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師妹極樂
“閣下且慢。”
那男子雙眼一斜,不耐煩地回頭,音調帶着幾分高傲:“有何指教?”
“在下聖奚梵音,閣下押着的,是師妹清雅,還請高抬貴手。”
“噢?”幽篁看向被押的女子,她正委屈地低着頭,耳根早已紅透,抿着唇不發一言。幽篁覺得好笑,玩心大起,“一個不聽話的小婢罷了。”
“清雅?”
女子抬頭,用眼神向梵音求救。見人沒有受什麼傷,梵音心下一松,向莫清雅走去。梵音伸手要去拉人,一隻手橫在他面前。
“聒噪的女人都不討人喜歡,煩請帶回去好好管教。”說完,收回手,轉頭去看莫清雅,“還有,不要再來招惹我。”
莫清雅看到幽篁眼中可怖的警告,背脊沁出了一層冷汗,心中不肯服輸仍瞪向幽篁。被瞪的人眼角一挑,閃出幾分愉悅。
嘖,小小一個九曲城,還真是什麼雜魚雜蝦都有。幽篁在心底嗤笑,帶着自己的人大步離去。世事總是脫離人之所料,幽篁不知道,他口中如今的雜兵,在不久的以後,將成為他最大的敵人。
梵音上前,替師妹鬆了綁,在她頸間輕輕一點。莫清雅得了自由,揉揉泛紅的手腕,向前一小步緊緊拽住面前人的衣袖,話語中帶着幾分哀怨。
“大師兄,明明是他招惹的我,還說要把我扔到深山去,我只不過想說他美貌絕倫,而且還沒說出口……”
梵音輕拍莫清雅揪着自己衣衫的手,始終盯着幽篁離去的方向:“你可知道這是誰?”
“是誰?”清雅疑惑地看向梵音的面龐。
“極樂宮主。”是了,這容貌這架勢這張狂,這般的貌合神離,恐怕就只有那人了。
“那個生性狂浪的幽篁?”似是不敢確信,莫清雅驚奇地反問,眼中卻閃着莫名的灼光。
“嗯。”梵音的思緒飄得很遼遠,不曾注意到莫清雅口中喃喃自語的那個名字。
幽篁,幽篁。
“二師叔!”看見向這邊走來的四人,莫清雅咧了嘴,撲向走在最前的白塗。
白塗寵溺地摸着懷中的小腦袋。懷中的人挪起頭,透過白塗的肩看向後面的三人,朝楊晉之做了個鬼臉,又傻兮兮地自己笑開了。
“小師妹這是怎麼了?”馮明昱將莫清雅全頭掃到腳,笑問。
“還不是被美色所惑。”
想像着小師妹美色當前的景象,又聽得梵音一本正經地說出這般風趣的話,馮明昱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得難以自抑。馮明昱大笑的模樣卻讓莫清雅無端生出被取笑的感覺,想起自己一路而來所受的苦,心中委屈無比,大顆的淚掉落在白塗的肩頭,染濕了一大片衣襟。
“怎麼了這是?”感到懷中的抽泣,白塗將莫清雅扶正,忙去擦她頰上撲撲落下的淚水。
“進去再說吧。”
眾人隨梵音進到客棧內,坐定后,聽清雅一一道來。
莫清雅本是搭乘北上的商船,順着水路出了奚國。第一次離開自己的國家一個人出遊,她頭腦發熱興奮不已,更因一路上得到了很好的照顧,一時卸了防備,在飯中被下了迷藥,不知天南地北得昏了一天。醒來時,就已經被關在類似柴房的地方,同一大群年輕女子一起。聽着周圍女子低低的嗚咽聲,莫清雅的俠肝義膽完完全全被挑了起來。她讓大家團結一心,相互鬆了綁,鼓勵她們自救。誰都不願意將自己的命運交由到別人手中,大半的女子附和着,都十分支持。莫清雅拔出靴中的匕首,輕手輕腳地將匕首塞進門縫中,向身後跟着的一眾女子點頭示意,猛的用力,一把劈開門鎖。