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而慕瑾瑜也對莫可妍有了新的認識。以前或許是相處的時間不多，所以他對莫可妍也不是十分了解。而現在通過這幾天的相處，他馬上意識到莫可妍與村裏的另幾個女知青一點都不同。

莫可妍既不像王鳳梅那種傳統女性那樣能吃苦耐勞，信奉的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遇事盡量和稀泥。

也不像杜雪娟那樣對自己有着盲目的自信，總以為美貌就是一切，也會利用自身的美貌想着不勞而獲。總渴望成為所有人的焦點，最好世界都是圍着她轉。

跟何小悠更是不像。在慕瑾瑜心裏，何小悠比杜雪娟還要愚蠢。總是把無知當天真，人云亦云，沒有一點主見。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一點也不用腦子思考。在慕瑾瑜這種聰明人眼裏，無知比什麼都可怕。無知又耳根子軟，更是等同於災難。

莫可妍吧，懶散、不愛拘束還很冷漠。說她冷漠是因為據他觀察，雖然莫可妍經常表示得很禮貌客氣謙和，可骨子裏冷冷淡淡的，對誰都不熱情，面上的微笑只是因為人際交往的需要罷了。而且她還很懶，如果只需要做到三分的話，她從來不會做到三點五分。看她家的院子就知道了，那麼大的一個院子，她只種那麼一小塊菜地，只夠自己日常吃的就夠了。這一點跟當下的人都不一樣，這年代，誰家不是盡量的把自己家的地利用起來，就為了多一口吃的。連他們幾個知青都是這樣，院子的邊邊角角都種滿了作物。她倒好，白白的空着那樣大的地。

如果莫可妍知道慕瑾瑜在心裏腹誹自己懶的話，她一定……她一定，好吧，她一定不會反駁的。如果不是要掩人耳目，莫可妍表示她連這一小塊地也不想種呢。

莫可妍，勤勞比不過王鳳梅，樣貌比不過杜雪娟，活潑比不過何小悠。總是表現得淡淡的，對什麼都無所謂，就像現在的一切對她而言都只是過客，所以她根本沒有必要花心思去經營。缺點一大堆。

可慕瑾瑜就是覺得她跟別的人不一樣。莫可妍雖然做什麼事都淡淡的，但卻又有一種所有人都沒有的從容。就好像她做事就只是做事，不會去計較能不能拿得到更多一點的工分，對結果無所謂，沒有得失心。（慕瑾瑜真相了，莫可妍有空間，她什麼都不缺）

莫可妍無論是生活還是做事都表現得慢悠悠的，不計較不急切，跟周圍的人格格不入。卻又顯得那樣的真實，明明跟他們一樣，都是離鄉背井，卻從不會迷茫，也沒有他們的壓抑與煩躁。她是那樣的自在，讓慕瑾瑜既佩服又渴望。（莫可妍表示這就是知道歷史的好處啊！）

所以他對她很好奇，總是忍不住觀察她，此時的他絕對想不到，就因為這一時的好奇，造就了他一生的心動。

……………

今天上午要去山上幹活，莫可妍被安排翻地除草。一個早上下來，她的腰都快要斷了，握鋤頭的手也噝啦噝啦的疼。

中午放工的時候，莫可妍滿身疲憊，連話也不想說。她決定回家之後馬上去床上躺一下，真的是太累了！

只是她的決定註定不能如願了。因為等她走到家門口時，居然看到了一個久違的身影。

“青青，你怎麼來了？什麼時候來的？”莫可妍驚喜的問。她完全沒想到會在門口碰見蔣青青，小李庄跟桃樹村隔了那麼遠。現在又快要春耕了，蔣青青怎麼會有空過來。

蔣青青淺笑着望向莫可妍，“可妍，好久不見了，你過得怎麼樣啊？”

“我很好，你呢？”

蔣青青笑了笑沒直接回答，只是說；“你不請我進去坐一下嗎？”

莫可妍一拍額頭，不好意思的說；“不好意思啊，太激動都忘了，快進來。”莫可妍打開門請蔣青青進去。

剛才她真的忘了這茬，只因為蔣青青變了很多，也黑瘦了很多。

在車上初見時，蔣青青還是一個天真活潑又對未來充滿憧憬的女孩。現在只不過是差不多兩個月沒見，本來圓圓的臉蛋瘦了一圈，皮膚比起之前都黯淡了很多，而眼底溢滿了苦楚與疲憊。整個人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比起當初的天真嬌憨，現在卻顯得成熟文靜了許多。一個來多的時間就充化這麼大，讓莫可妍驀然想到拔苗助長這個詞。

