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本事別跑啊
“是辛總,他怎麼來了?”導播間裏,工作人員們小聲的議論。
其實辛垣陵明白,自己雖然是這檔欄目的總製片,但在此類錄製現場,不隨便去干涉導演、不隨便發表意見,才是專業的行為。當然,他更希望大家能用專業的眼光去看他,而不是只覺得他是豪門二代這麼簡單。
雖然很難。
有些時候豪門跟寒門也有相同的地方,那就是花費百倍的努力,有可能只會得到別人五分認可。
但辛垣陵不介意,懶得介意。
而這檔民生欄目是他從國外購買的版權,花費不菲,很多人等着看他的熱鬧,包括盛華內部的人,但他有這個自信,這個節目一定會紅。當然,辛垣陵感覺得出大家對他出現非常意外,不過此刻不是解釋的時候,他看着切換導演,再次冷靜而乾脆的說著:“聽到我的話嗎?”
“5號機,3區5排那個女生,切特寫。”切換導演怔了下,不由自主的透過對講機發了指令。
顯示屏上,立刻出現了那個女生的臉。3秒鐘后,切換導演已經懂了,辛垣陵為什麼會要求給她鏡頭……
其實在節目錄製的一開始,辛垣陵就已經進入了導播間。當這個女生的臉,出現在幾十個監視器之中的其中之一個之後,幾乎立刻吸引了辛垣陵的注意:如果要評最佳觀眾,絕對非她莫屬。
當主持人說:大家晚上好!
此女生立刻激動萬分的鼓掌,眼中的興奮與喜悅活像見到了失散多年的親姐妹親兄弟。
嘉賓的發言明明說得不痛不癢,此女生卻熱淚盈眶不住的點頭。尤其當大屏幕播放事先錄好的VCD時,此女生的情緒變化也到達了頂峰,完全是說一就一、說二就二……
而且她不止一個人有情緒,她的投入和激動、掌聲甚至還帶動了周邊的人,明明差強人意的現場氣氛,愣是靠她就把距她方圓五平米的範圍內都變成了全場最佳觀眾席!
攝像和導演算是抓到寶了……
六個機位終於全部各盡其職,切換導演找到了靈感和情緒:嘉賓的語言不到位?切那個女生啊!
主持人墊話兒墊晚了?切那個女生啊!
掌聲哪面最熱烈?切那個女生啊!
該煽情了?切那個女生啊!
半期節目下來,中場休息,切換導演鬆了口氣,心虛的回頭,看向身後的辛垣陵:他在微笑。
他真的在微笑!
以嚴厲著稱的盛華集團未來掌門人,居然在笑!雖說沒有特別的大笑,只是微笑,可這笑容足以讓導播間裏的人繼續活下去!
不過他在笑什麼?順着他的視線,切換導演疑惑的看過去:監視器屏幕上,那個最佳觀眾正在做着面部體操,五官移位……
好像在哪兒見過她?她叫什麼來着?辛垣陵皺眉想着,忽然跟記憶里的某一點對上了號。
“我的天啊,辛總笑起來居然這麼帥,迷死人了!”導播間裏唯一的一位女導播注視着辛垣陵,小聲的對身旁的同事說話,痴了。
“你要不要那麼誇張?”演播廳休息區的衛生間內,樂怡一邊洗手一邊問着紀小行。
“不素誇張,這叫職業道德!”紀小行摘下脖子上掛着的塑封觀眾入場牌,感慨,“樂怡,我什麼時候能站上歌手的位置、而不再素觀眾的牌子啊?”
“等你當上明星就能了。還有啊,你職什麼業道什麼德啊,又沒人雇你來。你就一普通觀眾、就一普通觀眾好嗎!”
“觀眾素什麼,旁觀之眾。你懂不懂,觀眾素很重要的,尤其在這種談話類節目,如果觀眾不給一點反應的話,嘉賓情緒也是起不來的!”紀小行白了樂怡一眼,“所以這個牌子素神聖的,我的每一個牌子都素神聖的,它代表我走過的路,我要把它們全部收藏起來,收好!等我將來成了真正的歌手,走上真正的紅地毯……哎哎我沒唆完呢你別走啊!”
一千零一次關於將來的討論再次截止於紀小行對未來的暢想上,樂怡強拉着紀小行出了衛生間,她實在不想再就“誇張”與否深入探討,反正討論了也沒用。
正往演播廳回,前面兩位男士慢悠悠的走着,擋了大半個狹窄走廊。樂怡和紀小行剛想開口說句麻煩讓讓,就聽到了一個讓她們都如雷貫耳的名字。
“辛垣陵嘛,誰不認識,豪門二代,這檔節目就是他製作,有錢人當然做什麼事都容易成功。”男士一號說著,語盡不屑。
“誰讓他有個那麼出名的爹,其實我最看不慣這類拼爹的人,沒什麼了不起的。你聽說沒有,盛華最近加盟了一個導演,是辛垣陵的朋友,叫什麼來着?蘇辰?”男士二號點頭補充。
“對,蘇辰,留學黨,著名導演衍之的親外甥。”
“哼,又是影二代來搶我們飯碗,我最看不慣這些人,還不如我們!”
