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15章
清晨,謝府雪廬。
“妙妙,快起床吧,太陽都曬到你床上了。”梅長蘇坐在床邊無奈的看着床上拱起的一團。
被團紋絲不動,也不給他任何回應。
“妙妙……哥哥讓人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桂花糕,快起來吃啊,不然一會兒飛流都要吃光了。”梅長蘇說著看向坐在迴廊邊低頭猛吃桂花糕的飛流。
飛流聞言看了過來,看了看桂花糕,咽了下口水,抱着食盒走到紀妙的床邊,“起床,給你吃。”
被團依舊紋絲不動。
梅長蘇嘆氣道,“飛流,你先出去玩吧。”
“哦。”飛流不安的看了看床上的被團,把手中的食盒放下就出去了。
“妙妙,蒙大哥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若是你當初……不離開的話,情況只能會變得更糟糕。”梅長蘇伸手,輕輕碰了碰被團。
被團輕輕一顫,還是不肯出聲。
“哥哥向你保證,事情很快就會結束的,我們不會讓他等太久。”
紀妙縮在被團里,緊緊皺着眉頭,像是在忍受痛苦一般唇色慘白,是啊,若是她當初沒離開,她和母親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怕是為了喚醒梁帝心中對父兄殘留的一絲舊情,早就雙雙自刎在大殿前了。
怎麼會讓她活到今天呢。她若是在,情況只會比現在更糟糕而已。可是,這十二年景琰是怎麼過來的。
昨夜雪廬,迎來了赤焰舊人。
似乎是還有他的餘溫環繞,讓紀妙心煩意亂,滿腦子都是昨天的畫面。
昨夜。
“渺渺啊,要不是你哥給我傳信說你還活着,我真是……真是以為你……活着就好活着就好,看着都比以前健康多了。”蒙摯看着眼前把臉頰梨渦都笑出來的紀妙,滿心滿意的高興,他從前就喜歡林氏兄妹,林渺病逝后他也傷心了很久,緊接着又是赤焰一案,那年甚是不太平。
“那是,我從十年前就開始練武了,有時候還能和飛流打成平手呢。”紀妙仰着小臉一副你快誇我的模樣看的蒙摯更是歡喜。
“你哥哥早就在信里炫耀好多次了,你瞧瞧你,練個武把你哥自豪的。”蒙摯十二年來的鬱氣彷彿都在此刻煙消雲散,只要林氏還有人在,十二年前的事情就一定有轉機。“不過…你們都不打算告訴靖王么?”
紀妙笑容霎時僵住,梅長蘇一直在旁邊看着妹妹,見到她變了表情連忙說道,“不能告訴景琰。”
“哎我說,你可以不告訴,但是渺渺……不能不告訴啊。”蒙摯着急道,一時有些結巴,“這…這…他這些年過得實在是不好。”
“不能說,為什麼要說,我的身份他們根本就查不出來,如果有人懷疑,他們儘管去東海調查我,可是東海那邊就算他們派人去問,能查到的也只是我是孤女,自幼長在江左盟中,因緣際會得了紀太傅的憐愛,收做義女,再加上他們會顧忌東海太子和我的關係,不敢拿我怎麼樣,沒有人會覺得我是林渺,我為什麼要去自己拆穿自己呢。”紀妙搖頭,她根本不能以林渺的身份面對蕭景琰。
“你根本不知道,赤焰一案定罪后,林家滿門男的處死女的被發放進了掖幽庭,靖王從東海回來后,知道了這件事情,在大殿上大聲質問陛下,陛下大怒,他還硬是要娶你的牌位做王妃,一口一個絕不能讓此生摯愛之人曝屍荒野,若不是當初太皇太后感念靖王痴情,也是實在心疼你,做主答應了,他恐怕也會和祁王落得一樣的下場了。”蒙摯想起來當年依舊覺得驚心,金陵城瀰漫著血腥味,死了一片又一片的人,多少榮寵一時的氏族一朝走向覆滅。
紀妙愣住,瞪大眼睛看着蒙摯。微微張開嘴幾度張合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一句為什麼哽在嗓子眼兒就是無法說出來。
“他這些年,如同被流放一般,差事做得好,品階卻始終都是個郡王,府內也無姬妾,我曾經與他談過一次關於你的事情,他說過,當年,哎,若是他知道你大病在身,絕不會拗着那個脾氣對你,原是存了他郡王身份配不上你等封了親王就登門求娶的心思,卻沒想到這一錯就是一生。你現在活生生的回來了,不告訴他,我實在是不懂你怎麼想的。”
送走蒙摯后,紀妙像是被抽空了力氣一般晃晃悠悠的走回自己的房間鑽進被子裏,一睡到天明,誰也不理。
那些話,那些他受苦那些他是如此珍愛一個罪女牌位的話還縈繞在耳邊,紀妙撇着嘴角,抽動了一下就要哭出來。
“妙妙,你聽哥哥的話,乖乖起來,哥哥帶你出去玩好么,你喜歡鬧市口的那家攤子賣的八寶鴨,哥哥帶你去吃。”梅長蘇再度伸手碰碰被團。
而被團里的紀妙開始輕微的顫抖,梅長蘇一看心裏一慌,連忙脫下鞋襪爬上床,把被團抱在懷裏,“妙妙乖,你別這樣。”
小聲的嗚咽聲從被團里傳出來,一聲一聲,含了委屈迷茫,曾經父母哥哥都把她捧在掌心的時候她從不哭,最大的委屈不過是被蕭景琰拒絕,那時候也沒哭過,因為存了來日方長的心思,後來她常常哭,那麼多的委屈埋在心裏她不哭出來會壓垮自己,就算學了武功身子不再那麼弱,她也沒辦法真的和哥哥一樣堅強。
她那麼自私的離開金陵,留下母親一個人面對當時的情況,留下蕭景琰獨自一人撐了那麼多年。
何其殘忍。哥哥碎骨換皮,母親自刎殿前,父親喪生梅嶺,景琰獨守牌位,她卻以為她有多苦,原來最苦的人始終不是她。
“哥,嗚嗚。”紀妙把自己往哥哥懷裏撞,不敢用力。
“好妙妙,不哭,很快就好了,相信哥哥。一切都交給哥哥。哥哥會讓你以林渺的身份堂堂正正活在世上的。”
紀妙漸漸停下哭聲,“哥哥,你不是要去拜訪景琰么,去吧,我沒事,我躺躺一會兒就起來。不用擔心我。”
梅長蘇無奈,只得放開妹妹。
等梅長蘇走後,紀妙起身梳洗,精心畫了妝面將哭紅的眼睛遮好,找來了謝弼。
“紀妙見過世子。”紀妙低頭行禮。
謝弼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覺得五味雜陳,當初紀妙與兄長關係親近,他也十分喜歡這個姐姐,可惜她去的太早了。
“紀姑娘有何事?”
“昨天譽王殿下說他那裏有黎老先生的手稿,還有兄長最想看的不疑策論,他今天出門訪友,我想着……能否世子帶我去趟譽王府,先把書借過來幾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