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掩住心中的苦澀,濮陽木樨放下了碗筷,朝木桑白拜託道,“吃完飯還請木公子留在客棧幫我照看一下修兒,我要去藥鋪看看是否有七彩鈴蘭賣,日落之前一定回來。”不會耽誤了你去新月園看戲。
木桑白修養很好,雖然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但吃飯的時候除了動作快一點,該有的禮儀一絲不變,聽到聲音,他咽下口中的飯菜,放下碗筷,用帕子擦了下嘴巴,這才點頭保證道,“放心吧余姑娘,有我在這裏絕對不會讓任何人靠近房間的!”
“那就多謝木公子了。”
木桑白咬唇,嘀咕道,“木公子木公子,就不能喊桑白嘛……”
濮陽木樨正在想草藥的事,一時沒聽清楚,抬眼問道,“你說什麼?”
沒想到自己那麼小的聲音都被對方聽見了,木桑白又鬧了個大紅臉,但想着正好機會難得,便咬着牙提高了聲音,“我說,余姑娘你其實可以喊我桑白就行。”
“那個……我姐姐她們平時都這麼喊我的。”
話才說完,木桑白就懊惱的幾乎撞牆,什麼叫我姐姐她們,你蠢啊,解釋個球,萬一餘姑娘真的將你當真了弟弟可怎麼辦啊,木桑白你腦袋絕對被三尾給踢壞了!
愣了一下,濮陽木樨明白了木桑白的意思,那雙幽深發亮的眸子閃了閃,半晌開口道,“桑白,這名字很好聽。”
木桑白直到濮陽木樨出了門他都怔怔的沒能清醒過來,腦子一直在嗡嗡作響,眼前的景物都變得虛幻起來。
第一次,木桑白覺得自己那慣愛悲春傷秋的母親居然如此有才,往日常聽她吟“青桑低綠枝,君歸霜白時”,只覺得她就愛在自己父親面前落淚討喜,偏偏父親最吃她這套。
桑白,他的名字取的潦草而隨意,只因懷着他的母親突然有感而發的一句閨怨詩,父親感動不已,當即就開金口將還未出生的自己取名為“桑白”。
“母親大人睿智啊!”木桑白摸着懷中的三尾,感激涕零。
三尾不屑的甩了它白痴主人一身油漬。
濮陽木樨出門的時候已經過了午時,陽光最是炙熱的時候,縱使是人流如織車水馬龍的江州城,此刻也安靜了下來,商販子窩在屋檐邊小憩,偶爾翻開眼皮看看有沒有客人,兩旁的店鋪也沒了聲音,路上的行人戴着邊沿寬長的帽子匆匆而過。
詢問了店小二江州城哪裏有藥鋪,他說沿着大道一直往前走,然後左拐個彎,看到門外栽着一樹海棠花的鋪子就是江州城內最大的藥鋪“青囊堂”了。
濮陽木樨看着面前枝繁葉茂的海棠樹,眼中劃過一抹驚愕,這是“七星海棠”,雖然看起來與一般的海棠無異,可是它的根莖花葉都含有劇毒,若是加以提煉更是能殺人於無形。
七星海棠雖說不上有多麼的珍惜難得,可也並非處處可見,縱使是她,也僅僅在顏樓見過幾株半人高的幼苗。可是這一株卻長得比她都高了幾尺,而且還是在這樣一個極富盛名的藥鋪之外。
“咦,這位姑娘,您是要買葯還是看病?怎麼不進去啊?”
從屋裏走出來一個倒水的小廝,正好看到濮陽木樨,不由得奇怪詢問。
“請問你們家掌柜可在?”
隨着那小廝進了青囊堂,濮陽木樨見屋內空無一人,便問道。
青囊堂不愧是江州最大的藥鋪,中堂的空間很大,裏面排放着整整數十個葯架子,琳琅滿目的藥材柜子上用白紙寫上了藥名,濮陽木樨大致瀏覽了一遍,發現其中竟有許多名貴的藥材,可是卻偏偏沒有七彩鈴蘭。
“我們掌柜正在見貴客,因此不方便出來,姑娘想抓藥還是看病?”小廝放下水盆,目光殷勤的瞅着面前容貌美艷的姑娘,見她似有疑惑,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未自我介紹,“姑娘喚我生地就成,對了,‘生地’是一味藥材,姑娘若是想抓藥只需將方子給我就成,若是想看病,恐怕就得明日再來了。”
濮陽木樨點頭,雖未在葯柜上看到七彩鈴蘭,但她知道,越是名貴的東西越不見得是擺在明面上的,於是便開口詢問道,“你們鋪里可有七彩鈴蘭?”