門口的守衛聽到動靜,忙撲上去壓着門,手剛觸及,莫清雅就帶着人沖了出來,左一記刀砍右一個斜斬,輕鬆把兩個守衛解決。眾人蜂擁而出,卻被趕來的帶着刀劍的院護包圍起來。莫清雅將牙一咬,衝著身後大喊“自己小心”,再顧不得其他,抓緊匕首就朝擋在面前的院護刺去。那些女子尖叫着四散跑開,莫清雅這邊,好不容易打開一條道,她撒腿跑向前院。她所在的地方,是一家賭庄的後院,前院的閣上時常還會進行物品的拍賣。賭庄從人牙子手上買人,長的標緻的會被拍賣掉,容貌一般的便留作使喚的婢女。幽篁正是為拍賣會而來。莫清雅衝進前廳的瞬間,第一眼就看到低眸的幽篁臉上那一抹邪佞的微笑,一下便驚呆了。幽篁抬頭,望進莫清雅眼中,讀到那赤裸裸的驚艷,邪眸暗沉了,輕輕吐出兩個字:“綁了。”莫清雅就這樣被點了啞穴明目張胆地綁走了。
從梵音處得知此人是極樂宮主,其餘四人唏噓不已。莫清雅還想再說,馮明昱卻在此時突的站起來,眉目含笑望着從樓上走下的人。月奴心中一驚,面上卻帶着冷淡的淺笑,放緩腳步,走在輕雲身後。將馮明昱的舉動收在眼內,梵音瞅見輕雲的黑色衣衫,皺起了眉頭。
“月姑娘,真巧。”
“馮公子。”月奴朝他點頭。都往同一個方向,哪有不遇見的道理。
“這是?”
“輕雲,劉輕雲,我的姐姐。”
馮明昱與月奴輕雲聊着。梵音聽見許召低喃的那句“沒聽說有個叫輕雲的姐姐,難道是遠房的表親”,湊過去細細詢問。
許召曾經向來時借宿過的劉家村村民詢問過。據說,月奴名叫劉離月。月奴五歲時,為了給她娘治病,她爹將她賣到無歡谷,從此入了無歡的奴籍。可是月奴的母親最後還是病逝了,劉晁京為了替女兒脫奴,一直在密林深處的谷地,為無歡谷做事。白塗也在牛村長處見到過村民的戶譜,月奴確實是奴籍無誤。
莫清雅一直盯着月奴的臉看,看着看着,突然靈光一閃,用肘去撞梵音:“咦,大師兄,這不是你撞到的那位姑娘么?”
梵音腦中閃過月奴撲在那人懷中的場景,想起幽篁的種種行徑,低了頭喝茶,並不說話。莫清雅覺得無趣,拉了許召自去一邊同馮明昱他們說話。輕雲和清雅都是心直口快的性子,一個從聖奚山上的青鴉說到聖奚山下的幼童,一個說起大江南北的江湖趣聞,聊得無比投機。許召聽莫清雅一口一個“劉姐姐如何如何”,在一旁會心一笑。
輕雲被小師妹纏上,馮明昱是求之不得。他低頭稍稍湊近,瞧着月奴的面容,輕問:“姑娘面色怎的這般差?”
低沉的嗓音在耳邊縈繞,哄的一聲在月奴腦中炸開,令她無法思考,下意識摸上自己的頰。手下是柔軟中帶着冰涼的觸感,想着自己這張才不過半月就蠟蠟黃的臉,月奴一時恍然。剛想回答是這幾日過於奔波,輕雲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沒有好山好水的滋養,日晒雨淋的,再嬌嫩的花兒也會凋零。”
莫清雅雖沒怎麼聽懂,也不在意,忽想起一事,忙說:“聽說過兩日頭牙有廟會,我們一同去吧,師兄和劉妹妹也去,再拉上大師兄和許師兄。”
馮明昱心下着惱,卻依舊點了點頭,又問:“你能拉得上大師兄?”
見莫清雅苦思地連眉頭都緊皺在一起的小模樣,輕雲臉上掛着甜甜的不善的笑,附耳對她說:“你讓你兩位師叔給做個憑證,讓梵音給月兒賠罪。”
“好主意!”莫清雅眸中大亮。
輕雲笑得愈加柔順溫和。這是一群不願觸及月兒“奴”字的人,連着她的心,也跟着柔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