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章 結拜
暑氣漸升,大清早的即感覺憋悶難耐,庭前那排女貞樹卻是生機盎然,管事張存孝家的正吆五喝六的指使幾個婆子抬着一口銅胎掐絲琺琅的大瓮,瓮里的浮着幾朵雪白的睡蓮。
花羞穿戴整齊出來,張存孝家的立即迎上去極盡諂媚道:“聽聞夫人喜歡蓮,我昨兒弄了些來,您賞眼看看可中意?”
花羞見那幾個婆子個個累得憋紅了臉,忙道:“先放下。”
張存孝家回頭的剎那,滿臉的笑容像被刀颳了似的,瞬間不見,沉聲道:“夫人叫你們放下。”
花羞走上前欣賞了一番睡蓮,仙姿神態,冰清玉潔,甚是喜歡,然而卻對張存孝家的道:“哪來的送哪去吧。”
張存孝家的一愣,不確定花羞的用意,以為自己是熱臉貼冷屁股,頗為不自在,愣愣的杵着。
花羞解釋道:“子譽子耀年幼,小孩子淘氣再所難免,度其身量高不過這口大瓮太多,一旦攀爬落水,你以為人人都會司馬光砸缸。”
司馬光砸缸張存孝家的就不知道,但曉得花羞是擔心兩個小少爺,贊道:“夫人宅心仁厚,更具慈母心懷,只是這睡蓮是買的,退回去那商主定然不許。”
花羞略做沉思,隨後道:“宋姐姐家裏可有幼子?”
張存孝家的腆着笑臉道:“叫我老宋吧,我最小的兒子都已經十六歲。”
花羞點頭:“如此,把睡蓮放在你的院子裏。”
張存孝家的半分歡喜半分羞怯:“這是為夫人買的。放在我家裏不妥。”
花羞着急去太宰府,不想贅言,拔腿就走,路過她身邊時輕拍了下她的手臂道:“我可以去你家裏欣賞,沒什麼不同。”
張存孝家的受寵若驚,朝花羞的背影連連鞠躬:“蓬蓽生輝,蓬蓽生輝啊!”
花羞懶得接她的話,逕自去了,看似漫不經心的問隨行的杜鵑和青鸞:“這老宋很得太夫人的心么,我才過門即撥給我做了管事。”
杜鵑謹言慎行慣了。只簡單一個字:“是。”
青鸞卻是個直腸子。道:“夫人哪裏知道,宋姐姐原先是福安居的管事,郝嬤嬤一心伺候老太太不肯擔個管事的名頭,後來宋姐姐失手打死了福安居專司清掃的丫頭小翠。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被太夫人罰去庫房管藥材。夫人您嫁了過來,她就毛遂自薦,請太夫人擢升她為伯英院的管事。這麼囂張,還不是仗着他男人是大總管。”
打死一個丫頭竟然只降職懲罰,太夫人遵循的是誰家的律法?
花羞駭然失色,手於袖籠里攥緊,直到洇出汗水。
杜鵑偷偷掐了下青鸞,示意她不要亂講。
青鸞不以為意的:“怕什麼,凡事有夫人做主。”
花羞覷她一眼:“切不可學那起子人慣會狗仗人勢。”
哪起子人?青鸞不懂,也不敢隨便問。
花羞自己明白,張存孝家的,狗仗人勢倚仗的是太夫人,不知太夫人緣何高抬這等面相一看即非良善之輩的人,或許,哄她做個走卒吧,那個小翠不知犯了什麼錯,張存孝家的可以私設公堂將她打死,總之花羞明白小翠得罪的並非張存孝家的,而是太夫人,無論是借刀殺人還是假手於人,太夫人在花羞心裏,越來越讓人膽戰心寒。
哎!一入侯門深似海。
心事浮沉,人就走到了垂花門,總管張存孝早領着轎子等在此地,且還有二十幾個護衛。
花羞指着那些個護衛問張存孝:“誰派來?”
張存孝答:“侯爺臨走留了口信交代小人,說夫人出門至少二十扈從他才可放心。”
花羞嘟着嘴,他給這個寫信給那個留口信,若非自己去祭奠母親,也不會在城門口遇見他,豈不是就這樣不告而別。
由杜鵑、青鸞扶着上了轎子,剛想說走吧,忽聽有人高喊:“等等!”
