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其實從小到大,哥哥都很遷就我,對我百般寵愛,我根本不會跟他鬧脾氣的,是我那時候不懂事,很放縱自己的心意、很任性。」裴雅看着他笑了笑,雙手合在面前,「你大人有大量,不會怪我不懂事吧?」
「當然不會,我一直把你當親妹妹看待。」夏以理放下牛奶杯,用餐巾抹抹唇邊。
裴雅聽到他說的話,眼神里現出一絲失落。
「對了,你知道嗎,前些天我在辦公室聽到一個笑話。」
「什麼笑話?」聽到夏以理要跟自己講笑話,裴雅顯得有些意外,前些天無意間看到他的電腦里有笑話的網頁,她沒想到他是專門找來給她聽的。
當夏以理把笑話講完,裴雅不得不承認,夏以理跟哥哥不同,哥哥隨口就可以說一個笑話讓她捧腹大笑,可是夏以理費盡周折,講出來的還是個冷笑話,這方面的確不是他擅長的。裴雅微微一笑,他只擅長對着冷冰冰的屍體。
「怎麼,不好笑嗎?」夏以理挺納悶的樣子看着裴雅那淡淡的笑容。
裴雅點點頭,「你的笑話好冷啊。」
夏以理蹙蹙眉頭,「再冷也給我笑一個啊。」他可是很努力地要讓她笑耶。
裴雅不得不很勉強、很用力地擠出一絲笑容。
看到她那調皮的敷衍式笑容,夏以理無可奈何地捏了一把她的臉,「你啊,笑得難看死了,像個小老太婆一樣。」
裴雅聽他這麼一說,忍不住露齒一笑,「哪有像老太婆,好討厭。」可是意識到夏以理的手還捏着她的臉,她的雙眼撲閃着,臉頰慢慢浮起紅暈。
夏以理捏着裴雅吹彈可破的肌膚,突然醒覺,忙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鬆開手。
「以理哥,很感謝你這些日子一直陪在我身邊,我的心情能夠恢復得那麼快,都是因為你。」裴雅低着頭把話講完,然後擡頭看夏以理。
裴雅知道,夏以理對她沒有男女之愛,只有兄妹之情。如果不是因為哥哥的不幸離世,或許他不會這麼親近自己,所以她對夏以理真的很感激。可是,她多少對夏以理存在着幻想,她總覺得,夏以理接觸她的時間多一些,或許會慢慢對她改觀,喜歡上她。
「傻瓜,不要說那些太見外的話,你要知道,你一直不是一個人。」夏以理寵溺的目光看着裴雅。這段時間,她真的懂事了許多,彷佛一下子就長大了。他倒更希望她沒變,像過去一樣,胡攪蠻纏、率性而為,那個樣子的她,才能讓他放心。
聽到夏以理的話,裴雅臉上浮起一抹淺笑,「好了啦,以理哥,我要去上班了,先去準備一下羅。」
「好吧,我送你到醫院。」夏以理站起身來。
「不用、不用,我們不順路,我還是坐公車去好了。」雖然夏以理的舉動讓人受寵若驚,換作以前,裴雅早就點頭答應,直奔他車子了,可是此時此刻,她也知道,夏以理為她做的已經足夠多了,她不想讓守時的他一而再地因為她上班遲到。
裴雅換好衣服,走到玄關換好鞋,急匆匆地開門而出,當她走到電梯門口,門正緩緩關上,恰好在要關上前一刻停住了,門重新打開,她一眼便看到身材頎長,站在裏面的夏以理。
「以理哥,你還沒走啊?」裴雅本來換衣服慢吞吞地花了不少時間,沒想到夏以理還沒走。她站到了他身旁。
「剛剛收拾了一下餐具。」夏以理說話間,整理一下衣袖。
「那晚上你回家吃飯嗎?」裴雅知道夏以理最近很忙,如果他不能回來吃飯,她乾脆在外面吃完再回來好了,免得一個人面對冷清清的房子,睹物思人。
「恐怕要晚點。」夏以理望向她,「你一個人吃飯沒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我可以約朋友吃。你雖然沒辦法回來吃飯,可是在警局也要按時吃飯再工作,不要餓壞肚子了。」裴雅輕聲叮囑着。
夏以理笑了笑,「知道了,真看不出來你這麼懂關心人,你到底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裴雅啊。」
