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詳的預感
到了鎮上,高靈致牽着馬走在滿是沙塵的路上,看到形形色·色的路人,心裏一陣莫名的恐懼,又有一陣莫名的驚慌和興奮。
她在琅環仙境裏待了十四年,平日裏接觸得最多的只有天鏡和白羽。這輩子同上輩子一樣,她無父無母,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為什麼活着。不得不說,這樣的處境十分可悲。說得好聽是瀟洒不拖泥帶水,但背後確實所有的一切都必須自己一人承擔。
那時候符冰還在,她可以安慰自己說她還有好朋友。但每完成任務后,出去瘋玩兒一陣后回到公寓內,她和符冰開着燈,兩人躺在床上看天花板,白色的牆,白的的燈光,以及淺綠色的窗帘和淺藍色的床單,冷色佈局的卧室顯得格外冷清,心也格外冷清。那時候,她深刻體會到什麼是孤獨無依。
偶爾躺在床上看狗血言情小說,她和符冰兩人倒想有那麼些極品親戚,也好過沒有任何親人的好。這輩子,難道也像上輩子那樣過?無依無靠,然後被凄凄慘慘的死?高靈致坐在小店裏冥想,駝鈴的鈴聲才將她從回憶和幻想中喚醒。
看着外面艷陽高照,高靈致覺得恍惚覺得心口還痛,好像那個血窟窿還在。高靈致痛定思痛,這輩子絕不會像上輩子一樣悲劇。隨手捻起一顆葡萄乾放進嘴裏嚼,酸甜的味道頓時讓整個味蕾都復活了,她幾乎吃了十四年的梨子,味覺都快麻木了。再喝一口純天然無污染的葡萄酒,才發現人生是如此的美好。
看着外面活生生的人,想想還是活着好啊,至少有好吃的,想起她從新為符冰收屍時候的情形,從前活生生的人,最後只剩下一具枯骨。
想到天境說的等她在中原混上一段時日再分配給她任務,她想天境該不會讓她做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至少什麼拯救天下蒼生的,也不會讓她一個女流之輩去做,不然用那些男人來做什麼?吃飯拉屎製造垃圾,還不如去死一死的好。
高靈致自知自覺性和主動性不高,在任務下來之前,在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裏,她並沒什麼高端洋氣上檔次的人生理想,現在最直接目的性最強的目標是去中原,至於怎麼去,花多少時間去,還是看變數。
在酒肆內聽到了最近最新的消息,高靈致放了幾枚銅錢在桌上,牽了自己的馬踏上去中土的路。高靈致騎着她的黑馬在官道上慢行,和匆匆而過的客商全然不搭調,她不急着趕到中原去,多看多行也是好的。
一輛豪華馬車駛過,高靈致牽着馬走到邊上讓路。伴在馬車周圍的是十二個身着青衫、青紗障面的妙齡女子,馬車上的風鈴隨着馬車的行動發出一聲聲悅耳的翠響。高靈致透過晃動的水晶車窗帘看到一個濃妝艷抹的美人,她穿着一身青色的華服,上面用金絲綉着大朵黃芍藥,眉間貼着青色的花鈿,頭上戴的首飾亦是青色,一張白皙的瓜子臉,下巴尖尖的讓人羨慕嫉妒恨。
錐子臉美人亦透過車窗帘看她,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丹鳳眼裏也含了微微一笑笑意。錐子臉美人人美,笑容也美,但高靈致看了過後,還是一個哆嗦。
馬車內的青衣小婢為錐子臉美人倒了一杯綠茶,說道:“剛才那小姑娘生得好生清雅俏麗。”
錐子臉美人說:“是啊。”她端起青瓷茶杯抿了一小口茶,“多久沒見過這麼靈秀可愛的姑娘了。”
看着遠去的馬車,高靈致搖了搖頭,果然在一個地方待久了容易患上臆想症,錐子臉美人怎麼會對她有那啥啥的意思。
高靈致的行程時快時慢,超過了錐子臉美人幾次,又被她趕上幾次。到了樂游山,人間四月天,這裏的桃花正盛開,一條不大不小的清澈小河把桃林分成兩半。高靈致被這裏是美景吸引,下了馬後一路慢慢欣賞桃花。
正午的陽光有些曬人,高靈致走到小河邊喝了幾口水,然後尋了一個陰涼的地方閉目養神。
“早就聽說樂游山的四月是人間天堂,如此美景確實難得,我也不拘着你們,都去玩吧。”輕柔的女聲飄進耳朵里,高靈致睜開眼扭頭一看,正是那天所見的錐子臉美人。
“謝夫人。”青衣姑娘們朝她行了一禮后散開,不多會兒就聽到一陣歡快的笑聲。伺候在她身側的青衣婢女撐着一把油紙傘,為她遮陽,傘上畫的正是粉色的桃花。
“夫人,我們還有多久到王城?”青婢女問道。
錐子臉美人說:“西域沿途的風景最美,不妨多看看走走,再回王城不遲。我是這麼想的,難道鳴鵲不想?”
