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4章 陷害
月夜空曠,更兼秋意闌珊,那聲音飄飄忽忽彷彿來自好遠,又像是近在眼前卻被什麼阻隔,似長嘯又不高亢,若低吟過於嘹亮,詭異莫辨,只讓人周身毛孔張開,頭皮沙沙。
寧可兒乃為知府千金,養在深閨,體弱膽子小,聽這怪聲忙問夕煙:“是狼么?”
夕煙本也有些害怕,聽她這樣問噗嗤笑了:“這是侯府不是荒野,何來的狼?”
寧可兒恍然大悟的樣子,撫摸自己心口,雙瞳亂轉,驚懼非常,連說話都不敢大聲:“這是何物在叫?”
夕煙用心聽了聽,聽不出個所以然,搖頭:“奴婢猜度不出,小姐盡可放心,侯府護衛重重,任何腌臢物都靠近不得,更何況外面住着咱寧府的人。”
如此開解,寧可兒略略放心下來,招手讓夕煙上床傍着自己睡,卻聽有人突然一聲喊:“鬼啊,有鬼!”
夕煙幾乎是騰躍而起,平素走路裊裊婷婷的一個姑娘家,被驚嚇激發出了潛在之力,她猛撲向床,隨後與戰戰兢兢的寧可兒擁抱在一起。
寧可兒抖抖索索的喊:“人呢,來人啊!”
呼啦啦跑進來幾個婢女,皆是滿臉恐慌,紛紛稟報:“小姐,外面鬧鬼。”
本想叫進人來壯膽,大家如此慌亂更加劇了寧可兒的驚怕,花容失色,嬌軀亂抖。
突然有個小丫頭指着窗戶瞪大了眼睛喊:“鬼,鬼跑過去了!”
隨即。屋子裏一片驚叫甚而嚎哭聲。
鬧了足有一盞茶功夫陶嬤嬤才姍姍而來,寧可兒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連連喘息,語無倫次:“鬼,嬤嬤,有鬼,怎會有鬼。”
陶嬤嬤聽了半晌總算明白大致,一拍大腿道:“哪有什麼鬼,夫人車馬勞頓,必是看花了眼。”
寧可兒頻頻搖頭。指着諸多婢女道:“她。她們都看見了。”
陶嬤嬤凝眉想了想,突然掩口瞪眼,她這一狀態再次將寧可兒嚇傻,隨即又聽她駭然道:“該不是四爺的魂魄歸來?”
登時。屋內鴉雀無聲……
繼而。寧可兒翻了白眼。直挺挺昏死過去,一是驚嚇,二是。本還期冀施耘莽的死是謠傳,陶嬤嬤這樣說,就說明施耘莽確定死了,大起大落大喜大悲,身子嬌弱心更是脆弱,承受不住如此磋磨。
眾人七手八腳將她抬到床上,喊的喊、喚的喚、哭的哭、鬧的鬧,亂成一鍋粥。
到底是陶嬤嬤人情練達,指使個小丫頭去伯英院喊花羞:“大夫人可是神醫。”
那小丫頭轉頭就跑,忽而又掉頭:“嬤嬤,哪裏是伯英院。”
陶嬤嬤這才想起寧府之人初來乍到,對於侯府並不熟悉,於是親自去外面喊了侯府之人去伯英院請花羞。
這個時辰花羞剛剛沐浴過,散着一頭如瀑長發,同娥眉、翠黛邊閑話邊縫着一件披風,赤黑色的錦緞做面,微微露出一點點大紅的裡子,暗想施耘天穿上迎風站着,風拂過披風獵獵,黑紅相映,莊重又不失昳麗。
陶嬤嬤遣來的小丫頭跌跌撞撞奔來,於門口即高喊大夫人救命。
翠黛被這突如其來的喊聲唬了一跳,起身罵了句“皮緊了”,即出來詢問事由,隨着回來稟報給花羞:“寧小姐被鬼纏身,不知死活。”
那小丫頭不明就裏,不過是聽陶嬤嬤一面之詞,如是報給翠黛。
聽聞寧可兒出了狀況,花羞忙讓娥眉、翠黛為她梳頭整裝,事情緊急,匆匆綰個髮髻用一支翡翠簪子固住,抓過披風裹着身子,由着娥眉、翠黛陪同往季賢院而來,只是等她到了,寧可兒被眾人連呼帶喚外加拍打,已經醒了過來。
翠黛有些不滿,對陶嬤嬤道:“我家夫人漏夜而來,就是看你們哭哭啼啼,到底出了何事?四爺還沒死呢,整個季賢院一片喪氣。”
花羞阻止翠黛:“少說一句吧,待我問問。”
有小丫頭搬了張杌子放置床邊,娥眉扶着花羞坐了過去。
寧可兒臉色煞白,獃獃的望着花羞,她與花羞年紀相仿,更因在福安居一場會面彼此有了好感,此時抓住花羞的手,惶惶道:“有鬼。”
夕煙從頭至尾把鬧鬼的事說了個詳細。
花羞聽罷回頭覷了眼陶嬤嬤,不想寧可兒初來乍到,季賢院就上演這麼一樁,雖然不確定是有人為之,卻感覺陶嬤嬤身為管事脫不了干係,回身反扣住寧可兒的手安慰:“朗朗乾坤,何來鬼怪。”
寧可兒不停晃着腦袋:“真的有鬼,我看見了。”
花羞輕輕拍着她的肩頭安撫:“寧小姐貴為知府千金,必是飽讀詩書,從來鬼怪之說都是人在作怪。”
寧可兒將信將疑,臉色稍稍有些緩和,心神略略安穩,問:“誰?誰在作怪?”
