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第 111 章

111.第 111 章

莫可安剛甩上門出來就看到對門屋的李大娘探頭探腦的伸出半邊身子豎起耳朵專心凝神的聽着莫家裏的動靜,眼裏還閃着興奮好奇的光芒。也許是沒想到莫可安會突然出來,她驚嚇的張大了嘴巴,那發黃的大牙還隱約可見。

莫可安皺着眉,臉色更冷了。背後的屋裏就算隔着門板還隱隱約約的傳來莫爸大罵的聲音。

李大娘尷尬的沖莫可安笑了一下,然後飛快的把頭縮回去,“嘭”的把門關上。

偷聽被人當場抓包什麼的,還是挺尷尬的!

明天這些鄰居又有新的八卦可聊了…….莫可安漫不經心的邊走邊想。對於這種情況,她已經麻木了,自從莫可夢捲款潛逃、楚夫人楚大小姐登門追討責任到莫可妍當眾跟莫家斷絕關係,這些事情就像爆炸性的新聞一樣快速的在周圍蔓延,鄰居們大大的豐富了日常的談資。只要說起莫家,即使是最不喜歡談論八卦的人都能馬上挑起情緒說得津津有味,口頭上的落井下石、添油加醋、惡意中傷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就算那些厚道的人也免不了幸災樂禍。

無他,概因莫家之前實在是太過高調了。家裏一半的人都有一份正式工,而且是潛力無限大有前途的,沒有工作的只不過還在讀書罷了,本來照情況發展下去,莫可夢跟莫振南畢業以後的工作也是妥妥的不用擔心。還有就是莫家人長得實在是太過出挑了,男的女的都是一副鶴立雞群的樣子,就算是人到中年的莫爸莫媽看起來也比同齡人年輕好幾歲的模樣。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莫家人又不是那種懂得守拙的人,以前仗着楚子軒的勢沒少得意洋洋的顯擺。本來這種裙帶的姻親關係帶來的好處就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就像走後門一樣,大家都知道,但知道跟直白的說出來可是兩碼子事。莫家人這麼光明正大的顯擺怎麼能不招人恨?本來就讓人心裏羨慕嫉妒恨了,特么的你還特意跑到人家面前說這說那,誰心裏能好受?

嫉妒是原罪,如果你本來擁有的東西多得讓人仰望,那麼別人只會羨慕而不會產生不忿與嫉妒,因為相差太大所以無從比較。可是如果本來兩人之間差距是微乎其微的話,其中一方乍然比另一方過得好了,那麼這心裏的落差可就難說了。莫家跟周圍的鄰居就是這種微妙的關係。本來大家都過得差不多,一個人的工資苦哈哈的養家裏五六、七八口人是常態,莫家本來也是這樣,卻因為楚子軒的關係莫家兒女的工作再也不用擔心,周圍的人能不忿?能心裏沒點想法?想不暗戳戳的說點什麼?

不過生了一個好女兒…….這是當初所有知道莫家情況的人心裏酸溜溜的想法!

以前因為楚子軒的關係所以莫家的崛起是無可抵擋,大家即使再羨慕嫉妒恨也只不過背地裏說兩句酸話罷了,當面的時候該笑吟吟恭維的時候還是笑吟吟的恭維。權衡利弊嘛,大家都會!但現在,莫家明擺着是得罪了楚家,大家壓抑在心裏的想法終於是可以暢所欲言了,以前的那些酸話在莫家人面前也可以說個痛快了,當然了,背後說的是更難聽。所以莫家人才覺得日子難過,也是因為這樣所以對於於倩晴那明顯不靠譜的提議才會那麼輕易的被盅惑。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享受過更好的生活和被人追捧的虛榮,現在的低谷和失落就特別不能忍受。

莫可安在下到一樓的時候剛好撞上了三樓的麗花嬸子。

麗花嬸子看到莫可安眼睛一亮,趕緊攔住她,笑道:“喲,可安今天回娘家來了?!怎麼你家男人沒跟你一起回來啊?!”