“在安城整天待在將軍府里,回到王城也是困在高牆大院裏。難得有這麼好的機會看大殷的大好河山,鳴鵲求之不得。”青衣婢女十分欣喜,一字一句都帶着雀躍。
高靈致把那一主一仆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原來那個錐子臉美人是一位將軍夫人,這次是回大殷王城定居。前世高靈致特喜歡軍人,對站如松坐如鐘行如風的將軍尤其崇拜,然後深深的鄙視自己一回,竟然把那位夫人想得那麼齷蹉。
錐子臉美人見了眼前的青山綠水和桃花后興緻高漲,對鳴鵲說道:“此處風景正好,拿我的琴來。”
高靈致靠在桃樹上,聽到一陣如春光般明媚的琴音,一剎那間,恍若看見了漫天飛舞的桃花,聽見溪流里的潺潺流水的聲音。
想到白羽教她吹簫時的情形,白羽所有技藝中蕭尤其出眾,一管竹簫他能吹奏出輕緩陰柔的曲調,就像天朗氣清時候的藍天白雲。白羽總是嘲笑她,說她故作老成,簫音蕭瑟,蒼涼又空曠,聽着就像天地都毀滅了一樣。
“其實,悲壯也是一種美。你說我老成,實則不然,只能說明你還是個陽光明媚的少年。”陽光明媚,那時白羽還覺得這個詞甚好。後來白羽才知道那是一個反諷詞,後來走上故作正經的不歸路。
想到白羽那二呆的樣子,高靈致就覺得罪過,其實陽光明媚的陽光少年多好啊,雖然白羽早過了青春年少的年紀。
高靈致正在閉目養神聆聽琴音之際,只覺面上冷風夾着殺氣襲來,一下子睜開眼,只見一個身穿青衣的姑娘拿着一把質量不怎麼好的劍指着她的脖子,恐嚇她說道:“你是何人!為何在此!”
是不是這個世上的每個人在初次見面時都喜歡拿劍架在另一方的脖子上?高靈致用手裏的玉簫將青衣婢女的劍輕輕擋到一旁,站起來拍乾淨身上的泥土,說:“我只是路過這個地方,見到此處風景甚美所以駐足觀賞。倒是姑娘你用劍指着我的脖子是為哪般?”
“這裏風光秀麗,這位姑娘在此欣賞小憩也不足為奇。還不快向這位姑娘道歉?”錐子臉美人聽到她們爭執的聲音趕過來說和,她斥責完婢女,又對高靈致說:“我的夫君是鎮守西域的將領,這一帶的妖魔恨不得殺夫君而後快。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夫君安排在我身邊的婢女個個武藝高強,又天生警覺。鳴鵲也是為了保護我才會如此,希望姑娘大人-大量原諒她這次的無禮。”
鳴鵲十分聽話,錐子臉美人的話剛落音,她就收回了劍,對高靈致道歉行禮,語氣十二分誠懇:“鳴鵲無心冒犯姑娘,還請姑娘恕罪。”
大多數時候,聽話的婢女才是好婢女,高靈致回話說道:“無事,是夫人的屬下擔心夫人得安危才會如此行事。不過還得說一句,這杯弓蛇影的始終不太好,很多時候,人都是自己嚇自己的。”
錐子臉美人微微笑道:“姑娘說得既是,我會好好管教她們。姑娘向東走,可是要去中原?”
高靈致看着美人美艷的臉和恰到好處的笑容,說道:“是。”
“我也回中原,既然都是去中原,姑娘若不嫌棄,不妨我們同路可好?一則是為剛才鳴鵲的無理道歉,二來去中原的路途遙遠,這世道什麼壞人都有,一起走也好有個照應。”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更何況最難消受美人恩,她還沒到完全信任一個有疑點的陌生人。剛才錐子臉美人的笑意,讓高靈致又有了那種詭異的感覺。如果她是妖,一定是個道行高深的妖,不然她怎麼聞不到半點妖氣?就算沒有妖氣,她也不確定眼前的女子到底是不是人。
“多謝夫人的美意,我無拘無束慣了,去中原也是一時興起,至於什麼時候到,花多長時間去,也是隨心而定。至於夫人說壞人多,我還有能力保護自己。”
在琅環仙境裏頭,她的練習對手只有白羽一個,熟悉白羽的招式和出手風格。她雖覺得自己武功不弱,但到底缺少實戰經驗,正好去中原的路上可以找人打架鬥毆練練手。
錐子臉美人似乎掙扎了很久,才放手說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多留姑娘了。”
高靈致牽了自己的黑馬對錐子臉美人微微頷首,后離開樂游山,騎着馬晃晃悠悠的往東走。
從她離開琅嬛仙境那天起,白天走在荒野,晚上露宿郊外的時,時不時會有小妖靠近想吸食她的功力和精氣。
白羽曾經給她透露過,她在琅嬛仙境裏帶久了,身上沾有仙境裏亘古的靈力,而且這股靈力是渴望得到成仙的人、妖和魔最喜歡的。還有,她吃了十四年玉梨樹結的梨子,玉梨味美多汁,而那顆玉梨樹已經有上萬年的壽命,每一枚果實均吸收了琅嬛仙境的靈氣,是最滋養身體,最有利於增強修行的,而吃了她的身體,則是大大的有益身心。
想起白羽那句話,高靈致有一個哆嗦,她又不是唐僧,吃了她的肉可以長生不老。看着晚上前赴後繼的小妖,高靈致布了個結界,讓她和小黑晚上都能過得清凈。幸好,她這輩子的精神夠好,三五天不睡覺也能活蹦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