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方棠
拜訪完喬尼先生，戴遜又打電話到各個洋行和藥店裏詢問，選了幾種退燒藥和消毒藥水之類治療外傷的葯，盡量吃進他們手裏的散貨，本來還想去醫院裏買，可是想想這樣就太大張旗鼓了，而且價錢也貴，只好放棄。
不過這些散貨價格可不便宜，東西不多，竟然也花了戴遜兩萬大洋。
就在戴遜入魔似的滿世界找葯的時候，郁翰林他們已經進入了囚禁生涯的第四天。
這四天裏，每天一日三餐，早上有小籠包或是大餅油條，中午是麵條餛飩，晚上是米飯加肉菜，到晚上還會送來乾淨的棉被。
在昨天，就連分開關押的那三個被提審過得學生也被放了回來，高學長、蔡學長和羅安國幾個人身上的那點皮肉傷，也被醫生治過了，估計過幾天連印痕都會消失。
學生們就這麼糊裏糊塗的，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也不見人來審問。
方小茹無聊地坐在疊好的被子上，玩自己的手指，這幾天無聊透了，除了上廁所不方便外，吃的伙食比家裏還好。
想到上廁所，方小茹不由臉紅。
一開始學生們少喝水盡量憋着，只是人不是機器，不可能控制住泌尿系統，所以實在忍不住了，只好由學長組織着男女學生分開來解決問題，也就是所謂的“女生組人牆，男生面朝牆”，但是畢竟只有一個木桶，大家輪流使用，實在尷尬，更別說大解了。方小茹簡直要羞死了。
方小茹想着想着就把腦袋低了下來。
郁翰林看見方小茹低着頭，以為她泄了氣，就鼓舞她道：“方同學別垂頭喪氣的，我們只要保持鬥志，就還不是失敗者。現在外面的人也應該在努力營救我們吧，只要看看守對我們的態度越來越好，就知道我們勝利在望。”
方小茹點點頭。
突然，方小茹的面色一紅，用幾不可聞的微弱聲音道：“我、我要方便一下。”
（下面是少兒不宜。）
在另一層樓的某間辦公室里。
“放人？”李士群抱着肩膀看着自己的下屬冷冷道。
“是啊，這不但是市府社會部同事的意思，杜先生也是這個意思。”黃仁福低着頭謙恭地道。
李士群是黨務調查科里的組長級別的情報員，是第一線的工作人員，但光靠調查科在上海的這幾個人是做不了事的，所以在編外還發展了一些地方上的“同志”，作為情報員的下屬。
這些同志多是地頭蛇之類的人物，在上海，地痞流氓就是最好的選擇。李士群面前的這個黃仁福就是這種身份，不過他還有另一個身份，就是青幫弟子。
不單單黃仁福是青幫弟子，就連作為上級的李士群本人也是青幫弟子，而且還是青幫通字輩大佬季雲卿的學生。
現在黃仁福向李士群傳達的，明面上是市府的意思，其實就是青幫杜先生對他的私下請求。
李士群心裏已經有了主意，大象這枚棋子已經佈置到位，雖然已經用過一次，但由於巧妙地使用了煙霧彈，這次事件以後想必大象反而會更受那邊的重用，雖然已經可以將學生們釋放，但是還不到時機，於是他道：“關在這裏不是蠻好的嘛，有吃有喝，又沒虐待過，省的他們鬧事。”
“但是杜先生那裏···”黃仁福顯得很為難。
“再等等，等到局勢緩和再說，而且那些學生的抵觸情緒還沒有消磨掉，又不能用手段，更需要時間啊。”李士群一擺手斷然道。
【現在還不到釋放的時機，外界的壓力還不夠大，要顯得更勉強些才行，這樣大象才能受到絕對信任。】李士群在心裏這樣想着。
李士群的心裏活動不是黃仁福所能猜測到的，但不妨礙他了解李士群回絕的意思。
黃仁福出門給杜公館打了電話，訴說自己的上司如何油鹽不進，不給面子等等。
萬管家接了電話，又報告給杜先生。
杜先生也沒想到同為青幫弟子，李士群會這麼不給面子，只好讓黃仁福先改善學生們的生活。
“看樣子得下狠招才行。”杜先生暗道，於是給自己在文化界的朋友打了一個電話。
當天下午，以生活周刊主編鄒韜奮為代表的一干著名文人就氣沖沖的踏上了去南京的火車，當然由於有了某些私人的資助，他們坐的是頭等車廂。
天黑時分，戴遜坐着私家汽車回到杜公館。
今天戴遜又忙了一整天，到幾家洋行搜羅藥品，現在戴遜可以自信地說，在這兩個禮拜，市面上就算想買瓶紅紫藥水，都得問問他戴大老闆樂意不樂意賣。
就在回來之前，戴遜又順便通過禮和等幾家洋行向香港那裏下了藥品訂單，這樣一來就算開戰以後，洋鬼子想從香港那面調貨來賣也來不及了。
車到大門口停下來，司機按了兩下喇叭，門房知道有人回來了，就把大鐵門打開。
這時從路邊小跑過來一個年輕人，突然用拳頭連連敲擊戴遜這邊的車窗。
“喂，什麼人？敢在杜公館鬧事！”門口的保鏢見有人好像想要鬧事便大喝一聲，衝出來把這人摁倒在地。
戴遜也十分奇怪，不知道這人發得什麼神經竟然會跑到杜公館門口攔汽車，不過還是下車走到這人面前，看看臉，發覺不認識，心想估計又是哪個兄弟在外面招惹的是非，便轉身想要離開。
那人被健碩的保鏢壓得嚴嚴實實的，只好艱難地喊道：“我是方小茹的哥哥，我叫方棠。有事要找你幫忙。”
戴遜一聽到方小茹的名字，便像被使了定身術一樣，雖然有心想要和這些曾經的朋友們斷掉聯繫，但腦海里的那個嬌俏的姑娘又讓他實在捨不得。
“就算不能再做朋友，也至少聽聽看他哥哥要說什麼。”戴遜心道，“看他哥哥這麼著急，難道方小茹出事了？”由於戴遜這幾天來有意的迴避，他還不知道方小茹還沒被放出來。
戴遜揮手讓保鏢回去，然後伸手拉起了方棠。
“這麼晚了，你還沒吃晚飯吧。走，找家餐廳，我請你吃飯。”戴遜一邊低頭幫方棠拍衣服一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