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補償
第六十三章補償
千期月從床上醒來,看着身上的黑白相間的被子,突然醒悟自己是在家裏,不是醫院。昨天陪葉梨在外面逛了一下午,那感覺真的是……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男人都不願意陪女人逛街了,女孩子逛起來簡直就是非人類,永遠都有需求,永遠都不滿足。不過也罷,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放鬆過了,這麼跑一趟,她自己也是精神燦爛,很好。
“早安。”千期月頂着個雞窩般蓬蓬鬆鬆的頭髮在客廳里晃來晃去,千期堯從廚房裏圍着圍裙端着盤子出來,看到她,笑着給她打招呼。新的一天又是新年,自然要笑着,難不成還哭么?
千期月貌似還沒有睡醒,稍微點點頭之後,坐在沙發上,等千期堯熱好牛奶出來叫她吃早餐的時候,她已經又躺在沙發上睡過去了。她穿的是淡藍色絲質長裙,只露了截雪白雪白的腳踝在外面。她睡顏安詳,眼眶下有些許的黑色,千期堯嘆口氣,也不打算叫她了,反正休假,放縱下也沒什麼。
吃了早餐,千期堯拿起自己的外套留了張紙條出門去了,臨走還不忘給千期月拉條薄毯蓋着。等到千期月再醒來的時候已經中午了。千期月不是自己醒的,她的生物鐘在這個春假裏完全失效了,她又懶得改,也就隨着它了。她是被門鈴叫醒的,擾人清夢真的不是什麼好習慣啊,千期月被一直響的門鈴吵得有些煩躁,坐起來刨了刨自己的頭髮去開門。是楊嘉畫。
“期月,中午好,新年快樂。”楊嘉畫提着一大袋東西,沖千期月笑得弧度怎麼看怎麼有貓膩。他從沒看到千期月穿除了套裙之外的裙子,這會一條淡藍素色及踝長裙怎麼能讓他不心動?不過,這個時候還在睡真的好?
千期月本來神智就不怎麼靈敏,現在辨出是楊嘉畫的聲音,長手一撈就像關門,楊嘉畫趁着她還沒怎麼清醒,閃身進門,千期月照關不誤,門和牆壁接觸發出沉悶的聲音,鎖孔和鎖舌咬合的金屬聲更是說明了千期月現在有多糊塗。她現在是在夢遊,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楊嘉畫也沒有理她,先拖着她坐到沙發上,然後自己輕車熟路的進了廚房放好東西,放不得的丟冰箱,放得了的丟外面,熟食腌制食品什麼的也都分門別類的放好了。他做好一切走出廚房,千期月已經醒了,在看電視上那些笑得很開心的人們耍寶逗樂,就連新聞頻道也都是一派天下太平的樣子。
“你想幹嘛?”千期月頭都沒回,屈起一隻腳盤起一隻腳,再把頭放在膝蓋上,裙擺在身邊散開,凌亂的美感。她聲音有些沉抑,可能跟剛剛睡醒有關係。楊嘉畫走到她面前,看到千期月表情有些呆,這大過年的是有什麼煩心事還是她很單純的有起床氣?楊嘉畫眨眨眼,剛預備開口說些什麼,手上就傳來一股力道,低頭,千期月的手拽着他的襯衫,說:“坐,有事。”一如既往的簡潔。
電視裏還是一派歌舞昇平,千期月還在心裏打腹稿,就聽到楊嘉畫低沉但不沉悶的聲音說:“我昨天不是故意不來的,家裏有點事所以耽擱了。等我趕到醫院的時候你已經離開了,我去找你的時候又遇到了我哥哥,跟他一起出去見了個客戶吃了頓飯,忙完了就已經十二點過了,我想着你可能睡了才沒有過來的。”昨天的事情太多也太戲劇了,他這個經歷過的都不相信,更別說只是聽的千期月了。
千期月沉默了一會,良久之後才悶悶的答了一句:“我沒有不信你,你急什麼。”楊嘉畫,似乎跟她說話的時候永遠都是小心翼翼的,她又不是什麼瓷娃娃,這麼照顧沒必要,何況他們又沒親沒故的。是不是真的沒關係就要問千期月了,她只是煮熟的鴨子,嘴硬罷了。
“我哥哥到底跟你說了什麼?”千期月想說的是另一件事,但是在嘴邊轉了幾圈之後硬是換了個話題出口。千秋和鼎湖雖然在廣告上沒有什麼聯繫,但也僅僅是限於她這個部門而已,出了廣告部,千秋和鼎湖的合作不少。江璐的事情不急,她已經把這件事全權交給千期堯去處理了。就只是去趟證交所辦個轉讓手續而已,千期月懶得動,所以就是千期堯去的了。
