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往事不可追
“我說過,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一個死物上。你想要什麼寶物,我都給以給你。我在華音的神像前承諾過,不會讓任何人到聖女廟打擾她的亡魂。過去我不會對你說,將來也不會吐露半個字。”高靈致拒絕蕭湛說。
蕭湛被高靈致斥責一頓,無語的低下頭。她回來之後,真的變得不一樣了。
清明時節的雨一直下,田裏的秧苗抽了一葉新芽,杏花也在雨水的沖淋下落了一地。雒敬涵撐着傘走在青石板路上,看到高靈致和奕風站在衣冠冢前,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其實他們什麼話也沒說,一個看着墓,臉上浮現古怪的笑容,而另一個卻神色嚴肅。
“靈致,你如今回來了,這座衣冠冢就拆了吧。看到它我總覺得怪怪的。”雒敬涵走上前說。
高靈致卻道:“不用拆,過去的高靈致已經死了,就埋在這裏面。它的存在提醒我從前那個高靈致有多麼蠢多麼本,也提醒我該長些教訓。”
奕風冷冷冷冷的開口:“人活着要向前看才可以,何必執着於過去?”
高靈致不陰不陽的笑了一聲,反問道:“是嗎?只怕最該說這句話的人是我吧,你又有什麼資格?”
雒敬涵能感覺到高靈致對奕風似有似無的敵意,從前她看奕風,眼神中總會有淡淡的愛慕之意,如今全變成冷漠和諷刺。他或多或少聽過上古的傳說,高靈致已經攤牌,她繼承了姜靈祈所有的記憶。現在她會對奕風冷嘲熱諷,只怕有前世的恩怨夾雜在其中。他一直懷疑奕風就是萬妖王,現在更肯定了這個想法。
如今的高靈致,已非他能想想。於公於私,他都不願奕風變成敵人。“既然靈致的意思是留着它,那就照她的意思做吧,穆兄,你一下如何呢?”
奕風聽后不在言語,獨自撐着傘往回走。
高靈致看到墓碑上的幾個大字,心中想到,她的確不能再拿這事做文章了。她和奕風之間,沒有誰對不起誰,但要想一筆勾銷,似乎難於上青天。只是想到龍龑衝破聖靈石的封印從昆崙山下逃出來,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當年制服他太過容易,只怕這次會很棘手。
回到錦都之後,高靈致開始為穆寒江療傷,助他恢復功力。而奕風在一旁冷眼旁觀,看着穆寒江的身體一點一點恢復,到最後比受傷之前還要強。
高靈致歸來后沒多久,蕭龑也出關了,磨刀霍霍,準備揮師南下。
聖靈石重現於世,它選中了高靈致,從此高靈致便是大殷的聖女,終生不嫁,誓守貞潔,竭盡所能保護大殷,知道死的那一天。
高靈致的加冕儀式在王城的幕天凈壇進行,由十位長老親自主持。
因天下硝煙四起,四方忙着抵禦魔兵,因此加冕儀式並不隆重,一切從簡,參與的人只有蕭湛和雒敬涵等人。
王城被毀七年,石頭縫中長出低矮的灌木,平坦的地面已有薄薄的土,長滿半人高的野草,目之所及是一片荒蕪,看不到半點昔日的繁華。
幾人從馬背上躍下,見到此處的景象,有些觸景傷情。王城在上古龍龑卷土從來甚至大洪水降臨之時,也未被毀得這般徹底。
“要想恢復王城昔日得繁華,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高靈致望着荒草對蕭湛說。
“嗯。”蕭湛點了點頭。
高靈致施法清理出一條路來,中間還有無名指粗的蚯蚓蠕動着爬過,一股腐泥的氣息迎面撲來。這時,草叢中傳來稀稀疏疏的響動,是那些寄居在草叢中的蟲蛇獸蟻受驚后的留下的聲音。
