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章 震驚
燭火爍爍,銷金撒花的羅帳低垂。
花羞甫一睜眼看見陌生的所在,自問似的:“這是哪裏?”
手肘支撐想坐起,後背卻痛得厲害,忍着忍着,硬是擰彎了兩道秀眉。
有人按住她的肩頭,輕聲道:“莫動,當心觸碰傷口。”
極其悅耳的女子之聲,隨即映入花羞眼帘的是一張明潔的面龐,如滿月般乾乾淨淨清清爽爽。
“你是誰?”花羞望其穿戴非我朝服色,齊胸的襦裙,交領寬闊,樣式簡潔,頭上一個圓圓的髮髻,只插着一枚嵌玉發簪。
女子從床邊梅花小几上拿過一張薄貼,笑了笑,露出極好看的兩個梨渦,柔聲道:“奴婢崔秀如,是王子的侍女。”
說完,示意花羞轉過身去背對自己,再道:“該換藥了。”
王子?花羞略略琢磨下,問:“可是高麗王子?”
那崔秀如點頭:“是。”
花羞環顧周遭而問:“此處是?”
崔秀如不笑不說話:“王子在京師的行院。”
到底是王室,雖為附屬國,在大齊國的京師都有行院。
花羞感慨下,看着崔秀如手中黑乎乎的物什問:“作何?”
崔秀如指着她身後道:“王子親自煉製的薄貼,讓奴婢等你醒來后服侍您換上。”
高麗王子既然救了自己,就再不會害自己,花羞如此想救乖乖的轉過身去。突地翻轉過來,用力過猛扯痛後背的傷口,顧及不上,急切切的問:“娥眉呢?我那婢女,還有老董,車夫。”
記憶中娥眉中刀身亡,而老董不知有無受傷。
崔秀如安慰她似的笑眯眯道:“放心,您的婢女傷無大礙,車夫亦是。”
彷彿一個重刑犯被皇恩浩蕩的赦免,花羞歡喜非常。娥眉沒有死。老董聽崔秀如的意思也受了傷,總之他們兩個都健在,比之死亡,受傷是多麼幸運之事。
心情好。身子也爽利多了。轉身由着崔秀如給她換藥。而她此時才發現,自己上身僅餘一件緋紅的**,當即臊得紅了臉。探尋的問:“之前可是姑娘為我褪衣敷藥?”
崔秀如心裏玲瓏透明,曉得她在擔心什麼,邊動作邊道:“是了,是我,王子將您三人送來之後,忙着去找瘍醫救治您的婢女,她傷太重,所以把您交給奴婢。”
前一刻花羞彷彿被懸在半空,這一刻才能着陸似的,輕鬆了許多,只道:“謝謝你崔姑娘。”
崔秀如手按在她傷口處,痛得她緊緊抓着被子,等傷口包紮好,她要崔秀如為她穿上衣服,只是她的衣服已經被青杏用剪刀刺破,最後,不得不穿上高麗國侍女的服飾。
燭火即將殘燼,五更鼓應時響起,且伴有隱約的雞鳴。
花羞抬眼望向窗戶,想想自己夜不歸宿,整個侯府必然會掀起軒然大波,而施耘天會更加着急,於是讓崔秀如去請高麗王子,她要告辭離開。
崔秀如應了聲是,遂躬着身子慢慢退出,旋又慢慢退了回來。
花羞莫名其妙,剛想問她,才發現隨着崔秀如進來四五個陌生男子,黑衣蒙面,她驟然而明白了什麼,這些,是來索自己命的。
崔秀如嚇得篩糠似的,躲去角落。
那四五個黑衣人彼此對望,屋內光線不足,另外花羞穿着高麗國侍女的服侍,而她處於羅帳內,朦朦朧朧的不易辨認,所以那幾個黑衣人不確定她是目標,於是慢慢趨近。
花羞想逃卻無遁地的本領,心思急速飛轉,發現此屋子僅有自己床前這盞燭火,這便是逃生的契機,她猛撲過去,顧不得被火灼痛,一把抓住燭火將其掐滅,與此同時人就滾落下床,也顧不得傷口的痛,繼續翻滾,本想借窗逃跑,誰知烏漆墨黑不辨方向,最後咚的撞上牆壁,咬牙挺着不敢出聲。
屋子裏乍然黑洞洞的,幾個黑衣人罵的罵喊的喊,罵的當然是花羞奸詐,喊的是讓人掌燈。
待掌燈之後,便是自己命喪之時,花羞不想坐以待斃,勾畫著哪裏是窗戶,選准了方向剛想匍匐而去,耳聽“啊、哎呀”的慘叫,還有利器刺入身體極其微弱的聲響,什麼都看不見,彷彿屋裏打亂了套。
片刻之後,光亮如水漫溢開來,房內一切畢現,她緊貼着牆壁,驚駭的望着那燈火處,見崔秀如手裏握着一把短刀,刀刃上的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如一朵朵曼殊沙華,那四五個黑衣人俯卧的俯卧仰躺的仰躺,俱已成屍體。
花羞對着崔秀如目瞪口呆,見她面色極其自然,竟然還笑了笑,梨渦像雛菊綻放。