莫可安微蹙了一下眉,忍住心中厭煩勉強的開口打招呼:“麗花嬸子。”她不喜歡這女人,因為她實在太八卦了,而且說話很是刻薄誇張,什麼事到了她嘴裏再傳出去肯定會變得面目全非,而且這女人從來都是以最大惡意的揣測別人。莫可安對於她一向都是能避則避,現在倒霉的遇上了,莫可安心裏暗罵了一聲“真是晦氣”。

“呵呵”麗花嬸子呵呵笑了兩聲,靠近莫可安用一種自己人的貼心口吻問:“可安啊,你都結婚好幾年了,怎麼還不想着生個小孩?你看我們家小月剛結婚一年就生了個大胖小子,她婆婆別提多開心了,一個勁的跟我說我們家小月有福氣,你看,這不,我今天剛從她們家回來,我那親家母非得讓我那女婿給我買一斤肉回來,還有兩根骨頭呢!”語氣里充滿了炫耀,手裏那白花花的五花肉提得老高,像是怕莫可安看不到一般。

張小月是麗花嬸子的女兒,跟莫振東同年,比莫可安大一年,但是結婚卻比莫可安晚了兩年,去年剛結的婚,誠如麗花嬸子自誇的,張小月是個有福氣的,剛結婚沒多久就有了小孩,前一陣子剛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

麗花嬸子得意的瞥了莫可安一眼,心裏暗哼:“長得漂亮有什麼用?生不齣兒子還不是白搭!”由不得她不得意啊,她女兒終於有一樣比莫家的女兒強了,這翻身農奴的感覺簡直不要太好!她女兒張小月不像莫家的女兒,個個都是美人胚子。張小月遺傳了她的矮個子和她老公的五大三粗,看起來跟莫家的三個女兒差了十萬八千里了,麗花嬸子對此是無奈又心酸。也因為此,張小月明明比莫可安大卻結婚比她晚。在說到兒女時,麗花嬸子難免是心虛氣短的,但現在不同了,她女兒掙氣啊,才結婚一年就給婆家生了個兒子,反而是一向美麗大方的莫可安,結婚三年了屁都沒一個。長久的心理不平衡終於能發泄出來了,她能不拉着莫可安炫耀嗎?

莫可安從聽到第一句臉色就冷了下來,胸中的怒火“騰”的一下子就燃燒起來。就知道這女人沒什麼好話,句句都是專往別人心窩子戳,簡直可惡至極!

她往旁邊移開幾步拉開距離,冷冷的說:“我打算什麼時候生小孩就不勞麗花嬸子你費心了。”

麗花嬸子“呵呵”一笑,無視莫可安那難看的臉色,再次靠近莫可安道:“話可不是這麼說,可安你也是嬸子從小看到大的,咱們都多少年的交情了,能不關心嗎?”說完了客套話,她話鋒一轉,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可安啊,聽說你婆婆到處跟別人說你有毛病生不了小孩,是不是真的?到底是什麼毛病啊?你有沒有試過一些鄉下偏方什麼的?你可別小看那些方子,有些可是很靈驗的!你跟嬸子說說你這到底是什麼毛病,說不定嬸子能幫得上忙呢。”

莫可安氣得肺都要炸了,心裏是又恨又委屈,她沒想到她婆婆居然會跟別人說她不能生?這簡直是對一個女人最惡毒的宣判!

看到麗花嬸子那故作關心實則幸災樂禍的樣子,莫可安忍不住一把將她推開,怒聲道:“誰說我有毛病?人家有些人結婚十幾年才有小孩呢,我才結婚幾年?你家小月結婚一年有小孩有什麼了不起的?就你家小月跟你女婿那模樣,將來那小孩長什麼樣都可以想像得到了,生個那樣的我寧願不生。你還是多操心操心你那外孫的長相吧,免得像你家兒子女兒一樣,將來說親再被人嫌棄。”這話不可謂不惡毒。看到麗花嬸子那臉色鐵青氣得渾身發抖的模樣莫可安只覺心裏暢快極了。

當初很多人都幫張小月介紹過對象,可家裏條件稍好一點的都嫌張小月長得太難看,拖了好幾年才找到現在的老公。那模樣怎麼說呢,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像三十多四十的模樣,簡單點說就是長得太捉急了!麗花嬸子是非常不滿意的,可是沒辦法,女兒大了,再拖下去真的要成老姑娘了,老相就老相點,好歹也比那些不務正業的二流子或二婚的來得好吧。心裏是這樣想,但心裏總有一絲不甘,因此最忍不得別人說女兒女婿的相貌了。莫可安這翻話簡直是像刀子一樣直直的戳在她心窩上,那叫一個痛啊!

莫可安惡意的上下打量了麗花嬸子幾眼,丟下一句“你那肉啊骨頭啊還是留着給你外孫吃吧,否則將來長得跟你女兒女婿那樣又矮又黑又丑的就糟了”,就揚長而去了。

麗花嬸子氣得胸膛一起一伏的,眼珠子都紅了,一時都沒來得及反應。等莫可安走遠了,她才回過神。她喘着粗氣,咬牙切齒的怨恨道:“這…….這小賤人,真是惡毒!!難怪生不出孩子,活該!報應……”

莫可安走出老遠還能聽到後面的麗花嬸子那尖銳惡毒的咒罵,她冷冷的嗤笑,只准自己戳別人的心窩子不許別人反擊么?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沒有這麼霸道的!