壞菜了,樂怡一邊聽一邊覺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腎全體顫了三顫,下意識扭頭看向身邊的紀小行……
“嘴上唆看不慣,心裏卻羨慕得很呢。”果然,紀小行咬牙切齒、一字一字、每個字都帶着一股陰風,直刺前方兩男的背影,“樂怡,你唆對不對?”
樂怡嘴角抽搐,心道我能說不對嗎?我說不對你這戰火就該打到我身上了。
“啊,我素真沒想到也有男人愛八卦,還愛在別人背後嚼舌頭,還看不慣別人素什麼什麼二代……別人要你看得慣嗎?”紀小行一口氣說完,順手還擼了擼袖子。
果然,前方兩個八卦男回頭,對紀小行怒目而視。
“又沒說你,你跟着什麼急。”
“膚淺的女人,知道辛垣陵蘇辰有錢有權就想着巴結是吧,去啊,微博微信上釣啊,神經病!”
“你才素神經病!我巴結他們幹嘛!”紀小行氣得臉漲紅了,心頭一股鬼火升騰而起。
“這位小姐,我麻煩你把舌頭捋直了再替別人打抱不平!”八卦男尖酸的笑。
一句話,直擊紀小行死穴。
每個人生命中都會有不可承受之重,而關於舌頭的話題,當然就是紀小行的“重”。其實這麼多年她訓練自己已經進步很多,至少大部分的發音吐字是正確的,雖說離標準還有很長一段距離要走,可日常交流中很少會有人這樣直接的打擊她。
做為一個舌神經麻痹引起的語言中樞神經系統痙攣患者,紀小行沉默了……
“喂,怎麼說話呢你們。”樂怡見不得紀小行受辱,心中火起,直接推開紀小行,機關槍掃射一樣對着兩個長舌男一陣反擊,“別人有個有名的爹就一定是靠爹族嗎?別人生下來他爹就有那麼有名了你讓他有什麼辦法!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別人也想不要背負這麼大壓力不管做什麼都有無數人在後面說你看他就是靠他爹好嗎?就你舌頭利索是吧,你那麼利索也沒見你為國家做點什麼貢獻啊,申奧你去演講了還是聯合國你去發言了!”
“你們……”兩個八卦男忽然怔了,一臉見了鬼的樣子,手指向樂怡和紀小行身後。
“騙我們回頭你們趁機逃跑對吧,哈哈,我小學就會這招了!”樂怡的戰鬥指數當然不止這麼一點點,立刻還擊,順便故意得瑟着回頭,“我有本事回頭了、你們有本事別跑啊?我回了、你們跑……呃?啊!天……”
樂怡的安靜,是因為她也看到了自己和紀小行的身後果然是……
“樂怡,怎麼了?”紀小行拉了拉樂怡的衣袖,好奇的順着樂怡目瞪口呆的視線回頭看着,身後是……
他是誰?什麼時候來的,聽到了多少?他只是站着,安安靜靜的,所有的刀光劍影唇槍舌戰全部在他周身嘎然而止。他很高,斧鑿刀削一樣挺拔的身材,陽光透過一側的巨幅落地玻璃窗鑲在了他的身上,凝固成一尊完美的雕塑,卻也耀眼的讓紀小行看不清他的表情:像是饒有興趣的打量、也像是獵物逼近的威脅。
而與此同時,方才還口沫橫飛跟樂怡一爭長短的兩個八卦男,已經連“一溜煙兒”的背影都沒有剩下,要不是此刻是光天化日,紀小行和樂怡會以為自己身處聊齋。
“辛……辛……我……”樂怡看着忽然出現的男人,眼睛瞪得活像戴了十副美瞳,結結巴巴不知所云。
“你幹嘛?”紀小行詫異的問樂怡,又看了看陌生男人,是,是超級帥,可也不至於讓樂怡傻獃獃吧。
“麻煩讓一讓。”男人一邊開口,一邊已經走近、乾淨利落而又巧妙的擋開了紀小行,本來也可以相安無事,但他這一擋,卻直接將紀小行手中的觀眾入場牌擋落在地上。而他又正朝前走,一落腳,噹噹正正的就踩在了入場牌上,“咔嚓”,硬塑碎裂的聲音,時間停止了……
“抱歉。”男人低頭看了一眼,轉而對樂怡,“你把垃圾收一下。”
“好的,好的。”樂怡拚命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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