“沒有啊,他只是說我負了你的話,會被打得連我媽都不認識。”楊嘉畫還是沒有說實話。這是男人之間的對話,是他下了決心一定要完成的,這麼重要的誓言,說出來就不靈驗了,特別,千期月於他還是這麼特別的存在。
“哦。”楊嘉畫不適合撒謊,一看就看出來了。但是千期月不打算揭穿,她從不逼迫任何人,現在能瞞得住的總有一天會暴露,她有耐心,不急。
一時無話。楊嘉畫不知道千期月在想什麼,自己心裏又有結,不敢貿然開口。千期月的性子不比洛期月,跟那個人比起來,千期月更敏感,更沉默,更多疑,更……絕情。雖然他知道這句話不對,但是千期月給他的感覺真的是這樣的,不會為了什麼感情因素影響自己判斷,不會因為別人的可憐放棄自己應得的利益,冷靜,冷漠,疏離。她,怕是很久沒有真正開心過了吧,或者她經歷過什麼他不知道的事。“那個,我買了菜,今天想吃什麼?我去做。”楊嘉畫眼睛柔和。
今天?他是要每天都來么?千期月忽然想到這點,心裏有地方動了動,嘆口氣,道:“隨便。”聲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語,但是楊嘉畫也還是聽到了,捏了她的手,大大笑出牙齒,去廚房忙了。
阿溪,新年快樂,我好想你。千期月閉起眼,手下不知從哪裏抓了張紙信手寫寫畫畫,電視裏的聲音喧鬧喜慶,很多人的笑臉交疊出現在小小的熒幕上,他們的笑聲,歡呼聲回蕩在室內,平添了一股生活的味道。今天天色還算好,金黃溫暖的日光通過半開的紗窗傳進來,窗帘白得很不真實。廚房裏傳來菜下鍋的“刺喇”聲,有一縷煙慢慢飄散到外面,很有生活氣息。
即使千期月不願意說但還是要承認,這間屋子太空了,太多時候都沒有人氣,有的只是擺設,只是房子不是家。也罷,家這種東西她不配,得不到應該是最好的,免得禍害了自己也禍害了別人。
“期月,吃飯了。”楊嘉畫把一盤盤菜端上桌,一邊向還在沙發上的她發出召喚。千期月把手上的東西隨手放在餐桌上,走進廚房彎下腰拿碗。楊嘉畫端着盤子從灶邊轉身,一看就看到千期月的脊背,瘦弱得讓他想現在就擁住她。千期月貌似沒有注意到楊嘉畫的目光,拿了碗筷徑直出去了。楊嘉畫眨眼,緊隨其後。
桌子上的東西千期月沒有收,楊嘉畫自然是看到了的,畢竟就放在他打算坐的那一邊。楊嘉畫看了看那張紙上狂放又秀氣的字跡,笑起來看着拿着筷子還沒開動的千期月,說:“吃飯吧。這道燒菜我家的人都說不錯,你也試試吧。”千期月淡笑,在楊嘉畫眼裏有種別的意味。下一秒,她拿起筷子進攻,楊嘉畫也沒有思索那麼多,眉眼彎彎。
“看到了吧。”千期月吞進一口飯,然後巧笑倩兮的看一直盯着她的楊嘉畫。是,她今天就是來挑釁的。
楊嘉畫點頭表示自己看到了那張紙,紙上的內容他保證不是故意要看的,只是那張紙那麼直白的放在面前,掃眼就看了個精光。“我不是故意的。”他想解釋,雖然他看到那張紙有些失落,他或許應該聽閆一的,離她遠一點,但是,不可能。
千期月那麼聰敏,怎麼會沒有聽出來他聲音里夾雜了抱歉,失落,只是,她是故意的。不想要的,迷茫着的,乾脆就不要好了。“既然看到了,就沒什麼想說的嗎?”她要逼他,知難而退。
楊嘉畫抬頭直視千期月,後者眼睛裏一臉平靜,這不是一件大事,就像是問吃什麼一般的常見,她的表情這麼寫着。楊嘉畫突然覺得心裏不安,但是想他放手么,絕對不可能。
開玩笑,他渾渾噩噩的活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擺脫安排找到了她,費盡心力眼看就要成功了卻要放棄,讓自己功虧一簣不說,還可能孤獨終老,怎麼可能?這種事情要是輕易就投降了,那還說什麼“不要離開我”啊,會覺得沒資格的。
“期月,你先安靜聽我把話說完。”楊嘉畫也懶得問她的意見了,直接開口。他算是看出來了,他對她越是嬌縱,她就越是會拿些奇奇怪怪的理由拒絕。與其讓自己一直被動,還不如主動出擊。他今天來一是為了補償昨天不在她身邊,二是想看到她笑起來,看到她在這寒天凍地里笑得肆無忌憚,也很努力的去做那個讓她開心的人,她這樣,是打算鬧哪樣啊?
