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的出現
幾日後夢縭緔來到了齊國臨淄都城，望着這繁華熱鬧的街市，心裏不禁一陣辛酸，十年過去了，都城的街市是越來越熱鬧了，可是她的親人卻一個都沒有了。如今這都城的很多地方都變得陌生了，再也找不到兒時的感覺了。隨便找了家客棧落腳，由於幾日來的路程略有疲勞，所以她打算先好好休息一番將精神養好，不管有什麼天大的事，關上房門蒙上被子睡上一覺再說。
入夜，白天繁華喧鬧的都城此時已夜闌靜怡，稀稀疏疏的微光從萬家窗闌逸出，使這街道褪去了白日裏華麗的外表，平添了幾分寧靜冷清。外面的燈光逐漸熄滅，一條黑影從窗戶輕輕躍出隱沒在夜色里。
黑衣人躍過幾條街站在一角落處，抬首仰望了一眼繁星點點的夜空，心頭卻湧起一股悵然，曾經如此熟悉的夜晚，如今卻成了悲涼的回憶。都道世事無常世態炎涼，人生起落猶如星辰，果是如此.....十年來，努力學會去遺忘，去克制心中那撕心裂肺的回憶，縱是再苦再累也要偽裝堅強，遙望蒼穹，第一次有了孤獨茫然的感覺。
牽了牽臉上的蒙面巾，輕輕拭去眼角的濕潤，抬步獨自緩緩行走在夜色里。兒時熟悉親切的街頭，如此卻變得漫長蕭索，每走一步都覺得無比的沉重，走走停停，她茫然的佇立街頭，竟不知自己究竟要去何處。
人最害怕的是什麼，孤獨的永夜，還是死亡的氣息？
她第一次深深的感覺到了所謂孤獨的滋味，她想如果人活着將要面對永遠的孤獨，那死亡並不可怕。
“磁！”
寂靜的夜風中傳來一聲輕微的細響，她連忙鎮定心神，警覺的朝響聲望去，前面黑暗的街頭似有一個黑影掠過，不假思索抬腳提氣輕輕的跟了上去。
黑影身手矯健，幾個飛躍便將距離拉遠了，從他的身形可以判斷出，此人的武功絕不在一流之下。只是這寂靜夜晚，此人如此詭異可疑，不禁激起了她的好奇心，吸了口氣運起輕功快速朝黑影追去。
待到她追過幾條街，落在一幽暗房屋時卻不見了那黑影，抬頭四周望了望，幽暗的街頭靜的有幾分涼意，警惕的打量了一下黑夜前面，“該死！第一次跟人，就如此失敗的跟丟了。”她懊惱的一跺腳。
“唰！唰！”
周圍凌空飄下數條蒙面黑影將她團團圍住，她一見手自然的摸向了身後的劍，心裏一驚，此人果然不簡單，今晚如果要全身而退恐怕是有點困難了。
在她面前，剛剛追的那黑影陰測測道：“閣下這大半夜的追着我不知道想幹嘛？”
夢縭緔只有平靜道：“無事，瞎溜達，你怎麼就這麼肯定我是在追你。”
“瞎溜達？這都城數條街道你不溜達，偏偏跟在我身後溜達，說吧！有何意圖？”那人目光凌厲緊緊的盯着她。
緔無奈的攤攤手，“我說了就是瞎溜達你又不相信。”
“看來，閣下今晚不見棺材不落淚啊。”那人語氣越來越冷，話落一揮手，圍着她的黑衣人唰的齊齊拔出了劍。看來那人並不想與她多廢話，直接的方式比廢話來得有意義得多。
夢縭緔反手從背後抽出了劍，看了看圍着她的數條黑衣人，她知道今晚一場惡戰是免不了的了，那就只有迎戰了。身在江湖，那有那麼多的規矩道理可講，唯一的道理，那就是看誰的本事比誰強，誰的劍更厲害！
“呼呼！”
數條劍光夾着呼嘯聲從四面八方攻擊而來了，她早已準備好，提氣一縱身拔地而起，手中毫不客氣的揚起一片劍花。空中深吸一口氣躍過腳底人頭，瞬間滑出數步，落下站定包圍圈。
剛剛站定，呼！背後寒氣襲來，一道凌厲的劍勢也尾隨而至。
夢縭緔心裏一驚，下意識的反手一劍就迎了上去，“鐺！兩劍相撞，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在寂靜的夜裏極為刺耳。她只覺手臂一陣發痛，身子朝前逼退數步，她驚駭不已，想不到此人功力如此不簡單，今晚想要脫身，怕是不易了。
一個迅速轉身，準備持劍再迎戰，眼睛瞧着前方卻愣住了，一個高大的黑衣人落在了黑影的包圍圈，不由分說拔出手裏的青光劍，一抖手腕，劍影重重，寒光四射，一股無形的殺氣頓時瀰漫在周圍。
那劍，那身影，如此的熟悉，見了十年，沒有人比她更加熟悉了。“是他！他來了！”