「哼,只是以前你沒注意到而已。」裴雅知道,以前的夏以理,有多遠就推她多遠,根本不想她出現在他面前。
「是是是,我的錯,以前眼瞎了,這麼懂關心照顧人的女孩,我老防着她。」夏以理嘆氣搖頭。
「現在眼睛不瞎了還來得及哦。」裴雅微微一笑,雖然她也知道,這麼說話有些曖昧。
夏以理微微笑,「對,還來得及。」
裴雅指着夏以理的臉,臉上露出幾分狡黠的笑意,「那可說定了。」她話剛說完,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了,「好了,我先去等公車了,掰羅。」裴雅跟夏以理揮揮手,一腳邁出電梯。
裴雅手腕一下子被握緊,耳邊夏以理磁性的嗓音傳來,「好了,還是我送你去吧。」
裴雅轉過臉看着夏以理的側臉,有幾分失神,雖然這段時間她哭,他會給肩膀她靠;她傷心,他會抱緊她、安慰她,可是這一刻他拉着她的手腕,讓她有那麼一瞬間出現了錯覺,錯以為他的心裏是有她的。她的心跳開始加速,臉頰也微微泛起紅暈。
要知道以前他的態度是有多明確啊,從不許她碰他的東西,不讓她坐他的車子,每次他跟哥哥的聚餐都會因為她的參與而倉促結束,他總是避着她。如今夏以理為她做了太多太多的改變與讓步。
可是以前很期待的事情,現在她反而有些怯步,因為夏以理的種種改變,都是因為她哥哥離世的緣故,她知道,關心不等同於愛,她知道自己必須長大,不能再像以前那麼不講道理、那麼任性。
「以理哥,我自己去就好了。」裴雅的手腕試着掙脫夏以理的手,可是他的手很用力,緊緊地箝着她。
裴雅擡頭看着夏以理,一直被他拉到他的車子旁,他打開車門,讓她坐到他的車子裏。
裴雅乖乖地上了車,其實她的心裏一直裝着這個人,從第一次哥哥把他介紹給她,她就喜歡上這個帥帥的、酷酷的,不怎麼愛說話的男人。仗着哥哥跟他很熟,她對他窮追不捨,可惜她徹底地完敗了,因為夏以理就是一個徹頭徹尾不解風情、不近女色的冰山。
裴雅看着夏以理,如今他對自己真的很照顧,她有時覺得,她的哥哥其實並沒有離開,他跟夏以理變成了同一個人,一直在照顧她、寵愛她。
「以理哥,你對我那麼好,要是我哥也在,該多好啊。」裴雅看着夏以理傷感地說。
夏以理看她一眼,繼續專註開車,「傻瓜,你要知道,雖然你哥他不在了,可是只要你還在想念他,他就會在你心裏,你能感覺到他就在身邊。」
「也對喔,我總是覺得他還在。」裴雅傻傻一笑,掩飾自己的傷感。
「所以,給我乖乖工作,不要胡思亂想,知道嗎。」夏以理一手握方向盤,另一隻手伸到裴雅腦袋上,揉揉她的頭髮。
裴雅開心地笑了,夏以理就像是她的心藥,有他在,她不管多難過都可以開心起來。要知道,他從來不會講好笑的笑話,也絕不會對她說動聽的情話。她想,應該就是自己對他的喜歡,所以他漫不輕心的一句話,都可以讓她溫暖。
夏以理開着車,他不知道裴雅在痴看着他,他載她到她上班的醫院,才啟動車子去警局。
夜幕降臨,萬家燈火。
裴雅跟一同吃了晚飯的朋友道別回到家裏,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屋子很暗、很安靜,裴雅只開了玄關燈。換好拖鞋,她不想進屋,不想看到沒有在播放球賽的電視機,不想看到沒人坐的沙發,不想看到沒有擺上為她準備好的宵夜的餐桌,她一個人蹲在玄關的地板上緊擁着自己哭了起來。只有在一個人的時候,面對這冷冷清清的房子,她才會那麼地難受。
因為最最重要的哥哥不會笑着走過來跟她說老是那麼晚回家,女孩子一個人在外面遊盪太晚不安全,要不要喝點牛奶之類的話,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也離她而去了,哥哥像是完成了父母交給他的使命,到了天堂,而她,只能孤零零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