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給姐揉揉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光陰似箭,人生苦短,得意處須盡歡,好男兒自當於燈紅酒綠里把酒言歡,於紙醉金迷中偎紅倚翠,及時行樂,那才叫不枉此生,做了一遭男人!
今天“好運來”的生意出奇得好,進進出出的客人絡繹不絕,有衣着華麗的,也有衣衫不整的,檔次雖然不太一樣,但目的卻奔一塊兒去了,爽爽地樂上一把!
既然是找樂,首選之地必然好運來茶社了。
首先,這裏方便,處於市中心,公交兩三分鐘就來一趟,十分鐘管保你折騰好幾個來回呢。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這裏的軟硬件都相當過硬,光說那服務員,一個個長得如花似玉,而且訓練有素,走起路來一扭一擺得,把這過道當t台一般,光這風景就把好運來的服務水準撥高了好幾個檔次!
當然啦,你的膽子還可以再大那麼一點,比如在點單的時候,你大可以往那水靈靈的小嫩手上,或者是那盈盈一握的小蠻腰裏摸一下,掐一把,誰也不會見怪,而你無疑在開賭之前,就先穩穩地給賺上了一把。
你的設想還可以再大膽一點,。如果碰上生意太好,忙不過來的時候,美艷的老闆娘擦槍上陣,能夠奢侈得一回琴姐的親自服務,為自己添上一杯熱茶,遞來一個甜美的微笑,銀鈴般動聽的一聲“好運”,那一抹神韻,當真叫你夜夜夢見,醉上好幾天及至個把星期得了!不瞞大家了,來這裏玩牌的,抱着這樣的念頭的不會少於八成。紛至沓來,前仆後繼,絡繹不絕!人早已滿為患。
幾個貴賓房早已定下了,三樓的普通廳二十八張麻將桌上此時也是座無虛席!嘆息聲,得意聲,喝罵聲,狂笑聲,聲聲入耳,熱鬧得比菜市場一般!
雖然被喝來喚去,端茶的女生們卻沒有半分慍色,一張桃花臉兒始終綻開着燦爛的艷容,樂此不疲地奔來走去,一會兒加茶,一會兒為客人點煙。某些不良客人們不經意地往自己的大腿上猛掐一下的不良行徑,一笑了之,照樣燕囀鶯啼,笑靨如花,服務得殷勤備至。
難!從別人的腰包里掏出變成自己的錢。
值!照此光景,要不了半年,琴姐把濱河區那家吃了,咱也弄個經理過過癮。
看着大門口進進出出絡繹不絕的客人,坐在收銀台里的琴姐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一對好看的柳葉眉緊鎖着,一會兒拿出一支香煙瀟洒地叨在嘴巴里,一會兒又放下,拿起桌子上的小圓鏡照了照,眉毛兒一皺,一雙黑白分明清澈如水的眼睛裏不經意地流露出一絲不安的情緒來。。。
“琴姐,數錢數到手抽筋,人生一大快事啊!是不是累了,給你揉揉!”
一個身材健碩面目俊郎但不修邊幅、形容稍顯邋遢的保安嘿嘿一笑,一個箭步躥到了琴姐後面,一雙大手就抓住了琴姐瘦削的肩頭。
揉揉?說得忒也輕巧!一雙滿是厚繭的大手在人家那豐滿而柔軟的身子上抓來捏去,揩油吧。
以往每次,琴姐聽到這樣的請示聲,臉兒一紅,嗔罵一聲,“賊樣的!”,然後美目一閉,安然享受着這殷勤地服務來。
縱是艷麗脫俗,也不想做什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當然不會拒絕這樣不葷不素的小曖昧了。
她不以為然,小保安也樂此不疲,慢慢地彼此也就習慣了,重要的還是讓他那這麼推揉幾下,渾身的疲勞就沒了蹤影,而且每每到了關鍵,那雙手卻知道蜻蜓點水,點到為止,無傷大雅。
今天這事情有點不太好整!人家似乎不太領這份情。
他話音未落,琴姐那邊卻罵起來了:
“去!去!今天姐沒心情!”
“騙誰呢,生意這麼火,姐沒心情才怪!”