莫可安平時是不願意招惹這女人,但都要被別人踩在頭上了,她不可能還是無動於衷。撕破臉就撕破臉,反正平時的關係也不見得能好到哪裏去,當她不知道她們莫家的那些事之所以傳得人盡皆知最積極的傳播者就是這女人么?表面親切和善背地裏說的話卻是要多尖酸刻薄就有多尖酸刻薄的。

心中鄙視了一番麗花嬸子,莫可安頓覺心中的鬱悶都消散了一大半,果然是“自己討厭的人不開心,自己就開心了么”。

從百貨大樓回來又在娘家裏擔擱了那麼久,此時應該是下午三四點了吧,天上的太陽還是熱辣辣的,路上的行人廖廖無幾。莫可安順着兩旁的屋檐下的陰影處慢慢的走出機械廠的家屬小區,在出了這片小區的路口她停下了腳步,有點惘然不知該去哪裏。

她平時回娘家都是一呆一整天,到了晚上吃過飯才回自己家的。其實莫可安剛嫁過去尤家的時候,回娘家時一般都是下午就回來了,就是怕別人說閑話,可她發現即使是這樣,她婆婆也是不滿的很,總是在她回來后陰陽怪氣指桑罵槐的。因為這樣,莫可安就更不敢在娘家多呆了,後來連午飯都沒吃就回來了,讓她驚愕的是,她婆婆卻臉色更加難看挑刺得更加厲害。莫可安是委屈又膽顫心驚的,不知道婆婆到底是什麼意思?到底在不滿些什麼?直到有一次因為娘家裏的一些事擔擱了時間,她是吃了晚飯再回來,莫可安以為婆婆這次肯定會罵得更厲害了,她都做好了心裏準備,誰知那一次她婆婆除了臉色難看一些反而什麼事都沒有。莫可安隱隱約約的有了一些猜測,後來她再回娘家時都是故意等到晚上才回來,果然,雖然婆婆臉色不好看卻再也沒故意怒罵找碴。

自此之後,莫可安總算瞭然了,原來她婆婆是嫌她回來得太早還要在自家吃晚飯!!知道原由之後,莫可安是無語又憤怒,尤家的生活比起一般人家裏要好得多,她公公是個有能力的,經常會帶些好東西回來,家裏不說頓頓都是大白米飯,但紅薯玉米粥都是管夠的。她婆婆居然這麼苛刻,連兒媳婦在家裏多吃一頓都要指桑罵槐摔摔打打的,她都嫁進尤家了,婆婆還當她是外人,連吃頓飯都像防賊一樣。莫可安是又氣又恨,跟婆婆的關係越加緊張,矛盾也越來越大,漸漸演變成現在的劍拔弩張。她在尤家的生活也更加的水深火熱,個中心酸真是不足為外人道!!

而現在才不過三四點,她如果現在回去,她婆婆肯定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莫可安有點頭疼,剛才不該氣悶之下一走了之,搞得現在都無處可去。

莫可安苦惱的揉揉額頭,哀聲嘆氣一番之後決定先去街心公園坐坐,等到晚上了再回去。至於晚飯……算了,一頓不吃也餓不死,她寧可餓一頓也不想面對婆婆那張刻薄尖酸的嘴臉!

其實街上也有國營飯店,問題是她沒糧票啊,不用糧票的小吃店也有一家,可她身上又沒有那麼多錢。想起這個,莫可安又開始怨恨,她婆婆說她跟尤年兩個人吃家裏的住家裏的,所以要把工資上交,莫可安拗不過,只好每個月都把工資跟糧票上交,只留下幾塊錢自用。幾塊錢頂什麼事?莫可安每每都是到月中便捉襟見肘,她都好久沒做過新衣買過喜歡的小玩意了,工作之後莫可安就沒那麼窘迫過。莫可安真是恨得要死,她辛辛苦苦工作賺來的錢都讓那死老太婆補貼她閨女去了。

尤家三女一男,上面的大姐已經嫁了人,唯一的男丁就是莫可安的老公,下面的兩個妹妹一個讀初三,一個讀初一。正因為只有尤年一個兒子,所以尤家父母抱孫心切,就怕尤家絕了后。莫可安嫁進尤家都快三年了還沒有小孩,尤家父母簡直心急如焚,尤父還好,畢竟是吃公家飯的,又有文人的清高,即使是心急也不會當面跟兒媳婦說些什麼。尤母卻管不了那麼多,婆媳本就是天敵,她本來就看莫可安不順眼,如今還生不齣兒子,莫可安簡直就成了尤母的眼中盯肉中刺,深怕尤家在這一代絕了根,平時恨不得把莫可安磋磨死好讓自家兒子另娶一個。

