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她不是人

濮陽碧菡早就嚇得幾欲瘋掉，不用慕玄費太多的力氣就將她給抓住了，而那些被困在木偶陣中失去意識的士兵，顧桐葉讓人悉數綁了起來，至於如何發落，自然有人操心。

“皇上那邊如何了？”顧桐葉將那些收回里的旗子都撕掉，回頭問蘇子戍。

蘇子戍看着那一地的碎紙片，皺眉卻反問道，“你明明有方法，為何一開始不用？”

為什麼偏要等到死去一大半的禁軍之後才使用，若僅僅是為了想要看別人如何廝殺如何流血，那這人心也未免太過可怕了。

顧桐葉聞言看向蘇子戍，目光觸及對方眼中的隱忍和鄙夷，那一瞬間，顧桐葉突然覺得想笑，她的聲音冷了幾分，“你這是在質問我嗎？”

蘇子戍搖頭，“不是。”

“如果我告訴你是因為活人太多了呢。”顧桐葉挽手站在蘇子戍面前，她說的漫不經心。

她的目光貪婪的一一掃過對方的眉眼口鼻，越看越覺得這張臉帥氣十足，那仿若雕塑一般的五官簡直無可挑剔。

顧桐葉緊盯不放的目光讓蘇子戍不禁皺眉，從心裏生出一股厭惡。縱使他知道自己面目可憎，醜陋無比，可是這也不代表他就能坦然的接受別人的挑剔甚至“輕視”的目光。

“如果覺得我長得噁心，你可以選擇轉過頭去。”蘇子戍冷冷的回視着顧桐葉，卻是自嘲的說道。

顧桐葉詫異，不假思索反駁道，“你這樣都能說是噁心，那其他人不都得去死啊！”

顧桐葉說的毫不作偽，沒有經過思考脫口而出的話往往都是最真實的想法。

蘇子戍確定自己沒有聽錯，也沒有看錯，眼前這個女人的的確確是在誇自己長得好看，不是口是心非，不是奉承阿諛，而是她內心真的是這般想的！

“吶，一看你表情就是沒被人誇過的。嘖，這個世界的人審美觀完全有問題啊。”顧桐葉砸吧嘴，無奈的感嘆一句。

“你說的可是真的？”蘇子戍問。

“當然是真的，你長得又帥，身材又好，完全是所有女人心中的完美男神啊！”顧桐葉捧手做崇拜狀，怕對方不相信，她伸出兩根手指，對天發誓，“我發誓，你真的夠好看了，要是你覺得沒人誇獎心情低落，你就來找我，我保證每天不重樣的誇你一遍！保證你每天樂呵呵，當上大將軍，迎娶白富美，從此走上人生巔峰！想想是不是有點小激動啊？”

蘇子戍越聽越覺得對方在滿口胡言，實在忍不住打斷，“停！我是問你，你說活人太多的理由是否是真的？”

聞言，顧桐葉的興奮勁兒瞬間跌入了嘀咕，她一甩手，無趣道，“真的！”

“我修為不夠，無法支撐一萬多人的大陣，而且木偶陣需要以血為引，所以我只能等到人死的差不多夠數了才能動手啊。”顧桐葉攤手，說的無可奈何。

蘇子戍聽完顧桐葉的話，注意力卻集中到了那句“以血為引”上，想到這世上居然會有如此邪惡的武功需要用人血來作為引子，蘇子戍心裏一陣反感。

他是一個男子，更是一個保家衛國的少年將軍，他見慣了生死，卻始終無法看破生死，也許是與死亡擦肩而過的次數太多，蘇子戍反而越珍惜生命，若非不得已，他從不奪人性命。

這個女人說這些話的表情是那般的隨意，她的理由又是那般的理所當然，看着那張美艷的面孔，蘇子戍卻只覺得心寒，這樣輕視生命的女人真的能成為一個愛民如子的明君嗎？

若是顧桐葉知道蘇子戍此刻的想法，一定會指着他的腦門大罵白眼狼，她的確眼睜睜看着那些士兵戰死，可是如果沒有這些士兵的犧牲，她又如何救得了餘下的那些士兵。

她是人，不是神，她不是萬能的，她能救的也只能是一部分人，若非沒有了其他辦法，她又何嘗願意這樣做。再說了，她說話的時候哪裏隨意了？哪裏理所當然了？她明明是一臉無可奈何加心痛好嗎！

於是顧桐葉就被蘇子戍自以為是的加了一頂不太好看的帽子！

兩人率領着剩餘的禁衛軍匆匆往舉辦喜宴的御花園趕去，走的步子極快。

御花園的拱門外站着兩排禁衛軍，她們腰間陪着大刀，手上握着長槍，嚴陣以待。

說話的聲音透過宮門清晰的傳來，時而激烈時而低沉，一聲接着一聲，震的心頭一抖，也讓腳步飛快的顧桐葉突然停了下來，那顆急迫的心忽然一下子沉靜了。

古人常說，近鄉情怯。

這句話出奇的適合顧桐葉此刻心情，一想到只要拐過前面的長長石子路，穿過那道圓拱門，她就能看到自己的親生父母，顧桐葉躊躇着，神色肅穆緊張，半天不敢上前。

“怎麼了？”蘇子戍不解問道，也跟着停了腳。

顧桐葉緊緊抓着兩邊的衣角，神色尷尬，“我，我還沒準備好，要不你們先進去吧。”