小保安嘿嘿一笑,不依不饒,一雙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大手還是向那瘦削的肩頭上抓來。
琴姐身子一閃,那雙大手抓了個空,僵在半空裏,小保安一臉的壞笑,右臉上一條長長的月弧刀疤甚是逗人:
“姐,姐你不實在啊!”
實在!你傻啊,這年頭實在能夠當飯吃,當衣穿么!
琴姐側過頭,凝神聽了聽樓上的聲音,輕輕地嘆了口氣。
“良子,你說姐的眼皮為什麼老是跳啊?”
做生意難,尤其是做這些並不是上得檯面的生意更難了。生意不好愁,生意太好也是個愁!同行是冤家:做好了便引來了同行的嫉妒,各種各樣意想不到的競爭手段都會向你使來,各式各樣的麻煩雪花一樣地漫天價向你襲來,讓你身心俱瘁,疲於應付,稍一不慎便會讓你墮入萬劫不復之境地,更何況她只是一個外來的單身女子。
生意越來越好,她的心倒是越來越不安了。
“姐擔心剛才來的那幾個人,不是來玩的,對么?”
琴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小犢子,長勁了,什麼時候也知道察言觀色啦?”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行啊!”
滾!你這是罵姐啊!
琴姐一掌拍去。
“沒打着!”
這貨一閃,沒心沒肺地咧着嘴巴笑了,甩了個響指,轉了個身說,“我上去看看!”便上二樓去了。
看着吳良寬大的背影,琴姐眉頭稍稍舒展開來,心裏隱隱然寬慰了一些,其實她也不指望木訥敦厚的吳良能夠為他做些什麼,讓他上去看看,主要還是相信如今的社會還是一團和諧,誰撐破了褲帶沒事找事呢!
美其名日,讓他到好運來當名保安,那純粹是因為自己那近乎泛濫的保護欲,讓他有份事做,活得尊嚴一些。
三年前的某個雷雨交加的夜晚,剛剛度過蜜月期的老公拋下了她跟着一個富婆走了,這個陌生的城市本來承載着她對愛情的一片美好憧憬,偏偏卻讓他曾經最愛的人,把這美好的夢幻一丁丁地撕成碎片,眼下的這個城市,腳底下的這個世界一片黑暗。
她一個人喝了個大醉,顫顫嵬嵬地攀過橋邊的護欄,準備縱身一躍,讓怒濤翻滾的清江結束自己可怕的夢魘。耳邊依稀聽到了低沉但十分微弱的聲音。
橋下的河堤上躺着一個全身滿是傷痕,生命已奄奄一息的男人,衣衫已被砍得支離破碎,浮在水面上隨着波濤一漾一漾地,甚是凄慘!
琴姐當即放下了輕生的念頭,救下了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叫吳良,這是他主動給琴姐說的。
問他從哪裏來?他只是滿眼含忿地咬住嘴唇不說;問他到哪裏去,他滿眼含淚地搖了搖頭。
琴姐也不再多問了。一個人不願啟口的故事,多半都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尊重他的**又何嘗不是對他人格上的一種尊重呢!
既然老天有好生之德,不讓自己輕易死,而且安排了自己救下了一個人,那麼自己就得好好地活下去,以便幫助許許多多像吳良這樣需要幫助的人。
琴姐把丈夫來不及帶走而慷慨“留下”的唯一財產,城西富源小區一間八十個平方的房子作了抵押,貸款八十萬元租下了華峰大廈的二三層,本來是想要開洗浴中心的,後來聽了一個朋友的建議,把三層辟出來開了一個小茶社。
沒想到幾個月後,幾乎濱河區的所有人都知道好運來是個好耍的地方,生意好得讓原來比較知名的幾家賭社都想起要報警了。
自打剛才那幾個西裝革履油頭粉面的青年進去之後,琴姐的心就一直撲通撲通地跳。
腰間脹得鼓鼓的,別著傢伙來的啊。
“麻辣隔避的,找死啊!”,一聲咆哮傳來。
這時,三樓的吵鬧聲似乎越來越厲害了,琴姐終於忍不住了,叫了阿玉照看收銀台,便咚咚地往三樓上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