“該不會是姑娘你殺的這些人?”花羞問,確實難以置信,這樣溫柔纖細的女子,可以琴棋書畫,可以針黹女紅,可以撒嬌刁蠻,就是不應該敢殺人,更何況是四五個訓練有素的殺手,且是男人。
崔秀如笑意盈盈:“夫人果然聰慧,打滅了燭火,省了我不少力氣。”
於黑暗中殺人全憑聽力,這是頂級武功高手才能做到,花羞不懂武功,但看過不少這方面的典籍,想一個侍女都如此厲害,那高麗王子的功夫……不敢想像了。
崔秀如出去喊了另外幾個侍女進來,七手八腳的將黑衣人拖了出去,又打水洗清地上的血跡,這一折騰,天色大亮,高麗王子神采奕奕的來看花羞。
花羞不肯留在床上,除了施耘天和父親,她沒有這樣面對過任何一個男子。
由崔秀如攙扶着,下了床往桌邊走去,腳踩着那些黑衣人倒下的地方頗不自在,不禁道:“王子真是深不可測,連個侍女功夫都如此厲害。”
高麗王子朗聲大笑:“普天下只有一個高麗國,而高麗國只有我一個王子,我的,都是最好的。”
是了,是這個道理,普天下有多少極貴之人,他們的,當然都是網羅天下最好的。
彼此分桌而坐,花羞首先問起娥眉和老董。
高麗王子擺擺手:“夫人盡可放心,娥眉姑娘傷勢嚴重但已無性命之憂,老董卻是皮肉傷,無礙。”
花羞確定了娥眉老董安然,放心道:“殿下救我數次,無以為報,唯有說聲謝謝。”
高麗王子搖頭道:“誰說無以為報,夫人可願意隨我去高麗?”
花羞拿捏不定他的話意,但感覺他在暗示什麼,當即道:“我是大齊國人,我家在大齊,夫君在大齊,我去高麗作何?”
高麗王子緩了緩,才道:“去遊玩。”
花羞覺得他口是心非,也不戳穿,只道:“身為女子,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遠去高麗,我是不能,不過,還是多謝殿下美意,那麼再麻煩殿下,讓我的婢女和車夫過來,我該回家了。”
高麗王子挽留道:“夫人的婢女傷勢嚴重,不宜挪動,否則牽動傷口,怕再流血不止。”
這樣啊,花羞頓了頓道:“殿下可否派人去侯府知會一聲,我夜不歸宿,侯爺連同太夫人會焦心。”
高麗王子道:“已經告知,侯爺昨夜並無回府,太夫人並無掛懷夫人的安危,因為……”他故意頓了頓,后道:“二爺告訴她,你留宿在梧桐里嘉府。”
花羞心裏咯噔一下,曉得他停頓之後的話涵蓋了什麼透漏了什麼,自己並無說要留宿舅舅家,臨去梧桐里時除了乳母戚氏之外,只有伯英院的管事張存孝家的知道,施耘山告訴太夫人自己留宿嘉府,究竟是什麼意思?應該是怕有人出來尋找自己,其目的是司馬昭之心,那麼,之前在紅齋遇襲有人喊“二”什麼,應該就是二爺之意,可是他與自己毫無交集,因何起了殺心?
先前懷疑三爺施耘海侵犯自己,如今懷疑二爺施耘山欲殺自己,那個侯府,還是自己的家么?
花羞不寒而慄。
高麗王子見她凝神,想是被自己的話觸動,道:“夫人聽小王一句,先不要回侯府,等我將侯爺找來,那時你再回去不遲。”
看來,這高麗王子已經了解了太多,那麼他同意搬去侯府暫住,是否業已了解被巫毅襲擊的內幕?他在侯府勾留,是不是在查尋證據?
花羞想了又想,總之自己雖為施家人,但救過他的性命,於他不是敵對,相對安全,眼下是多事之秋,小心為妙,於是點頭答應留在行院。
一日之內,花羞的傷口減輕了疼痛,去隔壁房裏看過娥眉,她仍在昏迷,只是面色微紅,並無大礙。
又看過老董,傷的不輕,血肉翻着,終究是大男人,依舊是談笑自若。
又是夕暮之時,離開一天的高麗王子返回,帶來的消息是,施耘天仍舊沒有回府,去遣人打聽,說是進宮面聖。
高麗王子替施耘天解釋:“西北胡族有動兵跡象,侯爺身為騰驥大將軍,舉兵還是按兵不動,都在他令下,所以無暇分身顧及夫人,且他根本不知道夫人遭遇不虞之事。”
花羞更擔心的是施耘天會帶兵出征,那樣自己在侯府更無立錐之地,黯然道:“我明白,只是你這裏也不安全,那些黑衣人久久不回去復命,他的同夥焉能坐視不理。”
高麗王子不屑的輕笑:“夫人-大可放心,今晚,我將演出好戲給你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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