想起顧桐葉的身份，蘇子戍瞭然，卻是正色道，“有什麼可準備的，走吧。”

“不不不，等一下，你讓我再想想。”顧桐葉嚇得趕忙離開蘇子戍更遠一些，她咬着唇看看那御花園，又回頭緊緊盯着自己的腳尖，臉上佈滿了糾結。

守在御花園外的士兵聽到聲音，往這邊瞧了過來，她跟身邊的同伴低聲說了句話，便往御花園匆匆跑去。

正在顧桐葉左思右想，躊躇不前的時候，一群人從御花園走了出來，為首的是一個身着金黃色龍袍的消瘦女子，她的模樣一看就是身患重病還未痊癒，但是她看人的目光卻威嚴凌厲；而她身側的男子卻生的極美，同樣的一襲金色衣袍，卻讓她看起來格外的雍容華貴。

“黎兒，是你嗎？”那美男子遲疑了一下問道，聲音溫軟哽咽。

顧桐葉獃獃的看着那開口說話的男子，一個“是”子哽咽在喉嚨里，吞吐不出，她只能尷尬又傻氣的衝著那男子笑。

“黎兒，真的是我的黎兒嗎？”男子緊緊握住身側女子的手腕，哽咽不能語。

那女子朝着顧桐葉招手，很簡單的動作，她卻做的分外吃力，她沒有哭也沒有笑，只是一字一句艱難說道，“過、來，讓、我、看、看、你。”

啪嗒……

一滴眼淚打在地上，又是一滴眼淚落下，打在同一塊地面上，又像是打在某些人的心尖上。

顧桐葉咬着唇，努力不讓自己哭的太難看，她重重的吸着氣，眼眶中滿是淚水，順着臉頰流下來，止也止不住。

“過、來……”女子又喊了一句，生硬的兩個字卻讓顧桐葉整顆心瞬間崩塌。

一步一步的朝自己的父母走去，那麼短的距離，卻像是要耗盡她一生的時間一樣。顧桐葉緊緊咬着自己的唇，在距離女子三步之遙的位置突然雙膝跪地，嘴唇急促的囁嚅，終於出了聲，“不孝女濮陽終黎給娘和爹請安！”

慕錦越與濮陽清華均是身體一顫，慕錦越捂住嘴，連忙轉過頭止不住的啜泣起來，而濮陽清華那雙渾濁的眼睛瞬間爆發出神采絢爛，她連聲應道，“好孩子，好孩子……”

在場眾人無不動容，蘇宜輕輕拍打着慕錦越的背部，低聲安慰着，慕錦越的情緒終於漸漸平靜下來。

“還跪着做什麼，快起來，讓爹爹好好看看你。”慕錦越面對自己的孩子，儼然與一般百姓無異，他不自稱父后，不端着身份，不掩飾情緒，他恨不得將那錯過的十八年寵愛都一次性補給顧桐葉。

他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哭了一會兒又破涕為笑，儼然跟個孩子一樣。

“好，好啊……”濮陽清華的手握在了顧桐葉的肩膀上，她讚賞又驕傲的看着自己的女兒，什麼江山，什麼社稷，這一刻在她面前都失了重量。

十八年前，她還是搖籃中咿咿呀呀的小奶娃，十八年後，她已經成為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濮陽清華與慕錦越喜憂參半，感慨萬千，喜的是女兒平安長大，憂的是她以後的路能否繼續平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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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建安城內兵荒馬亂，屍遍滿地，緊閉的城門讓老百姓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口上，房門緊閉依舊能聽見屋外的兵器交戰的聲音，還有那連續不斷的喊殺聲痛呼聲。

慕家姐妹站在高高的城樓上，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片混亂，安南王率領的軍隊突破了一層又一層的障礙，終於來到了城門下。

她一馬當先，身後浩浩蕩蕩的跟着自己的親隨，看着緊閉的城門，安南王仰頭閉了眼，半晌又睜開，裏面全是陰鷙與恨意。

“是生是死，全在今日一搏！諸位殺啊——”安南王話說完，手中的長劍朝周圍涌過來的士兵刺去。

“殺——”

剩下的親隨紛紛效仿，全都不要命的衝上去廝殺。

慕流殊牽強的扯了扯嘴角，眼中佈滿了悲涼和憐憫，“所以我就說不喜歡在朝為官嘛……”

一將功成萬骨枯，太勢利，太殘忍。

慕流希不解的看了眼自己妹妹，突然朝着城樓下獅吼一聲，“不想死就放下武器投降，我可以不殺你們！”

慕流殊本來還有些憂鬱的小情緒瞬間被嚇得無影無蹤，她無奈的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