莫可妍在心裏嘆息，看來蔣青青過得不太好。

“來，喝水。”莫可妍讓蔣青青坐下后，去廚房端了一碗水出來遞到她手上。

蔣青青可能真的是渴了，端起碗就咕咚咕咚的喝起來。

莫可妍見她這樣，就問；“還要嗎？我再去給你倒一碗？”

蔣青青拉住莫可妍的手，“不用了，可妍，你坐下來陪我說說話吧。”她的語氣里不自覺的帶上了一絲祈求。

莫可妍順着她的力道坐回椅子，“好啊，說起來我們都很久沒見了，我還說等有空去看你呢。”

蔣青青低喃了一句：“是嗎？”那茫然的表情讓人懷疑她根本就沒有聽清莫可妍的話，只是下意識在接話。

莫可妍收了笑容，關切的問：“青青，你怎麼了？”相識一場，蔣青青又是她來到這個時代后第一個對她釋放善意的人，看到她這樣，她心裏也是很着急的。

蔣青青低着頭，緊緊的攥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語：“沒……沒什麼！”

看到她這樣，莫可妍心裏一沉，更是擔心。她不由得更加放緩了語氣問：“青青，你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說出來我們兩個一起商量看有沒有什麼解決的辦法。你這樣，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幫你想辦法。”

蔣青青還是低着頭，肩膀一抽一抽的，晶瑩的淚珠一滴一滴的落下來，滴在她交握的手上，褲子上。

莫可妍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看來事情很嚴重。她拍了拍蔣青青的手，沒有再追問，也許等她發泄出來再說還好一點。

蔣青青哭了一會，抬起頭直視莫可妍。她哭得滿臉淚水，眼睛都紅了。

蔣青青緊緊的拉着莫可妍的手，很用力，莫可妍覺得自己的手腕肯定都青了。“可……可妍，我……我想回家，我想回家！”蔣青青抽抽咽咽的說。

莫可妍用另一隻手拍着蔣青青的胳膊，輕聲安撫的說：“青青，別哭了，有什麼慢慢說，不要哭了，再哭眼睛就要腫了。”

蔣青青用袖子一抹臉上的淚水，失神的喃喃低語：“可妍，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可妍，我不想再待在這了。”說到最後，她崩潰似的抱着莫可妍嚎啕大哭。

莫可妍的心也澀澀的難受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把一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子逼到這種地步。莫可妍輕拍着蔣青青的背安撫她。

過了很久，蔣青青終於停止了哭泣，看到莫可妍肩膀濕了一大塊的衣服，抽咽着不好意思的說：“可……可妍，不好……不好意思啊，把你衣服都弄髒了。“

“沒事，你好點了嗎？”莫可妍不在意的說。

蔣青青點點頭，哭了一通心情好多了。

莫可妍打水讓她洗了臉，才又拉她坐下。才嚴肅的開口：“青青，發生了什麼事了？”

蔣青青聽到莫可妍的問話，差點又哭出來，最後咬着牙勉強忍住淚水。

“可妍，我好想回家啊。我從來不知道在農村幹活會那麼累，天天吃不飽，晚上又累得睡不着。我感覺自己快要死了。”蔣青青向莫可妍訴說著這些日子以來的委屈。

莫可妍聽到蔣青青那麼說，心裏狠狠的鬆了一口氣，她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呢，原來是不適應啊。

蔣青青繼續絮叨：“你不知道，天天鋤地有多累，我手都長滿水泡了，現在都成了一層厚繭了。”蔣青青向莫可妍展示她的手。

“還有早來的知青，他們都排斥我，不理我，還經常笑話我。他們嫌我拖他們的後腿，我以前都沒做過這個，他們怎麼能這樣說呢。”

莫可妍靜靜的聽着蔣青青的絮絮叨叨，她壓抑的狠了，如果不發泄出來，不定哪一天會病倒的。

蔣青青邊哭邊說，顛三倒四、來來回回的說了差不多一個多小時。把她這些日子的委屈無助像倒垃圾一樣一股腦的全倒向莫可妍。

莫可妍聽明白了，就是蔣青青在家裏被嬌寵慣了，不適應農村煩重的勞動，而且因為是最小的孩子，家裏人都慣着她。而在這裏，陌生人可不會像她家人那樣處處遷就她。蔣青青性格又耿直，不夠圓滑，難免就跟周圍的人起爭執。她又是新來的，所以被先來的知青聯手孤立了。

這些事在莫可妍看來都不是什麼大事，可蔣青青不是莫可妍。她是一個如假包換的真正的未滿二十歲的少女，不像莫可妍，十五歲的皮囊下是一個三十多歲的靈魂，還是一個步入社會打拚了很多年的成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