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豐碑

在科瓦鎮，李子剛負責與凱恩帶回的科洛博家族運輸隊接頭，這一次，馬修並沒有一起前來。

他還在對曾經在科瓦鎮內發生的事情心有餘悸，連在菲羅城，在自己的地盤上，馬修面對艾倫都沒有十足的安全感，更何況是在這裏。

然而，馬修並不知道的是，他所畏懼的人，正在為了無數的人民奉獻出自己的所有。

接受完全部的武器裝備，李子剛帶着科瓦鎮中所有的戰士離開了，他們滿載着二十輛大卡車的武器裝備，朝着烏梅爾小鎮趕去。

1944年10月5日，桑巴鎮經歷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遷徙，所有鎮民在一天之內全部離開了自己的家鄉，他們趕着牛車，拉着鍋碗瓢盆，離開了自己生活了數十年的故鄉。

他們是農民，是對家鄉最有感情的人，但是這次遷徙，他們卻毫無怨言，他們默默地，行走在去往異鄉的道路上。

同一時間，烏梅爾小鎮的五千名士兵已是分成了五支千人大隊，由巴薩、李子剛、凱恩、比爾和列爾賽各令一隊，列爾賽的隊伍留在了烏梅爾小鎮之中，他們在烏梅爾小鎮的鎮外駐紮着，他們，將是鎮民們的最後一道屏障。

但是，為了防止意外發生，烏梅爾小鎮中的鎮民們也早已做好了準備，如果，列爾賽的隊伍與敵人發生戰鬥，那麼鎮民們將利用最後的時間，離開烏梅爾小鎮，繞道去往辛侃塞小鎮躲避，這也是艾倫最後的手段了，如果這個手段都用到的話，也就意味着，拯救小隊的所有人，除卻列爾賽之外，已全部陣亡。

四支千人大隊已最快的速度趕赴桑巴鎮，他們都如願以償的拿到了屬於自己的武器，而且，他們更是帶着六十餘挺機關槍，三十餘門大炮，以及八輛坦克，他們如敢死隊一般，帶着滿腔的熱血，趕赴那即將成為戰場的桑巴鎮。

在經過紐曼鎮附近的小樹林處時，比爾帶領着千人大隊留了下來，依照艾倫的計劃，他們將就地埋伏，利用這片已被大火燒成一片廢墟的小樹林，再次形成一道屏障，他們將用自己的血肉之軀，誓死保衛這片土地，與納粹抗爭到最後一刻。

此時，艾倫正在桑巴鎮中，跟內斯卡說些什麼，這件事情無比重要，甚至比之五千人形成的大軍更加重要，所以，艾倫必須將所有事情都告訴內斯卡，務必保證交給內斯卡的任務萬無一失。

最後，內斯卡朝着艾倫行了一個莊重的軍禮，又整理了一下衣衫，已是轉身離去，翻越了桑巴鎮外的山脈，一刻不停的朝着帕瑪塔城的方向奔去。

事實上，艾倫雖然在昨晚就來到了桑巴鎮，但是在來之前，他還做了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他將關在監獄中的德軍少校米歇爾和德軍列兵費蘭克放了出來，趁着夜色，放他們離去了。

費蘭克和米歇爾都是一副不解的神情，他們望着艾倫，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麼。

就在米歇爾認為艾倫又在耍什麼陰謀詭計之時，艾倫說的一句話讓他如遭雷劈般呆住了。

他說：“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們不要再捲入到這場戰爭之中，回家吧，你們的家人需要你們，請務必記住，戰爭永遠都是錯誤的。”

當天中午，從烏梅爾小鎮前來的三千人大軍已是來到了桑巴鎮之中，除此之外，還有這近百名老兵，他們都是經歷過死亡煎熬的真正的戰士。

而這一刻，除了列爾賽、比爾和麥克三人，拯救小隊殘存的成員已是盡數到齊了。

前方的偵察兵也傳來消息，德軍的大部隊即將兵臨桑巴鎮城下，預計四個小時后就會到達。

時間是如此緊迫，黎明之心的戰士們已經沒有更多的準備時間了。

艾倫命令，將派遣一隻千人隊伍，前往桑巴鎮外十公里處，那裏有一段與其他地方不同的山谷，那裏非常狹窄，路寬僅有五米左右，在那麼埋伏的話，將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但是，前往那麼埋伏的部隊勢必會遭到德軍最猛烈的進攻，他們要面對的是一萬三千餘名德軍，而且對方几乎都是精銳士兵，接受這個任務，也就相當於為大家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但是同樣的，自己也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最終，巴薩和諾拉主動請纓，雖然其他人也都表示自己可以，但是相比於巴薩，誰有敢說自己在埋伏方面能夠勝過他呢？

這一戰，不求戰勝，只求拖延敵人的時間。

巴薩和諾拉帶着自己的一千人隊伍，再加上剩下的所有老兵，攻擊一千一百餘人，全部開拔，朝着艾倫指定的埋伏地點而去。

這其中的一千人都是新招募而來的士兵，但是他們卻跟那些老兵一樣，對即將來臨的死亡無所畏懼。

看着巴薩離去，艾倫已是帶領着剩下的兩千餘人開始在桑巴鎮中佈置埋伏，加斯和塔比的傷還未痊癒，卻依然要求加入戰鬥。

在女人們都在戰鬥的時候，艾倫無法拒絕他們的請求。

機關槍，大炮紛紛安置在隱秘的高處，可以想像，利用這樣的地利優勢展開伏擊，第一波進攻一定是異常猛烈的。

有很多新兵心中有着不安，但是在看到艾倫的時候，他們又鼓起了滿腔的鬥志，艾倫將在這裏陪同他們一起戰鬥，那個傳奇少年，將在這裏，與他們同生共死。

很多士兵開始唱起了歌，他們唱着這一帶一直流傳着的民謠，一股悲壯的氣息在桑巴鎮的上空中盤旋。

另一邊，巴薩帶領着士兵已是到達了指定的埋伏地點。

他先是命令那些有經驗的老兵將事先準備好的地雷按照一定的順序埋好，又命令新兵們去山坡上砍伐樹木，將整個道路全部擋住，但是他們剩餘的時間並不多，所以，樹木組成的屏障也只是鋪展了大約二十餘米。