莫可安對她是既恨且怕,本來就因為莫可夢的事而被連累,再加上久久不孕,莫可安在尤家難免心虛氣短,所以再不情願也不得不把工資上交。即使是這樣也得不了尤母一個好,該磋磨莫可安時尤母還是毫不手軟,對出嫁的大姑姐是光明正大的貼補,莫可安再不忿也不敢說什麼。只要她臉色難看點,尤母就冷笑着說:“你不服氣我貼補閨女外孫,那你就掙氣點啊,給我生個孫子。只要你能給我生個孫子,別說我從此以後再不貼補我閨女,我反而把我們老兩口所有東西都留給我孫子。你自己沒本事生不出還在這裏瞎嫉妒,我尤家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霉才娶了個生不出雞蛋的母雞!!!”諸如此類刻薄話是數不勝數。莫可安是委屈氣恨又無可奈何。

每當此時,大姑姐尤月香總是在一旁得意的微笑,眼裏的輕蔑與幸災樂禍是掩都掩不住。由不得她不得意,她生了四個兒子,在婆家裏是大功臣,在娘家尤母也是心肝肉的疼着她兒子,她可謂是春風得意啊。

今天是星期天,尤母昨天就開始吩咐尤年今天要去接大姑姐跟四個外甥回娘家。莫可安想到尤月香那得意的模樣就更不想現在回家了,她打算磨到尤月香走了再回去。

莫可安沿着道路兩旁的陰影處慢慢的走去街心公園。從莫家過去有點遠,莫可安差不多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到達。太陽炙熱,火辣辣的烤着大地,公園裏的花草樹林都耷拉着葉子,看起來蔫蔫的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

莫可安雖然盡量的沿着陰影走,但到了公園還是出了一身的熱汗,覺得整個人都是滾燙悶熱,連頭也曬得暈暈的。等到了公園,她迫不及待的往裏面的涼亭走去,然後一屁股坐下來直喘氣。

她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然後用手扇着風。哎呀,這鬼天氣真是熱死了!稍微動一下就是滿身大汗的。

涼亭里還有一男一女二個小孩,莫可安此時熱得要死也沒顧得上仔細看。直到聽到一個清亮的女音喊她的名字才回過頭。

“莫可安?真是好久不見了。”女人聲音略高的說道,似乎很是高興。

但莫可安總覺得這聲音有幾分做作,那高興也不像是真的。她忍不住細細的打量說話的女人。

看起來比她大五、六歲,容長臉,粗眉,不大不小的眼睛,鼻子有點塌,嘴唇很薄顯得有點刻薄,穿着一件灰色的罩衫,手肘跟衣角處還有幾個補丁,下身是一條肥肥大大的黑色褲子,腳上是一雙供銷社賣的一塊錢一雙的劣質膠鞋。

“你是……周…..周遠青?”莫可安有點遲疑的說道。

看莫可安這麼久才認出她,周遠青眼裏閃過一絲不悅,不過馬上又恢復了笑容。她走過去,一屁股坐到莫可安身邊的石凳上,一把抓起莫可安的手笑道:“是啊,可不就是我么,這麼久不見,都差點認不出來了。”

莫可安認出了周遠青,臉上就恢復了冷淡的神色。她抽回手,敷衍的說道:“可不就是么。”

不怪她神色冷淡,實在是這周遠青本來就跟她沒多大交情,讀書時兩人一向都是針鋒相對的。周遠青是她初中的同學,不過她只讀了初一就不讀了,這麼久沒見,莫可安早就忘了這個人了,如果不是周遠青先認出她,莫可安是絕對想不起來的。

現在想起來了,也順勢的記起兩人以前的那些小矛盾。周遠青是天南縣附近一個叫石豐村的,說是附近,其實石豐村到天南縣走路還要七、八個小時的路程呢。其實兩人也沒有什麼大的矛盾,就是農村孩子跟城市孩子之間的那些問題。農村的同學覺得城裏的同學高傲看不起人,城裏的同學嫌班裏農村來的同學埋汰不愛乾淨。本來只是小問題,可幾次磨擦下來,就演變成階級矛盾了。周遠青掐尖好強,是班裏農村同學的領頭羊,莫可安漂亮家境好又有威信,班裏的城裏同學唯她馬首是瞻。針尖對麥芒,幾次交鋒下來,周遠青跟莫可安也理所當然的變成了敵人。