千期月不打算聽他說,放下碗,擦乾嘴,聲音平靜得像一片無邊無際的大湖:“你該看的都看到了是吧,看到了就走。”他再呆下去絕對會出事。
“我不走。”楊嘉畫拉住打算離席的千期月,手上的力度加大。“期月,你還要拿陸溪禁錮自己多久?看了這樣的你他在那邊絕對不會開心的。你放過自己好不好,我不介意的。”來不及了,現在再說不清楚,千期月這一走就再也沒有機會聽他說了。他不介意承認自己調查過她,但是他想親自跟她說。
“期月,我知道陸溪是誰,也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可是他已經走了這麼多年了,很多事情都該放下了不是嗎?你要是一直這樣鬱鬱寡歡的,你要我怎麼辦,又要他怎麼辦?”楊嘉畫一口氣說完,氣都不帶喘的,“期月,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陪你走下去的,我不會離開你的,一定不會的,你信我。”
信?千期月聽完就笑了,蒼涼一片。她抽回自己握在楊嘉畫手裏的裙子,說:“我從來不信任何人,也從來沒有對任何人好過。你既然查過我,那這些你都該知道。”她的履歷她還不知道么,劣跡斑斑,就算是分屍都不足以平民憤才是。相信?她早就沒有那種感情了。“在我還沒決定要不要動手之前,出去。”都已經這樣了,她不介意再打一架,反正她風評不好么,whocare?
“期月,別這樣。我調查你是我不對,但是我沒有別的意思。現在我跟你坦白,你對我做什麼都可以,不要離開我。”楊嘉畫聲音已經近乎乞求,他現在是真的慌了,要是千期月真的就這麼放棄,他絕對會比被打一頓更生不如死。
千期月看到楊嘉畫眼睛裏又出現了那隻受驚的小鹿,上一次她因為它動了心,這次是無論如何再不能這樣了,速戰速決的好。“你想提出什麼條件就提吧,我完成了之後我們從此井水不犯河水。”只要能達成他的條件,她就可以繼續安靜的活下去,不會這麼糾結,這麼脆弱。她討厭現在的自己,也討厭自己的處境,她不該是這樣的。
“條件?好啊,你跟我住一個月。”楊嘉畫也是氣急了,語氣很不好,連話都是顛三倒四的,完全不考慮什麼其他的。
千期月挑眉,她沒有想答應的意思:“換一個。”一個月?當這是養成遊戲么,一個月之後養出的小精靈就能爆了boss,最後和主人幸福生活在一起嗎?這思維,是該說幼稚還是幻想症發作?
楊嘉畫邪笑,滿身怒氣:“不是要我開條件嗎?我開了你不答應是什麼意思?逗着玩嗎?”他現在口不擇言,但是句句屬實,自己追了這麼久,這麼多艱辛都挺過來了,還會怕這麼一個小小的條件?既然她願意,答應就是了,她能開心,他可以做任何事,除了離開她!
千期月不說什麼了,開始動起手。她剛剛就說過自己在想要不要動手,現在她忍不住了。凌厲的掌風逼近楊嘉畫面門,楊嘉畫悶哼一聲,匆忙應戰,又怕傷了她,打得束手束腳的。
他終究還是在乎她的,捨不得傷害她所以只能委屈自己。他慢慢的被她逼到了玄關,知道自己下秒就要被趕出去了,楊嘉畫停了手,千期月一個沒收住,拳頭帶着七成的力道落在楊嘉畫腹部,楊嘉畫臉色都變了,但手愣是沒有動,安靜的垂在身體兩側。
“期月,我先回去了。再見。”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委屈,搖搖晃晃的,他出去了。千期月在後面砰的一聲關上門,下一刻,頹然坐在地上,楊嘉畫蹲在門外,千期月坐在門內。同樣的無可奈何,同樣的心懷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