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世界無法解答

市醫院位於南海旁的這座海濱小城的朝陽街。

朝陽街，顧名思義，一條東西走向橫貫整個市中心的一條繁華喧囂的大街。

2016年6月10日七點整。

市醫院三號住院樓六層盡頭610房。

乾淨整潔的病房靜靜悄悄，房間內那張靠近窗戶的病床上，一個人呼吸均勻的沉睡着。通過左手中指的感應器，心跳的頻率信號曲曲折折不斷在屏幕上向前跳躍。

慢慢的，心跳的頻率逐漸上升，這預示着病床上的人即將蘇醒。

病人首先尚無意識的微動着右手，繼而雙眼的睫毛如微風拂過般慢慢的慢慢的向上，露出一雙如孩童般的明亮的眼睛，其中透着清澈卻有一無所知般的空洞。

“哥哥，醒了吧，醒了才好啊，可以陪我玩，陪我說話，才可以勇敢的拿回自己的東西哦。”說話的當然不是老陳。

病床上的人似乎躺了太久的緣故，雙手向後撐着，異常吃力才將自己半倚在床頭。他循聲看去，一個穿着古怪衣服的小男孩背對自己雙腿懸在窗外的姿態坐在窗沿。

此時，陽光很養眼，無比溫暖的充斥這雪白的房間。可在地下卻未投下男孩一絲一毫身影，從其身後望去，好像男孩是活在每一束陽光中，那麼的虛幻美不勝收。

但他像台年久的電腦主機，時隔多年再次開啟，延遲嚴重，一時沒發現男孩的奇異。於是他問出了永久經典的台詞：“你是誰？”

可男孩並不買賬，而答覆顯然出乎他的意料，：“哥哥，你叫嬴子皇；而幾分鐘后，你叫嬴子遙。當然了，哥哥，名字並不重要啊。對他們說，你是累贅，是隨便一個所謂算命之人口中的命晦的人，他們就可以輕輕鬆鬆丟棄了你。”

病床的人疑惑不解，這是什麼跟什麼，驢唇不對馬嘴的。而此刻，似乎破舊電腦終於開始成功運行，可他搜索着所有硬盤的信息，竟無比驚訝的發現，自己竟不知道自己是誰！什麼情況！

他努力聯繫着腦海中出現的每一條信息，可他不但沒有揭開謎底，而且又陷入深不見底記憶漩渦。

有十年所學的知識，卻沒有任何所謂就讀學校、同學、老師等等哪怕任何一丁點的記憶。

有着這個年齡該有的對這個世界的認知；有着好多城市的回憶；有着對電腦、對機械、對宿營、飲食技巧、烹飪、駕駛、一切現代科技產品的運用的經驗或技巧；卻沒有任何一個人，任何一件事，一切人所有事，完全的空白。

這正就如一台電腦，本來儲存着某個人的所有點點滴滴每分每秒，可卻被刪去一切事和人的存在，連自己姓名、年齡、爹媽都沒了，只留下海量的知識技巧。這真可謂，天方夜譚！可現在一切真真切切！看來誰想不服這個世界的魔力是不行的。

“這、這怎麼可能？”贏子皇可謂百思不得其解，在心中鬱悶死了。

“哎呀，哥哥，現在就別想無關緊要的可不可能啦。我知道你失去的一切。來個交易吧！”男孩回頭，霧氣縈繞雙眸，如攝人心魂的魔。

嬴子皇此刻才突然意識到房間裏的另一個人——一個全身奇異的透明的傢伙！

“我...我擦，你...你是人是鬼？”嬴子皇腦中還是有人與鬼的區分技巧的，沒等對方開口，嬴子皇瞄了一眼那沒有影子的地板，驚得忘詞了，心中牢騷，NND，這算什麼人生啊，大白天剛醒來就碰見了勇於閑情曬太陽的鬼，可謂功力一定無比深厚，還不知怎麼就遺忘了那麼多重要的，最最最重要，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唉，算了，死了算了。

“別呀，哥哥年輕輕輕，談死為何？”男孩古靈精怪眨了眨眼睛，雙手一撐，從嬴子皇視線中消失了。

等等，嬴子皇可以不知道這裏是六樓，但大家都知道啊！

口口聲聲說著年輕不談死，怎麼自己...

嬴子皇滿臉無奈的嘀咕：“鬼真是可怕啊，天賦還有讀心術。完了，沒戲了，徹底死定了。”

突然！

消失的男孩又瞬間懸空出現在病床邊，聲音平緩，“一個交易。我告訴你忘記的一切，而你要做的是..”