見莫可安還是一如既往的高傲,周遠青臉上閃過一絲憤恨。不過她馬上又笑了起來,說道:“我結婚了,你不知道吧,呶,那是我家那個,那兩個是我小孩。”她向坐在另一條石凳上的父子三人招招手,“大石、二石快過來,這是你莫阿姨。”

兩小孩兒怯怯的看着莫可安,一左一右的依偎在爸爸身邊沒動。直到男人輕輕的推了推他們,“聽阿媽的話,去吧,聽話啊。”

男人看向兒子時是滿臉的慈愛,抬頭看向周遠青的眼裏則滿是歡喜,看得出來,這個男人很是喜歡周遠青。他看到莫可安注視着他們,動作有點局促,笑容也很是純樸,一副憨厚的樣子。

兩小孩兒噔噔噔的跑向周遠青,一人抱住周遠青一邊大腿,不敢直視莫可安的眼睛害羞的小聲說道:“莫阿姨。”

小孩子啊……還都是男孩!莫可安有點失神的凝視着兩小孩兒,眼裏說不出是羨慕還是嫉妒!

一改之前的漫不經心,莫可安第一次這麼認真的看着周遠青,“你的小孩很可愛。”

聽出了莫可安話里的羨慕,周遠青眼裏的得意掩都掩不住,她摸了摸兩個兒子的頭,用一種無奈嫌棄實則炫耀的口吻說道:“可愛什麼啊?!調皮得要死,整天就知道追雞攆狗的惹麻煩,打也打不聽,我跟他爸都頭疼死了!希望肚子裏這個沒有哥哥那麼頑皮!唉,其實我想要一個女兒的,女兒貼心一點。可是我們村那些老人說看我的懷相這胎肯定還是個小子,這……這可真把我愁死了,再來一個整天闖禍的小子,我跟他爸頭髮都得白幾根。可這懷上了也不能不要吧,希望下胎能生個乖巧的女兒吧,幸好我媽說我像她,身體好易懷孕,生個七八個不是問題,總能有一個女兒的。”她挺了挺突起的腹部,斜睨着莫可安。

話語裏的得意洋洋刺得莫可安心都疼了,周遠青瞥見莫可安微微變得蒼白的臉色,只覺得像喝了杯冰水似的,從喉嚨到身體都變得舒爽無比,心裏更是冰爽涼快得很。

她早就聽說了莫可安至今還沒有小孩,為此沒少遭夫家嫌棄。認識這麼久,那麼多次的針鋒相對,她沒有一次贏過莫可安這女人。家世容貌談吐氣質和聰明程度她沒有一樣勝過莫可安,周遠青不甘卻無可奈何。不過現在好了,她終於有一樣能勝過莫可安了,甚至是遠遠超出莫可安一大截,這種吐氣揚眉的感覺真是太特么爽了!

周遠青笑得春風得意,還示威的把兩個兒子攬到懷裏。

“養兒不易啊!我總算是體會到了當父母的難處,不過莫可安你沒有小孩是不需要擔心這種問題啦。”說完周遠青假裝懊惱的輕掩了一下嘴唇,一臉說錯話不知所措的樣子,她輕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哎呀,對不起啊莫可安,我……我是聽說你不能生小孩,我剛才一時沒想起,對不起啊!你原諒我吧。”她嘴裏很誠懇的說著道歉的話,眼裏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反倒滿滿的都是幸災樂禍的光芒。

莫可安這一刻覺得前所未有的難堪與羞辱。她在學校里一向看不起農村的同學,尤其是這個周遠青,覺得她是鄉下泥腿子,卻妄想跟她攀比,既粗俗又討厭。可如今她卻被自己一向看不上的人譏諷嘲笑,這種難受又羞憤的感覺比麗花嬸子帶給她的傷害還要強烈一萬倍。莫可安的臉色陣青陣白,手指甲緊緊的掐進肉里,眼睛狠狠的瞪向周遠青。

周遠青被莫可安那狠戾的目光嚇了一跳,不過她很快就高興得想大笑。莫可安這女人,任何時候再裝模作樣的端着一副聰慧大方的面孔,什麼時候見她如此失態過?

