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噬天的陰暗席捲大地，
來自西方的魔鬼踏上古老的阿斯諾克。
凱米莉啊，可愛的凱米莉，
為什麼你在顫抖，潔白的長裙沾滿血污，
為什麼你在哭泣，湛藍的雙眼黯淡無光。
爸爸拿上了長刀去打魔鬼，
但是再也沒有回來。
媽媽將我放進了床底叮囑我不要出來，
可怕的笑聲和尖叫刺破我的耳朵。
周圍還有魔鬼在四處遊盪，
低吼着尋找倖存的人，
它們很快來到了這間小屋，
凱米莉就在裏面。
門開了，門開了，
陽光穿透了厚重的烏雲，
精緻的容顏是那麼美麗而神聖。
他背着戈爾根的枝條製作的長弓，
輕巧地射穿魔鬼的心臟——”
“嘿艾達，我只是下去搬了桶酒，你怎麼又開始唱這個了！”名為氣泡與烤肉的酒館中，老闆喬治抱着一個大木桶往吧枱上重重一放，扯着粗嗓子沖酒館一角抱着里拉琴的小個子吼着，粗壯的手臂高聚起來揮舞，“你再唱，我可就把你從我的酒館裏轟出去，當然在那之前，得先把你欠的飯錢給留下，或許那會讓你只剩下一條褲衩！”
喬治的話音剛落，邊上立刻又有人高喊：“不不喬治，你還是那麼寬容，應該讓這小子連褲衩都不剩！”
酒館裏的人一陣鬨笑，現在是午餐時間，做力氣活的人們都會到這兒聚起來喝着兌了水的廉價啤酒放鬆放鬆。
被打趣的艾達一下子漲紅了臉，手指在琴弦上撥弄了兩下，終於還是轉了個調子。
人們聽他換了一首，也紛紛安靜下來聽着。
在這樣偏遠的小鎮，一年也難得見到幾次吟遊詩人，只要艾達不總是唱那些會給他們帶來麻煩的，他們當然樂意聽新鮮。
“罪惡的刀刃沾染父神的鮮血，
墮落的子民拋棄血脈，
無知的罪行帶來滅世，
神隕，災難降臨。
黑色的瘟疫肆虐橫行，
滔天的洪水吞沒岸邊的村莊，
大地裂開了通往地獄的縫隙，
嗜血的惡魔將要逃逸再臨。
勇敢的武士拿起兵刃，
劈開叢生的毒荊棘，斬殺狂暴的凶獸，
他們不畏任何艱險，
只為尋找到方法拯救同胞。
憤怒的神族終於被他們感動，
賜下神佑指點方向……”
“這才像話么，這臭小子！”喬治嘀咕着放下手中髒兮兮的抹布，搓着雙手看一眼不遠處一張小圓桌上的餐盤，“讓我來算算，哦是的，一共一個銀幣二十四個銅幣，你真的不需要來一杯啤酒嗎？麥芽的香味可以消除你旅途的疲憊。”
櫃枱這頭的人笑了笑：“不了，給我拿四個白麵包，再來一杯牛奶。”說著，他將三個銀幣扔在櫃枱上，“剩下的，就替我給那位小詩人吧。”
“哦，艾達可真得感謝你，要知道他現在就連一杯水都快買不起了。”喬治笑呵呵地將銀幣收下，轉身倒了杯牛奶放在吧枱上，接着去後頭拿麵包。
羅德里高將杯子拿過來，轉身遞給身後跟着的小傢伙。
“羅德，我寧可你忘記這件事。”長着深藍色頭髮的孩子才剛過羅德里高的腰部，皺着眉頭盯着面前這杯乳白色的液體。
羅德里高伸出另一隻手狠狠地着她的頭髮，笑着說：“再不喝，我的小蒂亞一直長不高可怎麼辦呢？”
“我說過了，不許揉我頭髮！”嘉爾蒂亞抗議地捂着自己的頭瞪視羅德里高，卻挫敗地意識到自己的身高實在是太劣勢，她只能仰着頭看羅德里高的惡劣笑容。
嘉爾蒂亞覺得，她已經能夠想到羅德里高會說什麼話了。
“啊抱歉抱歉。”果然，羅德里高的道歉看不到任何一點的誠意，“這高度太順手了。”
每一次因為喝牛奶發生的爭執，最終都是以嘉爾蒂亞敗在事實面前為結束。
從酒館裏出來，羅德里高從後面的馬廄牽出他的馬，帶着嘉爾蒂亞沿着鎮外的路走去。
鎮子位於四風草原的東邊，外面是成片的綠絲絨一般的草地，像故事裏傳頌的孕育神族的赫瓦格綠海，草地上有大團的綿羊，白色的絨毛看上去就顯得格外柔軟。
大概是嘴巴里殘留的牛奶味道讓嘉爾蒂亞很不舒服，她一路上都死皺着眉頭。
羅德里高拍拍馬背：“蒂亞，要不要帶你跑一段？”他有着一頭純正的金髮，還有一雙漂亮的藍色眼睛，像極了吟遊詩人傳唱的那些英勇的騎士。
可是，騎士們都服從於教廷，信仰光明神，帶上了神聖的光輝。
所以，沒有人認為羅德里高是一名騎士，只除了始終堅持這一點的羅德里高自己。
“蒂亞，人們確實需要信仰，但沒有誰是必須信仰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的。”
這句話，嘉拉迪雅只聽羅德里高說過一次，但是只這一次，她就牢牢地記住了。
馬沿着小路跑了起來，嘉爾蒂亞閉上了雙眼感受迎面而來的強風，彷彿它能將心底的陰霾吹散。
身後傳來羅德里高胸腔的震動，嘉爾蒂亞終於睜開眼睛：“羅德，你在笑什麼？”
這一開口，風呼嘯着灌進嘉爾蒂亞口中，嗆得她不得不壓低身子難過地咳嗽。
羅德里高吹了聲口哨，馬的速度慢了下來，很快變成散漫地行走。
“小蒂亞，你沒事吧。”羅德里高噙着笑意替嘉爾蒂亞拍着背，直到她緩過氣才又問了一句，“那你在生什麼悶氣？”
嘉爾蒂亞沒有回答，她只是抿着唇，深藍得能讓人錯認成黑色的眼眸看向遠處。
羅德里高看上去並不在意嘉爾蒂亞的小脾氣，只笑了笑跳下馬，牽着繼續往前走。
過了好一會兒，嘉爾蒂亞才開口：“羅德，之前你為什麼要把我的身世告訴我？”
羅德里高聳了聳肩，誇張地抬着頭說：“不告訴你，那小蒂亞會相信你是我的女兒嗎？”他指了指嘉爾蒂亞的頭髮，再點點自己的頭髮。
“你明明知道我問的是什麼！”嘉爾蒂亞瞪着羅德里高，卻發現他正用柔和的目光看着自己。
“蒂亞，不要去管別人怎麼說，怎麼看。”羅德里高放眼看向一望無際的草原，抬手一揮，“這個世界那麼大，沒有人真的能看穿什麼，你只要信仰自己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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