隨着偵察兵發出的警報聲，一千餘名戰士已是各就各位，他們呼吸急促的趴在半山腰上，有些是因為激動，有些是因為緊張。

但是沒有一個人說話，也沒有一個人後悔來到這裏。

德軍那整齊的腳步聲逐漸靠近了，黎明之心的戰士們甚至能夠聽到大地都在顫動。

那可是一萬三千多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啊，他們就如同一條無比龐大的巨龍一般，逐漸出現在戰士們的眼中。

近了，更近了。

終於，當德軍漫山遍野的走近地雷圈時，巴薩一聲令下，那密密麻麻的地雷全部被拉響。

爆炸聲震耳欲聾，響徹天地，在山谷中回蕩着。

德軍的先頭部隊立遭重創。

隨後，是黎明之心的戰士朝着德軍瘋狂的開火，烈日當空，手榴彈，步槍子彈如雨點般飛入德軍人群中，一個個德軍倒了下去。

但是，遭受到如此猛烈進攻的德軍卻在很快的時間內平息了混亂，並朝着山腰上的戰士們發起了反擊。

德軍中將，馬克·德·威爾斯命令士兵，不顧一切代價清掃前方障礙，並殺死所有埋伏軍。

直接闖進了敵人的埋伏圈是他的失策，但是他根本就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裏竟是會有敵人的埋伏。

威爾斯中將固然是知道黎明之心的存在的，但是他從未將這些散兵游勇放在眼裏過，更沒想到，這群人不再城鎮中防守，竟是在這裏發起了主動攻擊。

這也是艾倫意料之中的事情，面對無比強大的敵人，一味的防禦無異於自取滅亡，與其被動防禦，不如提前佔據有利地形，主動出擊。

但是威爾斯中將很快就弄清楚了形勢，他知道埋伏的敵軍並不多，於是，他下令強攻地陣，並在同時清除敵人佈置的障礙，德軍不能在這裏停下腳步。

艾倫在為自己爭取時間，威爾斯又何嘗不是在爭取時間，他很擔心身後會突然殺出一支盟軍的隊伍。

在這種情況下，時間無比重要。

德軍的先頭部隊井然有序的前進着，他們分出一批人清掃路障，其他人有分成兩批，朝着左右兩方的半山腰處攻去。

而黎明之心的戰士們則奮勇抵抗着，手中的槍支不停地吐露着火舌。

德軍的衝鋒隊伍成片成片的倒下，黎明之心的戰士們也一樣，開始出現慘重的傷亡。

巴薩擎着一聽重機槍，朝着那些負責清理路障的德軍瘋狂的開着火，從開戰都現在不到五分鐘，他已經打光了數千發子彈，殺死了近百名敵軍。

但是，德軍彷彿殺不完一樣，死掉一批又接上一批，看着那黑壓壓的一大片人頭，巴薩都不免覺得有些頭皮發麻。

終於，德軍衝上了半山腰，更有數千名德軍繞上山坡，從側面衝進了黎明之心的陣地之中。

喊殺聲，慘叫聲，痛苦聲響成一片，其中更夾雜着機槍聲和爆炸聲。

人們不停地倒下，黎明之心的戰士們看着那些沖向自己的豺狼，紛紛站起身來，舉起手中的刺刀，與德軍展開了殊死搏鬥。

很快的，路障處已是堆滿了數百具屍體，純以重量來算的話，這群德軍的屍體重量甚至都已超越了路障的重量。

但是，依然有着越來越多的德軍衝過來清理着路上的一切，包括他們自己戰友的屍體。

德軍更是將大炮推了出來，其中一名炮兵看準巴薩的位置，已是點燃了引線。

轟……

隨着炮彈落到地上，與爆炸處僅僅相距一米的巴薩首當其中，瞬間被炸飛出去，而他握着的那挺重機槍，終於在突突了幾下之後，停止了射擊。

伴隨着諾拉撕心裂肺的呼喊，巴薩竟是奇迹般的站了起來，他渾身上下滿是鮮血，卻還是在最後一刻，揚起了黎明之心的大旗，他緊握着大旗，身體在風中不停地搖晃，他噴着滿口的鮮血，振臂高呼：“為了全人類的自由和偉大。”

黎明之心的戰士們沉默了，他們看着那面高高揚起的大旗，和擎着大旗的血人，紛紛低下了頭，隨後，是如同一顆炸彈在胸膛之中爆裂一般，所有人都發出震徹山谷的吼聲，他們衝出了自己的陣地，無論是女人還是少年，他們已經無所畏懼，他們將用自己的血肉之軀，與敵人戰鬥到最後一刻。

風還在輕輕地吹着，巴薩還在緊緊握着那面旗幟，只是他的雙眼，早已閉了起來。

但是他的身影依然屹立不倒，如同一座永遠的豐碑一樣，堅持着那偉大而又充滿光明的信仰。

1944年10月5日，下午5時18分，黎明之心第一大隊隊長，上等兵巴薩，陣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