“我的命，是吧。”嬴子皇裝作看開一切紅塵的模樣，指指自己胸口，“唉，反正什麼也不記得，與其死的明白，還是死的不明白吧。”這回答，連嬴子皇自己都覺的彆扭。

“哥哥，你難道一直沒聽見，我叫你什麼嗎？”男孩聲音透着失落，一股難過的氣氛在房間中盤旋。

嬴子皇也愣住了，是啊，他叫自己哥哥，一直叫着，叫的那麼親切自然，以至於自己下意識接受並忽略，這好像需要多年的相伴才能如此的親切自然吧。

“算了，哥哥，我要講你遺忘的一些了，其實我想要的僅是你的一句承諾，請哥哥永遠不要丟下我；永遠不要像十二年前那樣丟下我，哥哥，我真的很怕自己一個人啊。”

嬴子皇不說話，心中好像有些塵封已久的東西猛烈的蘇醒了，自己看了眼男孩，恍惚看到十二年前的自己，那麼親切，那麼血濃於水，那麼溫暖自然。

身體透明的男孩坐在一旁，想牢牢抓住哥哥的手，卻永遠無法辦到，因為他只是個靈魂體，一個只有嬴子皇才能看得見的虛化的一縷意念。男孩開口了。

“本來每個孩子在出生后，都會是一個家庭最幸福最令全家老老少少笑口常開的寶貝。其中最歡欣的毋庸置疑是所謂懷胎十月的媽媽及精心呵護着的爸爸。可再幸福的事也有例外，再深入人心、骨肉深情的愛也會化成冷漠，哥哥，你不知道，就在他們生下你后的不到兩天，沉睡着的你，不是躺在所謂溫馨的病房或家，不是安詳的被媽媽微笑注視着，不是被爸爸誇着；而是裹着一層薄薄的棉被，被丟棄在冰天雪地下孤兒院的門口啊！他們怎麼那麼狠心的可以丟掉我們！為什麼？你不知道啊，哥哥，現在我來告訴你。那時本來我們是雙胞胎，而那時得知消息的他們是多麼的開心，開心到流淚。可只因這世間的千奇百怪，七個月時，還尚在腹中的我們卻奇怪的開始融合。我的身體慢慢被你同化，但卻在你體內僅留下我的心臟。這種看似你活了我死了的結局卻一直沒有到來。或許這世間真的在某個時刻存在着公平，這件無法解釋的事後，是我以超乎常人的速度在發育着，在進化着；因為若不適應新的的環境，那麼結果只要死亡一條路。”

“！！！？？？”

“我不需要再生出各類器官，因為你可以為我提供養分，但這與腫瘤何異？所以我需要思考，所以拚命活下去的求生本能最終導致了這樣的結局，我們相處無事，出生時，那顆心臟已不再是心臟，它有着心臟的功能，同時還可以思考，像大腦與心臟的結合體。而且，此時我的智力不是一個空白的嬰兒，在這三個月內，聽着外界的點點滴滴，我學會很多，聽着大人們的牢騷，小孩的瘋言瘋語，電視上等等所有的聲音，知道了太多訊息，並且聽的懂語言。真讓人覺得，這世界剝奪了你好多，卻又給了你另一種世界。可上天的玩笑還未結束，因為出生時，原本雙胞胎的我們卻莫名奇妙缺了一個，惶恐的他們選擇那隨便一個所謂算命之人口中的我們是命晦的人，要破解之，需舍之。可不可笑，無論我想開口的願望多麼強烈，但因你的身體機能尚未完整。所以，我只能靜靜聽着他們的談話，聽的出他們感情的變化，有不舍漸漸變成所謂信命的荒謬！”

“而我那顆心臟就在你右胸膛，它可以一直沉睡，僅進行大腦似的思考，當然也可在我意識下、復蘇！”說了那麼多，男孩聲音一直不急不緩，毫無波瀾，像說件無關緊要的事。

但嬴子皇聽的出一種悲涼，一種缺愛的悲涼。

電光火石間！嬴子皇感受到右胸膛那擂鼓般心跳，此刻他身體中，兩處心臟同時運作。瞬間，他全身血流流速提升至三倍，得以讓每個細胞都充分浸泡在源源不斷的氧氣氛圍，十幾天昏迷的疲憊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想掙脫一切束縛的力量！

嬴子皇扭頭看去，隨即他驚呆了。連着左手感受器的電腦頻幕上，心跳頻率急劇攀升，低谷與高峰的距離越來越近，幾近重合，數據顯示，此時，他的心跳為三百五十一次每分！接近每秒六次！