生地微愣,半晌撓頭有些為難,“有倒是有,只是姑娘來的巧了,鋪里最後一株七彩鈴蘭已經被人預定了。”
濮陽木樨心裏一喜,追問道,“何人預定?你只需告訴我他的名字,我可以親自與他商談。”
生地還是很為難,因為預定了那株七彩鈴蘭的人正是先前他口中的“貴客”啊,那位主子可是出了名的行為偏僻性乖張,若是惹惱了他,自己這“生地”恐怕就要變成“死地”了。
“姑娘實不相瞞,那預定了七彩鈴蘭的正是與我們掌柜在後院飲茶的貴客,所以我看你還是換別家鋪子去問問吧。”生地自認為自己這話說得夠直白了,第一,那七彩鈴蘭已經被預定了,你來晚了;第二,預定的客人還是掌柜看重的,身份高貴着呢,所以你沒機會啦。
這麼一大段話,濮陽木樨只聽到了那人正在後院,當即二話不說,直接撩開帘子往後院走去。
生地吃了一驚,頓時着急的追了上去,“誒誒,姑娘你別亂跑,這是後院,你不可以進去啊。”
“姑娘你聽我說,你等等我……”
“姑娘?”等生地喊第三聲的時候,眼前已經看不見那姑娘的身影了,無奈又氣憤的跺了跺腳,生地只好趕忙往後院跑去。
見那小廝轉了身離開,濮陽木樨從屋頂上跳了下來,徑直幾個跳躍跨過了圍牆。
聽到有什麼落地的聲音,院中飲茶的兩人不由回頭看去,見來人是個身着青色長裙的女子,只見她容貌十分好看,但並非那種清麗秀雅,也並非妖媚嬌艷,這位姑娘在十分美麗之中,更帶着三分英氣,三分冷意,剩下一分讓人捉摸不透的神秘,她眼底的硃砂痣更是紅艷如血,自有一副高傲威嚴之致,令人肅然起敬,不敢輕視。
目光掃過那年過半百的老朽,定在了他身旁的男子身上,長發披肩,全身雪白,頭髮上束了條玄色錦帶,黑髮相稱,更是燦然生光。他肌膚雪白,美艷無比,炙熱的陽光透過樹葉照射在他臉上,晶瑩清透,仿若寒冰玉琢而成,美的不可方物。
濮陽木樨只覺得眼前一晃,心裏不由驚艷,世間居然還有比顏樓更美的男子,說他是那新月清輝,花樹堆雪也不為過。
“縱使姑娘痴戀於人家,但你這樣翻牆入室可不討喜哦~”
那男子掩口輕笑,似是荷瓣搖曳,自帶一股說不明道不清的韻味,非但不讓人反感,反而覺得他本該如此。
知他是誤會了自己,濮陽木樨便直接開口道,“公子可否將七彩鈴蘭讓與我?”
男子恍若未聞,反倒親手斟了杯茶水,手腕輕抬,雪袖如波,清澈淺碧的茶水香氣撲鼻,,“姑娘的情義人家心領了啦~只是人家對姑娘並無心動之意,這杯茶就當人家向姑娘賠罪了可好?”
不耐的皺了眉頭,濮陽木樨還從未見過如此自戀的人,目光掃見那石桌上的一隻錦盒,她的鼻子雖比不上赤末佟的“當康鼻”,但是常年浸|淫於毒藥中,她辨識藥材的能力絕屬非常。
那裏面是七彩鈴蘭,她知道。“我不喝茶,我只要七彩鈴蘭。”濮陽木樨說的直截了當,她暗想,若是這男的再胡言亂語,她就只能硬搶了。
那強硬冷漠的語氣讓男子愣了一下,面露疑惑,難道這江城的女子追男人都是這般凶蠻霸道?
“公子,我怎麼瞧着這姑娘是真的想要七彩鈴蘭呢。”他身旁的老朽撫着山羊鬍子,目光審視的看了眼那女子,話語說的肯定。
男子將信將疑,卻是嘟起嬌美的嘴唇,目光有些哀怨,似在傷心,“你當真不是因為愛戀人家的美色而來?”
濮陽木樨從未見過如此矯揉造作的男子,可不知怎麼的,本該厭惡的情緒卻掀不起一絲一毫,只覺得這男子一嗔一怒之間都帶着蠱惑人心的賞心悅目。
儘管如此,從小修鍊魅影心訣的濮陽木樨沒有因此被迷惑,反而硬着心腸直言不諱,於是那“當真”二字吐出口,讓那男子大受打擊。
只見他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眼中頓時噙滿楚楚淚光,身體輕顫不已,看着濮陽木樨的眼神似是有百般怨、千般惱,萬般難以言喻的嗔,像是灑在頭頂的細碎陽光,稍不經意,就會碎滿一地。
“你莫要傷心,只要你將七彩鈴蘭給我,我會付你雙倍的價錢。”濮陽木樨將目光轉移到錦盒處,不再看他,因為她實在受不了那眼神,活像是自己欺負了他一樣,明明兩人從未見過。
山羊鬍老朽搖搖頭,似是無奈,“二位先聊,我去後面給二位再添些茶水。”說著竟是將桌上的整套茶具都收了回去,連一個茶杯都未留下。
“人家叫月止戈哦~止戈為武的止戈,不知姑娘怎麼稱呼呢?”
月止戈身段柔軟的像是隨風而舞柳條兒,依依裊裊,風姿綽約,舉手投足間都是不可言語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