“王城自上古一來便是歷代王朝的王都,我不會輕易放棄這裏。總有一天我會重建王城。”蕭湛說。他的祖祖輩輩都生在王城,死在王城,他亦是如此。他不能背上亡國之君的罵名。
雒敬涵提醒說:“我收到消息,蕭龑已經出關了,不日便會揮師南下。儀式結束后,我們必須儘快趕回錦都。”
“也不知道,這次他會用什麼邪功。”奕風說道,一路走來,這是他第一個開口說話。
高靈致不接話,牽着馬走過長長的街道。
幕天凈壇是唯一保存完好的建築,十位長老自王城城破之後,一直守在凈壇之中,不曾踏出一步。通向凈壇的石階,已滿是泥土和青苔,凈壇內部也一樣。
十位長老像雕塑一樣坐在祭火的火坑前,籠罩在一層淡淡的光暈中。高靈致施法除了凈壇內的灰塵。
灰塵掉落的瞬間,十位長老同時睜開眼睛,祭火坑裏微弱的火焰逐漸大了起來。高靈致用匕首割破手指,滴了一滴血進去,祭火的火苗一下子竄得老高。
“你回來了。”金尊長老見到高靈致,並無驚訝之色。
高靈致答道:“是,我回來了。我找到了聖靈石。老人們都說得到聖靈石的女子便是大殷的聖女,所以我們這次來,是想請長老們主持儀式。”沒有在祭火前舉行儀式,這個位置便名不正言不順。
火坑中加滿了木頭,高靈致跪在火坑前,看着熊熊燃燒的火焰,聽着金尊長老念着她聽不懂的咒語。沒有繁瑣的儀式和奢侈的場面。
等到儀式完成後,金尊長老用清水在高靈致眉心點了點,把權杖交到她手上:“我活了好幾百年了,為幾十位聖女授過權杖。雖說聖女的生死不由己,但我仍希望有人能打破詛咒,解救那些死去聖女的亡魂。”
“我儘力而為。”高靈致接過券商說。龍龑當年詛咒華音以及後世聖女時,她那時也發誓,一定會破他的詛咒。
奕風一直站在凈壇門口,看着整個儀式完成。上古,她加冕由姜昊親自主持,場面熱鬧又神聖。自是從那天以後,姜靈祈就變成一個冷血無情的怪物,想必高靈致也會如此吧?
從前那個有情有義又傻缺的高靈致被他殺了,是他喚醒了無情無欲又冷酷的姜靈祈,在她眼中,只有所謂的大義。
穆寒江在他身旁冷嘲熱諷,說:“再次看她坐上聖女的位置,感覺如何?高靈致走到今天這一步,可都是你的手筆。”
奕風冷冷的回望穆寒江一眼,說:“什麼時候你變得像寡-婦一樣刻薄自私又狹隘了,嘴巴里吐不出象牙。”
“我向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對付落水狗呢,一定要狠狠的打才可以。不過我又不是大象,當然吐不出象牙。”穆寒江最記仇,奕風過去沒少收拾他,雖然打不過,但過過嘴皮子癮還是可以的。他一向毒舌,有高靈致在,他可以肆無忌憚的諷刺奕風。
看到奕風怒氣騰騰的臉,又假笑道:“您可是活了以前多萬年的老妖了,可不能和我這個後生計較。”
奕風很想把眼前這囂張嘴賤的青年拍死,但礙於高靈致和蕭湛等人在附近,只得忍下。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韓清越見他們兄弟之間氣氛怪異,上前來詢問說:“你們怎麼了?”
“沒事,我和大哥開玩笑呢。聽說聖女不能嫁人,現在高靈致成了聖女,他們以後就不能在一起了,想想還真是遺憾。要三年前大哥娶了靈致該多好?”明明是傷感的話,穆寒江卻用一種嘲諷的語氣說出來,有說不出的微妙感。
韓清越性子直,只覺得穆寒江說話過分,罵他說:“那你還笑得出來?當年的事奕風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他畢竟是你大哥,你說話就不能收斂些?”
穆寒江鄙夷的看了看柳眉倒豎的韓清越,說:“見不得光的事,誰也不會說出來。不過你經歷了這麼多事,還是不長記性,白瞎了女媧族的天生神力。”
韓清越怒目嗔視,逼問說:“你什麼意思?”
