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上元佳節過後，林渺快速的消瘦了下去，依舊是趁着林殊在京城的日子纏在他身邊，跟在哥哥身後胡鬧，變本加厲的胡鬧，無所顧忌的闖禍，配合懸鏡司的夏冬姐姐把豫津欺負的見到他們就躲開，笑容不減人卻變了模樣。

一日一日的過去，一轉一月，樹抽了新椏，金陵的桃花也鼓了花苞，林渺卻瘦了一大圈。

看在林家上下眼裏心疼極了，還以為是自家姑娘身體不適連忙傳召了宮中太醫，太醫搖搖頭，只開了幾副調理身體的藥方子，晉陽長公主每日按時辰親自監督女兒用藥也不見一丁點好轉，林氏兄妹進宮拜見太皇太后，心肝寶貝的消瘦模樣惹得太皇太后連連抹淚，連忙賜了帥府一些上好的補藥珍品，囑咐小殊一定要好好照顧妹妹。

只有林殊知道，上元佳節那天晚上一定出了什麼事，卻怎麼也問不出來，妹妹一提那天就低頭不語，再問就鬧脾氣一口一個哥哥不趁着在京城去陪陪霓凰姐姐在這兒煩自己妹妹做什麼你小心到時候霓凰姐姐回了雲南你想見也見不到了。

一番振振有詞聽得林殊頭疼不已，心想以後和霓凰一定要先生個女兒，省的先有兒子再有女兒，兒子落得和他一樣慘。

換個方向轉而去問蕭景琰，對方更是讓他頭疼，好友像是一頭拗的夠嗆的牛，拳頭都舉他眼前還是一個字都不肯說。

林殊也只好作罷，開始在金陵城內四處搜羅好玩新奇的小玩意送到妹妹眼前哄她開心。

那年朝局動蕩，祁王上書請求撤銷懸鏡司一事觸了皇上的底線，朝堂上更是因為新政推行爆發激烈爭吵，父子幾度相爭，愈演愈烈。

祁王在朝臣中的影響竟隱隱蓋過了當今聖上。

林燮在一片動蕩中隱約有些不安，身為武將，守大梁河山是天職，一身的戰骨哪怕碎盡也絕不改變，林氏一族世代忠良，本不該做其他想法，可是看着女兒一日一日的消瘦，起因卻是為情，為的還是皇室子弟，縱是他百般的欣賞蕭景琰也抵不過女兒的一個眼神的不開心，他到底還是不忍心，心中悄悄有了算計。

這朝局未來會如何他不知道，可是愛女心切，他是如何也不想將女兒嫁入皇家，更何況此番情形靖王分明對女兒無意，留着女兒在京城觸景傷情他更加的不忍心。

那日林燮晚歸，夜幕籠罩下的帥府一片寂靜，從正門回卧房必定經過荷花塘，隔着荷花塘的祠堂卻點了燈。

林燮站在門外看到跪在祖宗牌位前的林渺，總算知道了為何女兒會一日一日的消瘦下來了。

林燮清清嗓音開口問道，“那麼晚了為什麼在這裏獃著。”

林渺一驚，猛地聽到父親聲音嚇得心裏騰的一動，“父親你嚇死我了！”

“你才是要嚇死我了，大半夜在這兒跪着做什麼？”林燮走過去，站在女兒身旁。

“昨天奶奶託夢給我，說想看看我。”林渺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

“你奶奶眼神素來不好，你晚上來，她看得清么？”

“當然看得清啊，我不是點燈了么……再說了長輩的要求不管是什麼都得去做這不是我們林家祖宗說的話么。”

“你大半夜不睡覺跑出來亂轉還頂嘴，還自己給祖宗添話，祖宗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了，是不是手癢了想抄書了。”

林家家法，頂嘴闖禍皆是抄書。

林渺從小到大不知闖了多少禍，每次闖禍太奶奶庇佑，少了挨打這抄書卻怎麼也逃不過去，哥哥不愛抄書，她從懂事懂得闖禍就是一人抄兩人份的書，近幾年長大了一些，知道闖禍怎麼瞞着父親了，也很久沒有被罰了。

