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一葉障目
夕陽紅透,如這血染的有窮,映照在波光微瀾的湖面。
新草連波起伏,月奴穿着一身淡紫的麻布裙,托着腮坐着湖邊。衣裙在她瘦小的身板上略顯肥大,大概是曬了日光的緣故,她的雙頰染上了醉人的紅暈,一雙水靈的大眼閃出几絲撲朔迷離,竟令人生出明媚的感覺。
微風吹拂過她的整個臉龐,吹起她頰邊的發,卻怎麼也吹不動她的思緒。她正回想起前些天從父親的書本上記下的劍法,想得有些出神,連身後逐漸靠近的四人都恍然未覺。
“姑娘?這位姑娘?打擾了姑娘的休息,請姑娘見諒。”
月奴嚇了一跳,回過頭去,見上方的男子朝她又是施禮又是作揖,連忙站了起來,朝四人胡亂擺了擺手,才伸手去拍裙上的草屑。
“有什麼事情嗎?”
“在下聖奚山白塗,”四人中長得比較粗壯的那人上前一步,又指了指身側的三人道,“這位是師弟楊晉之,以及馮明昱、許召兩位師侄,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月奴用眸光掃過四人,稍猶豫了下,才緩緩道:“我叫月奴。”
“我們四人在山間迷失了方向,月奴姑娘可是知道境都該怎麼去?”
“翻過這座坡,能看見幾戶農家,你們往另一個方向一直走,過四個峰再穿過一片樹林就到了。”
“多謝姑娘。”
四人向月奴告辭,登上了坡,果然看見不遠處的林中坐落着一個小村,說是小村,其實也不過八九戶人家。那邊的地勢較為平坦,樹也生得稀,倒適合擇址而居。已經有半數人家升起了炊煙,若仔細看,還能看到其間走動的人影。也不猶豫,他們過了坡,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他們大概是要去參加王選的吧?待四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野中,月奴復又坐下,只是獃獃得望着被夕陽染紅的天。
四方之境,自有史以來,就由蛟、芷、奚、黎四國駐守,故而千百年來,雖內憂不斷,仍牢不可破。東黎西蛟南奚北芷,遙遙相望,各自為政。
元碩二十九年年初,陰巫預言帝王星將隕。
這一年,當世四方之王碩息允諾,在王選中脫穎而出的勇者奇士將接替他,坐鎮這片大陸,成為新一任的境主。於是乎,四國乃至各小國小邦小派中有能者,無不雀雀欲試。
有窮山,以奚黎兩國交界處為始,緊挨着奚國邊境,在東西方向上幾乎橫跨了三分奚國的土地。有窮山彷彿拔地而起,生生將東奚的百姓與境都隔斷開。
年後不久,硫石的殘味還未褪盡,就已經有大批的人馬跨越奚國邊境而來。王者的甄選雖在九月,接踵而至的人群卻已經令以往寧靜的有窮山怨聲載道。
日頭西沉,斗轉星移。
和衣躺下沒多久,門外的吵鬧聲伴着斷斷續續的狼嚎驚醒了淺眠的月奴。月奴蹙眉,不耐地用被子蒙住頭,卻再也沒有睡意。門外的嘈雜聲更甚,沒過多久,又傳來急急的拍門聲。
“月丫頭,月丫頭,睡着還是醒着呢?”是隔壁的牛嬸。
“醒着呢,這麼大的動靜哪能不醒。”月奴披上外衣,奔下床去給牛嬸鬆了栓。
“小丫頭片子凈磨蹭!”
月奴才開門,額頭被牛嬸用指戳中,叫了聲“哎呦”,捂着額頭讓了半個身子。牛嬸也不進門,拉了人就走。
“牛嬸,出什麼大事了?”
“有人在前面的林子招了狼,跑到咱們村子裏來了,現在狼還在不遠處盯着呢!”
“那就把狼趕走,拉我做什麼?”
“這不是多個人多把手嘛,你牛叔說,你那有屋,讓人在你那借一晚。”
“啊?”
“啊什麼啊,自己去看。”
話音剛落,牛嬸定住了腳步。月奴朝村口看去,大家正舉着火把,大聲討論如何驅狼。牛叔和四人站在最前面,後面是每戶的男丁,月奴一驚,竟然是白天遇到的那些人。忽然意識到什麼,月奴朝漆黑的林中望去,黑暗中綠光一閃一閃,泛着幽幽的寒意,連帶着她的心也涼了半截——這可不是一般的數量。
“嬸,讓牛叔趕緊發信吧,我怕等火勢弱了狼就不怕咱們了。”
“誒!”
片刻后,淺綠的信號彈直直衝向夜空,直行的光束點亮了這邊的天,又馬上墜了下來。眾人還是不敢放鬆,那四人雖然不明白,依舊同大家一樣高舉火把。牛嬸卻是輕吁了一口氣,心中暗罵:硬骨頭。
月奴知道牛叔牛嬸不過是化名,還是叫得親切。牛叔帶着牛嬸來到這個小村已有八個年頭,五年前老村長回鄉,將重擔扔給了牛叔。村子一直安在樹林的一隅,鮮少有狼或是其它的動物來襲,比如野豬。只是,今年恐怕是不可避免了。
不出半個時辰,有清脆的簫聲從森林深處傳來,隨着簫聲的愈近,有一女子在林間穿梭而過,最後落在村口那顆大樹的枝椏上。悅耳的聲音漸漸變得低沉,如同責難般逼迫人心,最前頭的狼開始發出嗚咽聲,掙扎了不久掉頭離去。
看着狼一隻接一隻離去,四人目瞪口呆。
確定狼群回歸了森林深處,簫聲逐漸婉轉,最終停了下來。牛叔朝女子所在的方向遙望,眾人還未來得及看清她的面容,她又如一陣風般去到了別處。
央不過牛嬸的要求,在眾人散去后,月奴還是將人帶回了她與村長曾經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