能逼得莫可安露出這副模樣,周遠青算是滿足了。

她挑釁似的對莫可安又笑了一下,嘴裏卻說道:“莫可安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時沒想起!不過,哎呀,莫可安你也不要太傷心啦,這老天爺不讓你有小孩,有什麼法子呢!你看開點吧,大不了去抱養一個,現在很多人都養不起那麼多孩子,你去抱養一個也算是有后了。生恩不及養恩大,從小養到大對他好,也不用擔心以後沒人養老送終。女人生不出孩子這事雖然少,但也聽說過那麼一兩起,別人都說是那些女人做了虧心事心地不好才有的報應……恩,這話說別人是有這個可能,但放在莫可安你身上我是不信的。所以莫可安你也別太傷心了。要不要我跟我們那些同學說說,大家發動發動家裏的親戚朋友給你問問別人,你家裏的條件好,很多人都會願意把孩子送你家當兒子的。你也別客氣,我們好歹也同學了一年,這點小忙我還是願意幫的。呵呵呵!!”最後說到幫忙的時候周遠青別提多真誠了。

…….不是故意的?

對,你不是故意的,你簡直就是有意的!

……沒人養老送終?

這是明裡暗裏說她生不出小孩吧!

………女人生不出孩子這事雖然少……是做了虧心事心地不好的報應?

所以這麼少的事都讓她撞上了,是說她倒霉還是說她真的是做了虧心事的報應?!哼,什麼虧心事?是家世容貌智慧碾壓你還是機敏善辯實力強大讓你出不了頭?!

……跟同學說說?

是想看我笑話吧!

…….願意幫忙?

這是想拿着這個把柄嘲笑我一輩子還是想憑着這個拿捏我!

還老天爺不讓我有小孩?你是老天爺嗎?說得那麼肯定!!

莫可安聽出了周遠青話里的意思,氣得渾身發抖,臉色也冷得嚇人。這個周遠青,果然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啊,以前只會大聲吵嚷的人也能綿里藏針的說出這番似是而非的惡毒話來了。她該說有長進么?!

莫可安的眼神像淬了毒般,銳利狠戾又兇惡。周遠青則眼含挑釁譏諷,又有一種翻身農奴把歌唱的得意洋洋與炫耀。

兩人劍拔弩張的氣氛似乎讓空氣也變得更加的炙熱起來。旁觀的人里除了不明所以的兩個小孩兒,那男人是明顯感覺到了兩個女人之間的不對付。

“阿青”男人的聲音透着無奈與一絲忐忑。他是個厚道純樸的人,沒聽出自己老婆話里的那些彎彎繞繞,可他一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與面前這女人有什麼矛盾,按她的性子想必也知道說的不是什麼好話。沒看這一看就是城裏的女人那臉色都變了嗎,那話想必讓她聽得很難受。男人不忍心責怪自己老婆,可又不能視若無睹,只好無奈的叫她的名字,讓她收斂點。

真是的,怎麼就那麼掐尖要強呢!他是不介意她什麼性子,可現在懷着孩子呢,萬一面前這女人惱羞成怒的動起手來怎麼辦?想到這裏,男人也趕緊的走過去,抱起周遠青右側的二兒子坐到了周遠青身邊。

周遠青沒理自己老公,仍舊用那挑釁的眼神看着莫可安,不過她身子還是微微的放鬆了一些,向男人那邊靠了靠。不得不說,長久被莫可安壓制,周遠青對於莫可安還是有一點陰影的。

聽到周遠青男人的聲音,莫可安總算從憤怒中冷靜下來,她一向要面子,最不願意讓別人看笑話。其實這些話她在這兩年中都聽過無數次了,這次格外的憤怒太概是說這話的人是她一向看不起的周遠青吧。

莫可安用力的掐了一下掌心,深吸了一口氣,又恢復了端莊大方的模樣,她扯了扯嘴角冷笑道:“幫忙就不用了,而且你聽誰說我不能生小孩的?我才結婚多久?滿打滿算也還沒有三年,急什麼!而且養個孩子你以為像養個小貓小狗那麼容易嗎?生個孩子不難,可要讓他吃好穿好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我跟我家男人現在不生孩子,不過是想再辛苦幾年,賺多一點錢好讓孩子出生后能過得好一點,不然吃不飽穿不暖的,孩子生出來反而遭罪,那倒不如不生!”

