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笑容的僵硬

42.笑容的僵硬

他卻只是沉默的注視着紀小行,因為他的開口無濟於事,甚至因為他的導演身份,讓紀小行介於更尷尬的局面。他只能在心裏默默的說:紀小行,如果你決定了今後要走這條路,那麼類似於今晚這樣的事情會有無數次。如果你自己不克服、不解決,那麼將永遠只能期待別人的幫助。

這條路不好走,他寧願紀小行離開。

紀小行低下頭,深深的呼吸,她知道自己發音的問題,她也以為自己早就習慣了大家或善意或嘲諷的鬨笑,可原來並不是,原來她……不想輸給沈尋。

可卻輸定了,至少今晚已經註定了要輸在沈尋的面前。咬了咬嘴唇,紀小行重新開口:“若有天意,愛也——”

“停!請等一下。”

紀小行的歌聲忽然被打斷,所有人都懷着一種“這又是誰啊難道還是昨晚那三隻其中之一嗎到底還能不能把這場拍完了!”的怒火,扭頭朝喊停的人看過去!

可讓所有的人都沒想到的是,居然是助理編劇柳震。

“柳震,怎麼了?”蘇辰皺了皺眉,問着。

“蘇導,我來是轉告一言編劇的意見,他希望今晚海靈的戲暫停,他要重修劇本。”

“重修劇本?”蘇辰怔住,“修哪部分?”

柳震笑了笑,指了指遠處水中傻站的紀小行,“修歌詞部分,要讓海靈可以完美的演唱。”

柳震的話再簡單不過,絕對不需要任何語種的翻譯也足以讓現場所有的人聽懂並領會。換句話說,從跑龍套上來演配角的紀小行,就因為她沒辦法完成劇本,就讓傳說中從不肯改劇本的著名神秘作家、編劇一言,主動改!劇!本!

O-M-G!

沒有哪一次跟沈尋的針鋒,能讓紀小行像此刻一樣爽……

當晚的海靈戲份的拍攝再次提前結束了,換好衣服的紀小行翻出手機,想把劇本會專門為她改動的好消息告訴給誰。告訴……誰?這根本不是問號,因為紀小行愕然意識到,自己有了好消息之後本能想要拔出的號碼居然是……

莫名其妙的心虛不已,正猶豫着,樂怡跑了過來,用力拍了下她肩膀,極開心的,“紀小行你真是走大運了,聽說編劇肯為你改劇本?”

紀小行恍惚的點點頭,剛想回答,手機忽然鈴聲大作。

紀小行準備接聽,屏幕上顯示的中文卻讓她更加頭疼,深呼吸兩次,硬着頭皮開口,“爸……”

連一旁的樂怡都噤聲了。

樂怡認識紀小行這麼久,知道她每次跟家裏的人聯繫都會像變了一個人,一掃平時的嘻笑輕鬆,而是……用什麼詞形容好呢?如臨大敵?也不是,她的神情和語氣倒並不是多害怕,更多的卻是一種……禮貌的剋制、或疏離。

樂怡並不想偷聽,可又有些擔心,只有保持着安靜等紀小行把這通電話講完。

電話里,似乎是要紀小行做什麼事。紀小行只用最簡單的字眼回應,“嗯”“嗯”“哦”、“明天?”“不能改期嗎?”“那好吧。”“晚安”。

“叔叔要你做什麼?”樂怡小心翼翼的發問。

紀小行沉默了一會兒,恍然的笑了笑,“他到西海島了,明天要我陪他吃個飯。”

“哦。”樂怡點點頭,竟不再多問。兩個女生不約而同的沉默下來,她們彼此之間的了解和默契在這個時候展示的淋漓盡致。

“樂怡……”紀小行欲言又止。

“嗯?”

“你和製片主任比較熟,能不能麻煩你和他商量下,明天我想借船去西海島,明天中午就好,下午回來,不會耽誤晚上海靈的戲。”

“好,可以。”樂怡點點頭,想再說些什麼,卻終究還是不再多問。

第二天清早,舒澈和樂怡送紀小行上船離島,紀小行堅持不用樂怡和她一起走,因為樂怡在劇組也有她自己的工作。舒澈只好妥協,以他的身份,的確不便為紀小行爭取更多。

看着船出海,舒澈轉身問樂怡,“小行和她的父親……關係不是很親密嗎?”

樂怡怔了下,“為什麼這麼說?”

