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7.新的時代

彷彿能夠知道世界另一頭，路西法在萬魔殿的王座上安靜的翹起唇角。

溫柔迷濛了他眼中的涼薄。

安靜的微笑，他在把禮物送出去之後，彷彿又體會到用“彌賽亞”的身份接近路西菲爾的快樂，他不作偽的感情被對方接收到，不再拒絕。

隨着路西法的初步試探，世界的光暗的確可以被戰爭影響。有的時候，削弱對手只是最下等的方法，只有當自己真正的強大起來，無所畏懼，才擁有和敵人一較高低的資格。意志、力量、信仰等等，多方面的因素帶給了地獄一方難以想像的提升。

信仰黑暗的生靈越來越多，不再刻意壓制，而是坦然面對心靈中的黑暗。

想要，就去獲得。

渴望，就去奪取。

所謂的原罪，大部分是心靈壓抑后扭曲的產物，當一個人能夠擁有一切、也享受過一切的時候，誰還會去嫉妒、貪婪、貪食，懶惰、憤怒、為色/欲沉迷呢？

路西法宣揚的是來自後世，徹底從信仰中解放的人類的思想理念。

心靈的自由。

它比任何東西都重要，無可替代。

混沌無序的黑暗突然有自己的秩序，有了自己堅持下去的意念，這才是真正的成長。地獄惡魔們生存了許多年，可是讓他們說自己活着是為了什麼，很多惡魔都答不出來。越低等的惡魔越是如此，等到了王級惡魔的程度，他們明悟自我，堅定意志，知道怎麼活着才是自己想要的。

但是除此之外，他們對外界就很漠然，沒有半點共鳴和改變的想法。地獄這麼多年還是老樣子，歸根到底就是沒有誰覺得——這裏需要改變。

一成不變的格局直到墮天使的不斷湧入，才有了改變。

他們建造出王城，佈置地面的巨型魔法陣，改變乾枯焦黑的土壤，種植上特殊的樹木花草，甚至還在不斷的爭議和商討下，制定出第九層深淵的行為規則。例如不得在萬魔殿周圍飛行，戰鬥，不能擅闖七宗罪和王級惡魔的領地。

墮天使要求惡魔和他們都必須一起執行，王級惡魔一看，行，自己的利益也維護到了。過了幾年，第九層背叛地獄的逼格被抬高了上去，惡魔終於困惑的發現——周圍怎麼大變樣了。

廣闊的視野一點點縮小，繁華的王城取代了大片荒涼的土地，高聳入雲的石柱組成七十二根聳人聽聞的惡魔之縛，將中央氣勢磅礴的萬魔殿烘托出來。

墮天使進出在王城，進入上一層的世界，也不再需要走其他王級惡魔掌控的通道。撒旦把九層地獄的傳送陣設在了王城最熱鬧的地帶，從此墮天使可以自有出入地獄。

傳送陣的另一個地點，就是凡間的黑暗教廷。

真正實現了跨界傳送。

可惜那個目的地，沒有拿到通行許可的墮天使不得擅自進入。

撒旦保護了黑暗教廷的安危，又讓地獄成為了教廷信賴的後盾。相互之間的聯繫，讓地獄的財富流通到了凡間，黑暗教廷徹底和地獄同體同心，叛出教廷的信徒逐年減少。

至此，地獄開始了墮天使之王統治的時代。

地獄100年。

小聖子奈寶尼爾死亡，十二白翼的天使之軀出現在凡間。

神聖的光芒從天空的彼端落下，讓奈寶尼爾的靈魂得以沐浴。黑暗被神聖的光芒隔絕在外，奈寶尼爾歉意的看了教廷最後一眼，抬起頭，他看見了自己的父親站在半空，溫柔的看着他。伸出手握住對方，奈寶尼爾幸福的閉上眼，眼角閃爍着靈魂不該有的水光。

他的靈魂從黑暗教廷升入天堂。

這一刻，遲來了將近有一千年之久，他終於能夠和天堂的父親團圓。

和外界揣測的怨恨不同，大量黑暗信徒們單膝跪下，黑壓壓的一片，沒有一個阻攔奈寶尼爾的選擇。他們為這位小聖子殿下行禮，感激他這麼多年留在教廷的功勞。奈寶尼爾作為“人類”的一生，比上任小聖子哈尼雅的時間長了數倍，他身兼了光明和黑暗兩者的立場，裏面的辛苦不言而喻。

有德者，應當得到尊敬。

這是光明信徒轉換為黑暗信徒之後，仍舊懷有的想法。

“奈爾……”阿萊極為欣慰，赤紅的眼眸添上柔和。他送走了優雅從容的彌賽亞，送走了依戀而溫柔的哈尼雅，如今又送走了宛若孩童般狡黠的奈寶尼爾。

亞爾曼的鼻音重了起來，“這下子總算成年了，奈爾該開心了吧。”

離去前，奈寶尼爾不再是孩童的形態，身體抽長，把少年的清俊和美麗融合為一。

阿萊聽見亞爾曼的話，低笑道：“你怎麼哭了？”