她說到吃不飽穿不暖的時候,眼神上下巡梭着周遠青兩兒子那面黃肌瘦明顯營養不良的模樣和那衣服褲子短了一大截露出來的小手小腳身上。眼神裏帶着憐憫和同情。

即使這麼久沒見,可她跟周遠青針鋒相對了那麼久,莫可安知道,周遠青最受不了的就是她露出憐憫高傲的表情,比直接鄙視她還讓她難受。

要不怎麼說,最了解你的就是你的敵人呢。果然,周遠青一看到莫可安的眼神,原本的洋洋得意變得憤怒起來,臉上也陣青陣紅的,那犀利的目光像刀子似的嗖嗖嗖的飛向莫可安。

莫可安看在眼裏,心裏冷笑了一下。她換了個姿勢,顯得更加的端莊大方,挺直的背脊讓身上那件八成新的碎花的確良更加順滑柔軟不見一絲折皺,隨着莫可安輕輕的擺動,顯得那細腰似楊柳一般柔軟。瞥見周遠青眼裏的嫉妒,莫可安心裏更加滿意了,她一向懂得怎麼挑起周遠青的怒氣。

那男人沒看出莫可安眼裏的意思,聽到莫可安的話他眼裏還閃過一抹贊同,然後嘆了一口氣,憐惜的撫摸着懷裏二兒子的小腦袋。周遠青看到后,都快氣死了,人家說她跟他沒本事養不好兒子,這獃子居然還贊同的點頭,這不是明擺着讓莫可安笑話么?果然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啊!

莫可安見此,心裏又冷笑了一下,總算不那麼憤怒了。她拂了拂袖子,說道:“周遠青,說實話,我剛才差點認不出你,記得你比我還小一歲呢,怎麼現在看起來……?”剩下的話沒說出口,可什麼意思不言而喻。

她這幾年憔悴了很多,看起來也老了很多,周遠青明明比她小現在看起來卻比她大了五、六歲似的,身上的衣服洗得老舊發白還綴滿補丁,想也知道日子並不好過。

周遠青也是掐尖要強死要面子的人,現在被莫可安明晃晃上下打量的眼神看得惱羞成怒,又恨莫可安專踩別人的痛腳來羞辱。

“你兩兒子也快要上學了吧?打算好去哪裏的學校了嗎?不會是像你一樣在你們村裏的小學讀書吧?嘖嘖,周遠青,站在同學的立場,我奉勸你一句,你還是把他們送到我們縣裏的小學比較好。縣裏的師資力量總要比你們村裡強些,從小在縣裏讀書,等他們上初中的時候起碼就不會像你當初一樣成績總是墊底,連那麼簡單的普通話都帶着一股鄉下音。唉,其實也怪不得你,鄉下人嘛,我也能理解,不是在縣裏讀一兩年書就能變得跟城裏人一樣的!呃,還是不要了吧,你們農村人就算在城裏讀了書最後還是要回家種田,不像我們能在城裏找工作,這樣看來,還是別費那個錢了,還是在你們村裡讀吧。”

這下輪到周遠青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莫可安欣賞着周遠青那陣紅陣青的臉色,心裏很是高興。末了她又補了一句:“周遠青,看你的樣子似乎過得不太好,有什麼困難就來找我,雖然我幫不了你什麼,但聽你訴訴苦還是可以的,畢竟同學一場嘛。好了,我要回家了,再見了!”

說完,莫可安輕盈的站起身,漫不經心的拂了拂衣服,力求像美麗的蝴蝶一樣婉轉婀娜的蹁躚着步子走向外面。

看着莫可安美麗纖細的背影,周遠青又看了看自己本來就粗因為懷孕而更加粗的腰肢,感覺受到了一萬點的傷害。

“狐狸精!是城裏人有什麼用?漂亮有什麼用?還不是生不了孩子。”周遠青再怎麼變化始終不如莫可安口舌伶俐,只得死死抓着這點不放,她心裏萬分堅信,像莫可安這種傲慢囂張的女人是不會有孩子的。

說罷她還是不解氣,抓起她老公的手,故意大聲的說道:“大山你不知道吧,莫可安的妹妹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偷了書記家公子的錢的女人。嘖嘖,這莫家兩姐妹,一個是不會下蛋的母雞,一個自私薄情是個小偷。這都是什麼人吶,我都不好意思跟別人說我跟莫可安一個班裏念過書,你不知道她們家……”

周遠青對於莫可安的敵意從未因綴學而消退過,這麼多年她一直關注着莫可安和莫家的消息,所以才會知道那麼多關於莫可安家的事。此時加油添醋的說出來,其中的跌宕起伏、曲曲折折像是親眼所見般,不寫成小說還真是浪費了。

莫可安走得不快,周遠青的話她當然聽到了。她頓了一下腳步,又重新若無其事的邁着步子,只是臉色陰沉得嚇人,剛剛扳回一成的喜悅蕩然無存。

也難怪她一直看周遠青不順眼。這個人真是討厭得要死!

……專註討厭周遠青一萬年不解釋!!!