花羞的手按在她肩頭,不自覺的用了下力,有些話不便直言,忙調整自己的失態,辯解:“沒有誰,我之意,這麼久以來,侯府從未鬧過鬼,自然也不會在寧小姐來到那鬼就出來。”
陶嬤嬤卻有不同見解:“那是大夫人你嫁過來時日尚淺,哪個宅子不死人,人死變成鬼,有好鬼有惡鬼,惡鬼便會使家宅不寧。”
花羞想反她幾句,又不想與她的隔膜太過明顯,清了清嗓子,掩飾自己的不悅。
娥眉用手捅了捅翠黛,非是她自己膽子小,而是不善於吵架。
翠黛當即會意,橫在陶嬤嬤面前冷笑:“我很想知道嬤嬤死後變成何種鬼,不如現下你死給我看看。”
陶嬤嬤懼她潑辣,滿心不悅也還是腆着臉笑:“姑娘說笑,我還有幾十年的春秋,現在死不得。”
翠黛還想罵她幾句,花羞又適時的清咳兩聲,如此便把翠黛岔過去。
陶嬤嬤心下道,小蹄子,在我這裏發威,遲早算這筆賬,先擱着你的仇,等下有你主子哭的。
想到這裏指着窗對花羞道:“夜深,大夫人請回安歇吧,四夫人這裏有我呢。”
寧可兒雖然怕,也不好挽留花羞,道了幾句多謝,讓夕煙送花羞三人出去。
走至門口,花羞忽然轉身對夕煙道:“緊閉門窗,無論外面有什麼動靜也不要擅自出去,真有鬼,怕也無用,沒有鬼,謹防惡人生事端。”
夕煙沒等說出什麼,一同來送的陶嬤嬤插嘴道:“大夫人放心,有我呢,今晚我不睡了,守在四夫人床前,有個風吹草動,我豁出去這條命不要,也保四夫人安然。”
花羞暗笑,有你我才更不放心,嘴上卻說:“嬤嬤上心了。”
從季賢院出來,路上翠黛擔心的問:“那個老虔婆最可疑,夫人作何打算?水柔可在伯英院,若她們裏應外合,不可不防。”
夜風或由樹梢落下,或從花草間躥出,花羞打了個冷戰,忙裹緊了披風,額前的髮絲痒痒的拂着,手指輕拈掖在耳後,驀然想起施耘天曾經無數次這樣為自己捋過頭髮,為著那個男人,侯府縱然是龍潭虎穴,自己也無懼無憂。
細細一聲嘆息,道:“防什麼,水柔現下做的是粗使,輕易不進房內,而陶嬤嬤人在季賢院,縱使她想對付我那也是鞭長莫及,亦或許是我們的錯會,水柔並無害我之心,總之我當初是為救她非是害她。”
娥眉附上一句:“多早晚她能懂夫人的心?”
一片落葉打在花羞面頰,唬了她一跳,蹭了蹭被打過的地方,邊道:“天知地知我知你們知,足矣。”
三人邊走邊說,散碎的語言被秋聲覆蓋,月輪一路相隨,滿庭的清輝冷若冰霜。
回到伯英院,翠黛嘀咕句“總算到家了”,抄在袖子裏的手拿出來為花羞開門,剛推開卧房的門,卻見正中條案前的太夫人橫眉冷對,而殷氏楊氏還有張存孝家的等一些丫鬟婆子,個個表情肅然,看這陣仗,彷彿正等着花羞,即將來一場堂審。
花羞心裏如有個小兔子蹦來蹦去,惶惶然不安,面上卻是波瀾不興,給太夫人福了福,道:“這個時辰您怎麼還沒歇着?”
太夫人沒有回答她的話,反倒對郝嬤嬤道:“去把門關了。”
翠黛預感不妙,自己距離房門近,她先於郝嬤嬤走了過去將門緊閉,無論發生什麼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太夫人沉着臉,盯着花羞看了又看,問:“耘天出征多久了?”
花羞無法猜度她漏夜而來問這個作何,還是老實答:“兩月有餘。”
太夫人猛然丟開手爐,頓時蓋子掀翻,裏面的炭灰灑了一地。
花羞身子顫了顫。
郝嬤嬤忙不迭的俯身去拾掇,邊道:“阿彌陀佛,事情還沒查明,怎知不是樁冤案。”
查明?冤案?
花羞眉頭蹙起,才想問,卻見太夫人從袖子裏拿出一卷紅絲線捆着的紙,手一拽,絲線解開,啪的拍在身側,指着道:“這些腌臢不堪之物,是從你被子底下看到的。”
花羞距離遠,不知是什麼物什,忙緊幾步過去看,臉騰的紅了,彷彿有誰給她一巴掌,**辣難受。
原來,那些是春宮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