此刻被父親提起陳年糗事，林渺撅嘴嬌嗔道，“父親總是這樣，明天我就去告訴我母親。”

“告訴你母親什麼，說你半夜不睡覺來跪祠堂，還不快起來，膝蓋不疼么。”林燮只覺得好笑。

“我只是有些不安心而已，也睡不好，就過來陪奶奶說會話，父親你別告訴母親……”林渺有氣無力的垂下頭，她是真的睡不好，雖然每天要安慰自己很多遍他不喜歡你也沒關係來日方長，你還有大把的時間去討他歡喜，他會喜歡你的，可是到底是做不出，鼓起勇氣訴請已是她承受之外的事情了，再去把自尊踏在腳下跑到他面前討他歡喜他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的。

她不是不喜歡他，只是太喜歡了，才不許自己在他眼裏有一丁點的不好，不知羞恥大膽訴請已然是女子不會做的事情了，她做了，失敗了之後還要去纏着他，就不知道在對方眼裏會變成什麼樣了。

林燮想了想，嘆了口氣，“你想不想去東海遊玩？你總是抱怨我不讓你跟着哥哥上戰場，父親現在補償你可好？”

話音落地，林渺霎時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父親，“父親你說什麼？”

“我問你要不要去東海遊玩，不要就算了。當我沒說。”林燮說著轉身就要走。

林渺連忙起身抱住父親的胳膊不撒手拖住對方的腳步，“我要我要我要，父親我要嘛，你真的讓我出去？哥哥也一起去么？”在金陵城走到哪裏都感覺有蕭景琰的存在，若不是父親不許她早就離開金陵出去散心了。

“你哥哥不能去，近來北境不甚安穩，也許過幾個月我們又要回營地了，你可以帶你的貼身丫鬟去，她會武功能保護得好你，東海有為父的好友，你到了他自然會照顧你，你願意去么？”林燮望着女兒嬌嫩的臉龐突然有些不舍，這個決定是對是錯他也不知道，但願是他疑心了，但是他此刻就是有股感覺，一定要讓女兒遠離京城，越遠越好。

若是他判斷錯誤，他自然有辦法將女兒帶回來，若是他……

“母親也同意了么？若是母親同意了我能去我就去。我就去一兩個月，去見見外面的樣子。保證不闖禍”林渺越發笑的甜美，她深知父親最愛她和哥哥乖巧的模樣。

林渺離開金陵的那天，天還有些黑，她不知為何父親要她那麼早離京，出了門發現天氣涼爽的確是個出行的好日子也不做疑問了。

晉陽長公主深深的抱了下女兒，似有萬般不舍，“東海畢竟不是大梁，一定要等到家書才可回信。好好照顧自己，娘在家裏等着你。”

“我就去一兩個月，很快就回來，母親等我給你帶東海的特產回來好么？”林渺感覺母親身體驀地一僵只當她是捨不得自己沒放心上。

林殊摸摸妹妹的頭，“也別忘了給哥哥帶。”

“父親說北境近來動蕩不安，也許這次戰爭爆發了會很難對付呢，不管發生什麼你都要萬分小心，我做了一些桂花糕太師餅在你院子的小廚房，不知道能不能存放到你回營的那天，我還想聽衛大哥他們誇我呢。”林渺抱着哥哥的手捨不得撒手。

“去吧，早去早回，回來我要看你胖一點，不然小心我再也不帶你玩了。”林殊說得輕鬆，眼眶卻微微的發紅。

馬車托着隨行的行李捲起風塵離開金陵，出了城門林渺撩開帘子往回看，天黑壓壓的，風雨欲來的壓迫感讓她有些喘不過氣。

林渺離京的十天後，帥府掛起了喪幡。

林府長女林渺，久病不愈，夭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