“從昨晚她決定要走,到她上船,都是一臉的悶悶不樂。”

“哦,也不是……沒有啦。”樂怡言語閃爍,不想再談,只是笑着岔開話題,“舒澈,那我先去組裏了,今天事情還蠻多。”

“好。”舒澈點點頭,樂怡似乎立刻鬆了口氣,轉身剛要走,卻又被舒澈叫住,“樂怡,你拿着的是小行的衣服吧,給我吧,我放回小院。”

“哦對對,你是要回去的。”樂怡趕緊把紀小行在診所換下來的換洗衣服交給了舒澈,“那麻煩你了,放在她的皮箱裏吧,銀色的那隻,沒上鎖。”

“好。”舒澈點頭答應,目送着樂怡離開。又想了想,心裏還是覺得有些奇怪,決定等紀小行回來再問。看了看時間還早,又沒什麼其它的事,索性先沿着海岸散散步。

月島其實是辛、舒兩家共同的故鄉,只不過現在留存於島上的只有辛家的祖宅月園了,所以跟辛垣陵一樣,舒澈也只是在兒時祭祖的時候回來過而已。大概是因為昨晚跟紀小行說出了心事的原因,雖說沒得到紀小行的回答,舒澈心裏卻輕鬆了不少,看着岸邊的每一塊礁石、每一片海浪都似乎活潑了些,一會兒想着這處風小,等小行回來帶她捉螃蟹;一會兒又想着那處沙灘細,等小行回來帶她走一走。

不止如此,紀小行留給他的大黑傘仍舊被他拿在手裏,像拐杖、更像是他心理的一個防護,他甚至試着跟遇上的漁民打了招呼,雖說仍舊是站得遠遠的、但心裏卻已經不再有特別煩燥的排斥感。或許這一點點的變化別人不會覺得有什麼,可對於被社交恐懼困擾十餘年的舒澈來說,幾乎是欣喜若狂的。

這種無法言喻的欣喜,一直持續到他回到海邊小院。

正準備走進自己的房間,卻看到方離拿着一些資料從辛垣陵的房間匆匆走了出來,邊走邊講着電話,“對,辛總不在,出島了。嗯,資料交待我給你,好,我現在過來。”

他出島了?舒澈怔了下,想了想,還是決定先把小行的衣服放回她的房間。

走進小行和樂怡的房間,略有些凌亂,到處是女孩子用的零碎。舒澈並不好奇,走向角落裏那隻銀色的大皮箱,正如樂怡說的,沒有上鎖,舒澈便直接打開了,裏面果然是一樣的凌亂。忍俊不禁,又不方便幫女孩子整理,便只將最上一層簡單的規置下,好塞得進手裏這些。可剛拾起一件,衣服下放下的一個小小相框露了出來,驚怔……

月島歸屬西海島,下了船,紀小行在碼頭打車直奔西海島城區唯一的一家五星酒店。路程不遠,二十分鐘之後,車子緩緩停在了酒店大堂外,紀小行付了車資下了車,看着酒店的玻璃旋轉門卻猶豫了。又站了好一會兒,才深呼吸,走了進去。

約的餐廳在二樓,索性不搭乘電梯了,沿着旋轉樓梯、低着頭一步步走上去,沒走幾步、一個熟悉的聲音就自高處響起。

“小行,好久不見。”

紀小行抬頭,扯出一個微笑,“好久不見,陳立。”

這是她父親的秘書,跟在她父親紀白身邊十年了,負責打理紀白的行程和一切瑣事,按輩份她該叫陳立為叔叔,可陳立的年紀只比她大七歲而已,所以她只肯叫他的名字。

陳立也笑着,笑容溫暖,扶了扶透明框架眼鏡,示意小行上樓。

“我爸呢?”

“在包間等了一會兒了。”

“唔。”紀小行點點頭,邊走邊問:“我爸為什麼忽然來西海島了?”

“你進去就知道了。”陳立想了想,輕聲說著:“另外,他最近身體大不如以前了,工作又多,小行,如果可以的話,你真的應該多抽點時間陪他。”

“嗯,我盡量。”紀小行簡單說著,答案跟她每次的回答一樣。陳立看着她倔強瘦小的側臉,在心裏嘆了口氣。

包間就在走廊的最里側,再長的路,也終究有走到的時候。

陳立幫紀小行推開門,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幅巨幅的落地窗、以及窗外賞心悅目的海景,而站在窗前、轉身面向她慈祥的微笑着的,是她的父親。

“爸。”紀小行走了進去,徑直走到父親的面前,她想像一個正常的女兒對爸爸那樣、親昵的撲到他的懷裏,跟他訴苦、或是對他噓寒問暖,可她卻仍舊沒有,而只是乾巴巴的站在他的面前,甚至連笑容都是僵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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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兄蛋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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