不用看即知是溫宵雲。
果然,溫宵雲抱着他那聞名天下的重劍大步而來,至轎子前對花羞道:“算我一個。”
花羞不想他與自己走的太近,於是指着那些護衛道:“侯爺交代,二十個護衛足矣。”
溫宵雲想了想,重劍一橫,耳聽啊的一聲慘叫,距他最近的那個護衛倒地,他自鳴得意道:“現在少了一個。”
花羞晃晃腦袋,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道:“溫少俠幾時學會了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溫宵雲挑着丹鳳眼,無聲的笑:“剛剛。”
花羞也不與他爭執,曉得他保護自己亦是施耘天的安排,若是有人閑言碎語,自有施耘天來做擋箭牌,於是吩咐:“走吧。”
一行人出了侯府,離開長榮大街直奔皇門西,那是太宰皇甫少驊的府邸。
轎子顫顫巍巍,小半個時辰才來到皇門西,張存孝身為引路,指着那蒼松翠柏掩映的居所道:“大夫人您看,那就是太宰府。”
花羞掀開轎簾望去,這太宰府不似別個權貴的府邸處於繁華地段,倒像是隱居修鍊的所在,四處皆被鬱郁蒼蒼的樹木遮蔽,能望見的,也只是從松柏間泄露出來的那麼一角,但不知皇甫少驊那樣專橫跋扈之人為何選在這麼沉寂之地安家。
入了松柏林是一條長形石鋪成的道路,寬闊直通太宰府大門,而花羞此時才發現別有洞天,房屋綿延出去,遠處看一個太宰府當得起一個小城郭。
距離大門幾丈開外,有太宰府侍衛執刀槍過來問:“可是定遠侯夫人到了?”
引路的張存孝答:“正是我家大夫人來訪皇甫夫人。”
侍衛躬身道:“請。”
刷拉!另外幾十個侍衛分列兩廂,花羞的轎子進入大門,沒停,直接過儀門到了垂花門,又有個年約四旬的管事嬤嬤候着。
花羞下了轎子,那管事嬤嬤也不多言,只屈膝施禮道:“請大夫人往花廳稍等。”
花羞隨着這嬤嬤來到位於后宅的花廳,一路看,太宰府的華麗富奢,定遠侯府皆無法企及。
進了花廳,幾個丫鬟魚貫而入,端茶的,端糕點的,端水果的,端熏香的,端漱口水的,還有端凈手水的,等等等等,五花八門,不一而足。
規矩頗多,花羞本着入鄉隨俗,人家讓做什麼她就做什麼,一套下來,何止繁瑣,簡直是累人。
又吃了半杯茶,才聽廳外腳步欻欻,是皇甫夫人由一干丫鬟婆子眾星捧月似的來到。
有個管事嬤嬤給彼此做了介紹,花羞看那皇甫夫人,體態窈窕,容顏秀美,膚如細瓷,嘴角含笑,真看不出她已經幾十歲,當真是駐顏有術。
環佩叮噹,珠翠亂顫,皇甫夫人一舉一動不容你忽視,她盯着花羞看了看,融融笑道:“早聽說定遠侯夫人國色天香,害我神交已久卻不得相見,現下看,果然名不虛傳。”
禮尚往來的客套話,花羞亦會,回她道:“也聽聞皇甫夫人絕色傾城,今兒一看,實在是相見恨晚。”
皇甫夫人眉眼含笑,竟親親熱熱的拉着花羞的手往椅子上分賓主坐了,又道:“我家老爺同侯爺實屬莫逆,希望我與大夫人亦能情同金蘭。”
花羞適時的站起躬身道:“姐姐在上,受小妹一拜。”
皇甫夫人忙伸手相攙:“自家姊妹,無需這些繁文縟節之禮,倒是我高攀,大夫人可是太后的義女。”
花羞之所以與皇甫夫人示好,希望此後藉由自己的關係,性情耿直的父親再有得罪皇甫少驊之處,他能網開一面,現下她也不想過謙,降低自己就是抬高別人,會助長別人傲氣,自己有些地方壓制住皇甫夫人,也就變相壓制住了皇甫少驊,這也是為父親的安危考慮。
於是她道:“聽聞當今長公主還有個開畫苑的異性姊妹,夫人何來高攀一說,講的只是個情義。”
皇甫夫人頻頻點頭:“聽大夫人之言如沐春風。”
花羞覺得是時候了,道:“我來一是拜會皇甫夫人,二來是看看皇甫公子,那心痛病可好些?”
皇甫夫人忽然情緒低落,嘆氣道:“若是好了,安敢麻煩大夫人過府。”
花羞連說客氣,復道:“診病要緊,引我去看看。”
皇甫夫人當然是求之不得,於是起身,引着花羞來到皇甫彧的住處,不在後宅在另外一個院子。
於二門口,皇甫夫人遣個小丫頭去稟報皇甫彧,說花羞來為他診病。
房門打開,三五個丫鬟婆子恭候,花羞隨着皇甫夫人進入,撲面而來的全是草藥味,刺鼻。
兩個婢女掀着珠簾請進花羞同皇甫夫人,而皇甫彧,已經從床上起來,手捂心口過來迎接花羞。
花羞看他,何止瘦弱,簡直是皮包骨頭,雙頰深陷,眉骨凸出,一張臉彷彿僅剩下一雙大眼,面色慘白,難得的,他身上沒有其他病人的卧床而來的難聞氣味,反倒一襲一襲的馨草香,讓花羞頓生好感。
皇甫夫人為他們彼此介紹后,按照皇甫彧的要求即退了出去,單等房內只剩下花羞同他兩個,皇甫彧道:“大夫人,我的病,只有你能治。”
花羞訝然:“這卻是為何?本夫人並非醫者,診病不過是旁門左道。”
皇甫笑,指着自己的心口道:“心口痛,其實是心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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