“這才是我極限的五分之一。”男孩說。

“……”

“好了哥哥，別驚訝了，有人來了，記住，你不再是嬴子皇了，你叫嬴子遙。請相信我，我是你的弟弟，最親最愛你的人，沒有之一。”男孩講完，右心臟便迅速停止，一切異象恢復正常。男孩靜靜站在一旁，望着門口。

嬴子皇疑惑看着他的弟弟，還沒等他開口。

男孩說：“沒事，除了你之外，任何人都看不見我，也聽不見我，我就如你眼中的幻象，真正交流的是我們緊靠的兩顆心。千萬記住，你叫嬴子遙。以後，我們一定會一起拿會屬於我們的東西。攔路者，殺無赦！”

叮！

病房門打開。（老陳再次登場！）

老陳跟着白大褂醫生一同進入房間。

老陳看着病床上已經坐起的不知名姓之人，心中感慨，那麼的相像，一個模子刻出般，似乎便是同一個人。

醫生例行着準則，仔細檢查了一番，摘下其手上感受器，退在一旁，邊做記錄，邊問：“病人名字？”

“嬴子遙。”男孩在心中說。

“嬴子遙。”嬴子遙說。

可聞如此的老陳沒繃住神經，脫口如一聲巨雷：“什麼！你怎麼可以叫嬴子遙！”

還沒等被吼發矇的嬴子遙回神，一旁醫生怒斥：“鬼叫什麼！這裏是醫院，保持安靜！再說人家回個名字，你大呼小叫什麼！”

“額，對不住啦，醫生，我太激動了。”

“我知道你激動，作為病人家屬，病人昏了十幾天蘇醒，你不激動我還納悶呢。”

“……”老陳無語。不過心中發毛：“長相一模一樣就算了，連名字也分毫不差，我說躺着那位，你撞臉又撞名也就算了，但與你撞的那位都去和上帝嘮嗑一年了…..這也太嚇人了吧”

“年齡？”醫生問。

“22。”男孩說。

“22。”嬴子遙說。

“又特么一樣。”老陳心說，“要不是活的長些，見得多些，今天還不被這怪事嚇傻！”

於是，一次奇特的問答開始。醫生問一個，就有二個人回答還有一個在心中吐槽。

“籍貫？”

男孩沒動靜。

嬴子遙在心中問：“我說弟弟，你總有個名字吧？”

“嬴子皇。以後叫我子皇啦，哥哥。”

“…..”嬴子遙有點彆扭，那不是剛剛自己的名字，但也無所謂，誰讓他們兄弟兩相依為命呢。“那好，子皇，我們籍貫在那啊？”

“說記不得。”嬴子皇說。

“記不得了。”嬴子遙說。

“記不得？”醫生停下記錄，繼續問“你還想不起來什麼？”

“哥哥，把你當初遺忘一切人和事的情況複述一遍就行。”

嬴子遙其實現在除了他身體中的那個靈魂告知自己的這些，依然對其他毫無所知。但現在的他相信，他有個不稱職的父母及會一直陪伴自己的親弟弟，雖然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們的未來會怎樣，但是，嬴子遙明白，那荒涼語氣的弟弟是缺愛的，缺自己這個親哥哥的愛護。不論未來如何，我一定會克服一切，無論過去如何，我一定會讓子皇不再活在過去的氛圍，讓子皇開開心心！

嬴子遙便把只記得海量的知識信息，而卻忘了事和人的存在講了一遍。

聽着的醫生有開始的驚奇繼而露出笑容，搞的滔滔不絕的嬴子遙摸不着頭腦，最終聽完的醫生要宣佈結果，自豪扭頭對老陳講：“你看，我猜的如何。“

“醫生神斷！”老陳只能送佛送到西天。

醫生更加飄飄然，對嬴子遙說：“嗯，你也看到，你這種特殊的失憶症在大腦那種隨機或局部失憶的前提下是不可能造成。所以根據頭部的尖銳傷，診斷結果是：人為。也就是說有人刻意為之。但話說回來，”醫生有些神情低落“就連醫療技術最先進的美國，也絕不可能有這種定點消除記憶式的技術。”

“…….”嬴子皇。

“…….”嬴子遙。

“…….”老陳。

那你這診斷算哪門子結果啊！

“只能說，你運氣真的，真的太不好了。”醫生嚴肅最後總結。

“…….”嬴子皇。

“…….”嬴子遙。

“…….”老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