亞爾曼死鴨子嘴硬，揚起脖子，“沒哭！你看錯了。”連阿萊都沒有哭，他怎麼能哭。可惡，難道墮落成黑暗精靈后還有鎮定的功能嗎？為什麼性格比他柔軟的阿萊能夠笑着送奈爾走！

“哈哈！”阿萊笑得聲音放縱起來。

“亞爾曼，哭什麼，奈爾只是去了天堂，我們還能再見面的啊！”

高大的龍族青年拿衣袖蒙住臉，粗聲粗氣的說道：“我知道能見面，可是那是死亡啊，我怎麼可能以平常心面對。我寵了奈爾這麼多年，哪裏忍心看見他死去，你知道嗎……每次送走他們，我的心裏就跟被刀子割着一樣，好難受。”

阿萊愣了一下，笑着拉下亞爾曼的手臂。

“別哭啊，陛下也不會希望你感到悲傷。”阿萊擦拭着亞爾曼的眼角，神色溫柔，讓活了幾千年還掉金豆子的亞爾曼更加不好意思起來。

“我以後……嗝，會努力不難過。”亞爾曼不小心打了個哭嗝。

“也許沒有下次嘍。”阿萊抿唇說出了答案。

亞爾曼瞪圓了一雙龍瞳，什麼龍族的威嚴蕩然無存，獃獃的，“為什麼沒有下次？”

“因為——”阿萊沉吟，“沒有就是沒有，我先不告訴你答案，你過一段時間就應該知道了。”

亞爾曼連忙追問着阿萊，阿萊就是不說，笑吟吟揮了一下手，化作幻影消失。亞爾曼抓了個空，惱火的在原地咬牙切齒，該死的阿萊，不就是力量比他強了嗎？以後自己也會努力變強，讓他明白他負責的是智力，自己負責的才是武力！

阿萊的幻影出現在奈寶尼爾的寢殿前，推開殿門，悠哉的走了進去。寢殿的主人去了天堂，但是阿萊熟悉寢殿每一個細節和佈置，奈寶尼爾的生活環境，是他和亞爾曼一起營造出來的。

輕鬆，舒適，溫馨。

在角落裏，還能找到奈寶尼爾小時候用過的小凳子，柜子裏還有一封封和天堂來往的書信，阿萊沒有翻閱奈寶尼爾的**，而是把它們小心翼翼的拿出，裝到一個防塵防腐蝕的寶箱裏。為箱子鎖上鎖，阿萊放心下來，這樣就可以留給奈寶尼爾作為紀念。

再環視一周寢殿，阿萊的滿足感變成淡淡的失落，扶着床柱坐到了床邊。

他的手撫摸着床上的被褥，柔軟光滑，還是在今天曬過的。

自己養大的孩子走了。

不知道下一個過來的孩子會是怎樣的性格？

阿萊悵然的眼眸浮現點點興趣，奈寶尼爾的接班人可是瑪門，哈尼雅的弟弟。瑪門是天生的七宗罪，根據地獄傳來的情報來看，對方目前在天使學院上學，從小被路西菲爾悉心教導長大。

這樣的孩子，會溫柔如哈尼雅，還是活潑如奈寶尼爾呢？

憑着只見過一面的機會，阿萊沒有辦法分辨出瑪門的性格，只能確定那是個極為幸福的孩子，被雙親捧在手心上寵愛。

真好。

阿萊的眼前晃過哈尼雅的眼眸，乾淨明亮，勃勃生機。哈尼雅從小沒有玩伴，他記得哈尼雅想要一個弟弟妹妹，現在這個願望實現了，不知道哈尼雅開不開心呢。

天堂，第八重恆星天。

天使學院剛下課，哈尼雅就守在了教室外面不遠處。沒過多久，在其他小天使有意無意的關注下，瑪門抱着自己的課本走了出來。本來撅着嘴的孩童，一看見哈尼雅在外面，立刻眉開眼笑的奔了過去，“哈尼雅哥哥！”哈尼雅愉快的張開手臂，把自家的寶貝弟弟抱了起來。

哈尼雅不吝嗇的給了他一個臉頰吻，溫柔的說道：“今天學的怎麼樣？”

瑪門掛在他的脖子上，笑嘻嘻的說道：“當然沒問題！”

他是誰啊，路西菲爾的兒子，怎麼可能學不會基礎的魔法理論！

“就是，手上練習魔法的時候……”返回宮殿的路上，瑪門在哈尼雅的懷裏小聲的嘀咕，“哥哥，老師不讓我進行魔法訓練，只讓我單獨在旁邊冥想。”

“你的老師也是為了你好。”

哈尼雅揉了揉他的腦袋，這頭金髮和他真像，不知道用了多少染髮劑……咳。

瑪門再次撅起嘴，“不喜歡，我想要和他們一起玩。”

哈尼雅的臉色無奈起來。

天堂階級分明，智天使老師見到瑪門，都會下意識的產生階級性的敬畏，稱呼他為小殿下。這樣的特殊背景，瑪門怎麼可能和那些普通的小天使玩在一起。

“以後會有機會的。”哈尼雅哄道。

瑪門眨着眼睛，把腦袋埋在他的胸膛前，悶悶的應了一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