穆寒江輕嘲道:“我就那意思。你果然笨得無可救藥。”
韓清越氣得無語,正要伸手打他,一旁的奕風卻幽幽的說:“你打不過他。”
她氣得跺腳,只得負氣離開。
奕風倒像個哥哥一般,勸穆寒江說:“你的臭脾氣該改一改了。”
穆寒江臉上仍是嘲諷的笑容。
儀式完成後,幾人快馬加鞭的趕回錦都。王施回頭朝幕天凈壇看了看,扭頭跟了上去。
蕭龑出關之後聽到高靈致活過來的消息,已派大軍南下,他的魔軍所到之處,一切都變成焦土。
蕭湛出兵迎敵,而蕭龑在卻在暗中派了絕殺高手刺殺高靈致。只有她死了,他才能得到聖靈石。背叛他的穆寒江,他有的是辦法收拾。至於萬妖王,搞垮他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只要他動動手指,就能讓萬妖王死無葬身之地。不過萬妖王活了一千萬年,身體還有可用之處。
閉關三年並非示弱,而是為了修鍊。如今到了算賬的時間,自然該把遺留的賬了清。他安插的那張王牌,是時候亮出來了。
魅影自上次刺殺高靈致身受重傷消失之後,一直蟄伏未出,如今再次出山,一身武功更詭異莫測。高靈致第二次與魅影交手后,誰也沒討到好處。她猜不出魅影的來歷,只能寫信問天鏡。
天鏡未給出直接答案,只在紙上寫了四個字:到時便知。
她看了之後,直接扔到火盆里燒了。
錦城之中,高靈致坐鎮侯府,她倒是不怕蕭龑親上門,畢竟他們是實力相當的對手。只是現在敵我力量懸殊,要想打敗魔軍並不容易。雒敬涵是上古戰神,一定得想辦法讓他恢複審理才可以。
高靈致想,既然她可以重生,宸轅以凡人的形式復活,也許還有其他的神會醒過來。到時候便可借眾神之力,將魔軍擊退。
奕風沒跟着蕭湛和雒敬涵等人上戰場,理由還是保護高靈致。出征那日,穆寒江一身玄色鎧甲,騎着黑馬經過他身邊,說:“看來大哥為了美人,連仇恨都可以放棄。”
“你的臭嘴什麼時候能閉上。”奕風忍着沒和穆寒江計較。
穆寒江笑着回道:“看心情。”
現在,他和高靈致之間處於微妙的尷尬之中,高靈致一直視他為一個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如同上古時期一樣,對他沒有任何感情可言。
“你到底想做什麼?”
“殺蕭龑,破除聖靈石的詛咒,讓世界恢復原樣,就這麼簡單。”高靈致擦着承影劍說。
“你……”奕風很想再說幾句,卻發現到頭來無話可說。
夜晚,魅影帶了大批殺手而來,在夜間嫌棄腥風血雨。高靈致用承影劍禦敵,不費吹灰之力。承影劍本是陰邪之物,喜喝人血,它在萬妖谷沉睡數年,如今正是喚醒它,讓它以邪制邪的時候。
蕭龑手下的刺客,恰巧成為餵飽承影的食物。大半月下來,承影劍上的綠色斑紋正在逐漸褪去,露出本來的白色。
奕風見她殺人不眨眼,出聲勸道:“我知道你很厲害,但承影畢竟是一把至陰至邪的邪劍,又吸取了上千萬年的日月精華,就算是神也不能輕易控制。你要小心被劍吞噬。”
高靈致拿着褪去鐵鏽的承影上下打量一番,手撫在修長的劍身上,她能感覺到劍在嘶鳴,自己身體裏的血液也它的在沸騰吼叫。聽到奕風的話后,她出乎預料的沒頂嘴:“我自有分寸。”
對奕風的關心,高靈致沒有多餘的回應。決定啟用承影劍的那一刻,她已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如果真到了被反噬的那天,她就可這柄劍,還有蕭龑一起死。
“我知道你在怨我……”
奕風話未說完,高靈致已平靜的打斷他:“我沒有願你,過去沒有,以後也沒有。因為我從未將你放在心上。萬妖王,你要記得,我們之間誰也不欠誰,你的祖先,曾欺凌我的祖先。我的祖輩,為了反抗,所以滅亡妖界。過去的恩怨已經過去,我們兩清了。從今往後,我們之間只是知道對方名字的陌生人。”
原來,她從未將自己放在心上,難怪她那麼狠心絕情,原來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人來了。”高靈致提醒奕風說。
果不其然,魅影像鬼魅一樣,穿透牆壁走了進來。而他身後的鬼影,也瘋狂的涌了進來。
夜晚,又是一陣殘酷的屠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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