王的勢力被殲滅,祥王、瑞王、福王那邊因為消息的阻塞而情況還不明朗,但玉傾寒相信,那三王也註定會失敗在大堯的鐵騎和玉忘言事先做好的安排下。
這一次他和玉忘言兩個壞了玉傾玄篡位的大好機會,還重創了他在軍隊裏的勢力,玉傾玄怎麼會咽得下這口氣?
這二哥會第一個拿他開刀。
同是被蔣貴妃養大的,玉傾寒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脫離玉傾玄的視線,幾乎是不可能,何況生母榮嬪是蔣貴妃宮裏的人,隨時有可能被蔣貴妃拿捏在手裏。
這讓玉傾寒沒有辦法一走了之,只能躲着各種暗箭。短短的幾天,暗箭發展成了明槍,追殺他的人也越來越多,玉傾寒覺得自己已經走投無路了。
對峙的短暫安靜,忽然被蕭醉的聲音打破。
她看着綠蘿,說道:“站起來。”
“小姐,我……我怕……”
“起來,和我一起扶着六殿下。”
在蕭醉的目光壓迫下,綠蘿膽戰心驚的爬了起來,餘光里看到玉傾玄動了動,身子便是一個顫抖。
綠蘿重新攙住了玉傾寒,小聲的問:“小姐,我們該怎麼辦……”
“本殿下來替你們決定吧。”玉傾玄聽見了綠蘿的話,朝着綠蘿送了個濃濃的微笑,笑里的寒意像是冷風般的刮在了綠蘿的心口,她嗡着嘴唇不敢開口。
“本殿下今天心情好,老六,蕭三小姐,還有這個小丫頭,我可以給你們兩條路選擇……第一條路呢,就是你們待會兒一起死,這樣本殿下可以讓母妃照拂着榮嬪直到終老,哦,還有順便把君曜也接進宮裏來,讓母妃和榮嬪撫養……”
綠蘿哭也似的嗡出幾個字:“第、第二條路呢?”
“第二條路更簡單啊。”玉傾玄笑道:“就是你和你家小姐死,老六去跟父皇自首,就說諸王造反是為了擁戴我們的六殿下。”
綠蘿一聽,哇的一下哭出來了:“三小姐,兩條路我們都會死……我不要死!”
“綠蘿,拿出你的骨氣來,不要對這種人低頭。”蕭醉冷冷的瞥了眼綠蘿,對玉傾玄道:“綠蘿是下人,不關她的事,請二殿下放她走。”
“放她走,去喊人來嗎?”玉傾玄笑着伸了個懶腰,“省省吧,你們誰也走不了,多管閑事的下場真是可嘆啊……”正了身子,“弓箭手!準備放箭!”
齊齊拉弓的聲音,打碎夜晚的靜謐。幾十支箭頭從各個角度指着三人,就待玉傾玄一聲令下,便要箭雨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