夢縭緔心底湧起一股喜悅，有他在便無需她出手了，她的心裏踏實了，有他的地方，她的心裏從來都是踏實的，十年來一直便是如此。
“閣下是何人，為何你深夜會出現在此？”先前緔追的黑衣人望着這天神般帶着煞氣的人沉沉開口。
他並未出聲，對於朋友他會說上幾句話，對於敵人他從來都是用手中的劍來說話。“閉上眼睛！”他回神對着緔說道，再次一揮手中劍，夜空閃現出無數寒光劍影，耀得周圍剎那間一片刺眼光芒、殺氣！
血腥味頓時瀰漫，耳邊傳來一聲聲悶哼及倒地聲，聲音過後，黑暗中數對眼睛驚恐的望着面前這個不可思議的人。先前那黑影握着一隻流血的手，面色駭然的盯着這個突如其來的高大黑影。
他發誓！今生從未見過如此冷冽殺氣的人，他身上所發出的冷冷寒氣，一如他手中的劍一樣猶如地獄修羅般。冷！周圍數丈之外，都能感覺到一股攝人心魄的陰森寒冷！腦子迅速搜索了半響也未想明白，何時得罪過次等人物。跟在大人物身邊數載，他明白此等絕頂人物不要輕易去招惹，能避則避之。
他想不明白今晚咋就偏偏招惹上了這等麻煩頂尖人物，看來，自己今晚不是一般的點背。
夜，這一刻變得安靜下來了，空氣凝聚着一種死亡的氣息，個個黑衣人背脊冒着絲絲寒意，靜靜的盯着面前閻王般的人物。
高大黑影靜靜的注視面前這些人片刻，默然轉身走向一旁仍然閉着眼睛的她，執起她的手，淡淡開口：“走吧。”語氣仿似剛剛只是去洗了個手般平常。
這時先前被追的黑衣人終於搞明白了，原來他們兩個是一夥的。望着消失在夜色里的兩個人影，眼睛露出了一絲陰狠，對周圍的人冷冷說道：“撤。”
客棧房間，除去黑衣面巾，恢複本來面貌，卻是一張清麗脫俗的容顏，轉身望着高大黑影，“鶩！你怎麼來了？”嬌語中難掩驚喜。
鶩隨手拎起桌上的茶壺，斟上一杯，端着茶杯深邃的眼眸掠向嬌艷的面龐，淡淡道：“不放心你，所以就跟來看看。”
這話在她心裏盪起一陣暖意，十年的時間裏，他的影子早駐進她的心裏，只是他從來都是孤傲冷清的，不知他的心裏是否有自己的影子，
他也從不曾在她面前表露隻字片語，如今這話算什麼，是對她的關心？還是......
“你來這裏，老宮主知道嗎？”她望着鶩依舊冷漠如冰的面孔，看不出一絲其他表情，心裏微微有一絲失望。
抿下一口茶，鶩點點頭，“嗯，知道。”
原來老宮主也知道，或許是老宮主叫他跟來的，心頭莫名又多了一絲失望，輕嘆息一聲，不知何時他才會明白自己對他的心意。
“今晚是怎麼回事？”坐定鶩望向夢縭緔，靜靜開口問道。
“沒什麼我只是出去走走，碰上那人就跟了去。”她只有將今晚的情形講了一遍。
鶩聽完冷靜道：“緔你忘記了宮主對你的交代了嗎？今晚若不是我趕來，你將身處險境，身在江湖為何如此大意？”
“知道了，以後我會小心的。”夢縭緔明白鶩的話很有道理，只怪自己太大意了，端起茶杯低頭飲茶。
鶩沉思片刻，“我知道你想查你家的事情，這幾日我陪你一起吧。”
放下茶杯，激動的抓着鶩的手，“你說真的，你會陪我一起查？”
鶩的手一震，眼睛看向抓着他的纖白玉指，臉色微微有點不自然，點點頭，“嗯！”
十年，從小到大她抓過他無數次手，從來沒有覺得有什麼不自然的，夢縭這次緔在鶩的眼瞳中看見了一種輕微的變化，順着鶩的眼光不自然的縮回了手，“夜深了你也累了，快休息吧，只是這麼晚了再去要一間房恐引人懷疑。”
鶩打量了一下房間，“我就在桌上將就一晚，明日再說，你也去休息吧。”
夢縭緔想了想，好在現在不是冬季，將就半晚上也不是什麼問題，轉身取來一件自己的外衣，“那你一會披多一件衣服吧，小心別著涼了。”
鶩接過衣服，對她說道，“你去休息吧。”
熄燈躺在床上緔竟無半點睡意，房間散發著鶩身上淡淡的氣息，十年的相處，這種氣息她非常熟悉。曾經手把手的教她習武，他的身影他的氣息，他的一切早已銘刻在她的心底，只是這種感覺從未像此時這般擾亂她的心神。
鶩的突然出現困惑着她的心，良久輾轉難眠，直到房間傳來鶩輕微的呼吸聲，夢縭緔才朦朦朧朧的磕上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