今天真是出門不看黃曆,倒霉透了!先是在百貨大樓遇到莫可妍,受了一肚子氣。後來又跟爸媽起了爭執,走的時候又不巧碰到麗花嬸子那個大喇叭,最可惡的是連多年不見的周遠青都跑出來刷存在感。直是樁樁件件都不順心,早知道今天就不回娘家了。

莫可安冷着臉回家,就算回到尤家,臉色還是難看的很。尤其是聽到屋裏嬉笑歡樂的說話聲,莫可安心情更加的不好了。

大姑姐尤月香還沒走!

看到推門走進來的莫可安,屋裏有一瞬間的寂靜,本來吃着飯的眾人都錯愕的看着莫可安。不怪他們驚訝,莫可安平時回娘家可沒有那麼早回來的。

“站着做什麼,還不快點拿碗吃飯。”尤年輕聲喝斥,對莫可安使了個眼色。

從看到莫可安回來就陰着臉的尤母“澎”的把碗摔在飯桌上,高聲的罵道:“吃什麼吃?!一大早就出去連個鬼影都不見,就挑着飯點回來,咋這麼大臉啊?!你看看哪家的媳婦像你這樣的?一放假就跑出去,家裏的事一點兒都不沾手,一回來就想着吃,我該你欠你了?我們家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了!”

尤年頭疼的揉揉額頭,又來了,又來了!!

其他人見怪不怪的繼續吃着自己的飯,只尤爸跟尤年皺着眉,有點不悅。

“媽,你說什麼呢,可安今天一大早不是跟你說過要回娘家了嗎,當時你自己也是知道的。怎麼現在又說這種話呢?好了,讓可安坐下吃飯吧。”尤年無奈的說道。

尤年說的是事實,他說的也沒錯。可並不是他說的是事實就能讓一個存心挑刺的人安生下來的。

女人,尤其是一個小心眼的女人,還是一個小心眼做母親的女人,而且這女人還只有你一個兒子的時候。即使你說的沒錯,即使你有道理,即使你本意並不是偏幫誰只是想息事寧人。在那個做母親的女人眼裏,你不站在她那邊你就是錯的。

尤母本來只是習慣性的開罵,如果沒人說什麼,她罵了一通也就算了,也不會真的攔着莫可安不讓吃飯,畢竟她還是要臉的。當然了,擺臉色是避免不了的。

可尤年一開口維護莫可安,尤母就受不了了,像捅了馬蜂窩似的。她一把扔下筷子,氣沖沖的站了起來:“兒子,你是什麼意思?是說我在找碴?”

難道不是嗎?尤年沒說出來,可眼裏透出的意思就是這樣。

尤母當即就扯開嗓子哭罵起來:“好啊,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她出去一天,我這個做婆婆的說一兩句都不行了?哪家的媳婦像她這樣的?什麼都不用做,每天就等着吃飯,平時上班我也不說什麼了,可放假一天她影兒都沒見着,也不說幫家裏洗洗涮涮的,真當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啊!活兒不幹,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這像樣嗎?偏你個傻子還當寶貝似的疼着哄着,沒出息!”

又來了!他媽媽是一天不說“生兒子”三個字就過不下去了吧?尤年只覺得腦門子的青筋都開始“突突突”的跳動起來了。

尤月香吞下口裏的肉,煽風點火道:“二弟,媽說的一點錯也沒有。你看看她,什麼都不幹只挨着飯點回來,這都懶成什麼樣兒了?!偏你還寶貝着,說一下都不行。這有了媳婦忘了娘可不行,你忘了是誰那麼辛苦的拉拔着你長大的?你是我們家唯一的男丁,小時候家裏有口吃的都是先緊着你,等你吃完才輪到我們跟爸媽。還有你五歲發燒的時候是誰整夜整夜不睡覺抱着你哄着你給你敷涼毛巾來的?你七歲從樹上摔下來,那時咱家還住在鄉下,咱媽可是大老遠的抱着你走了幾十公里,就為了去縣裏的醫院治療,那時咱家可是窮得揭不開鍋,媽寧願挨家挨戶的求別人借錢也不讓你留下一點後遺症。這些你都忘記了嗎,做人可不能沒良心!這做人媳婦的,婆婆罵幾句怎麼了,哪個媳婦子不是這樣過來的!偏就她金貴不成?!”

又來了!每次她跟尤母有什麼爭執,尤月香就總拿這番話來脅持尤年站在尤母那邊。莫可安都聽出繭子了,早就不耐煩了。

不過她不買賬不代表尤年同樣能不買賬。果然,尤月香這番話一出,尤年只能無奈的閉上嘴。

就算知道他媽他姐姐在胡攪蠻纏混淆黑白,尤年也不得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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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到七十年代后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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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第 1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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