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舊事重提，初會周夫人
咕咚咕咚一大碗水下肚，吳大娘總算有心情為在場的人解惑了。“好了，二丫。趕緊跟我走！再不來，大娘的老命都要栽到你手上了。”說著拉了二丫就要走。
“誒，誒~~~，大娘！這是去哪兒啊？”不是二丫看不出吳大娘的焦急，只不過這也實在過於匆忙了。
“這會兒沒空兒細說了，你跟我走就是了，大娘還能賣了你不成？”吳大娘風風火火的性子表露無疑，二丫自是不能拿這話當真，連說不敢。
扭頭瞥見岳峰皺起的眉頭，“岳峰哥哥先回吧，我晚點兒就回去了！”匆匆撂下句話，二丫已被吳大娘連拉再扯帶走了。
一路上吳大娘也只告訴二丫是周夫人要尋她，便再無後話了。二丫被拖了一路，只見吳大娘過五關斬六將，直到周府內院兒二丫才得以喘了口氣兒。
“好了，你老老實實在這兒等着別亂跑，我回了夫人便來叫你。”吳大娘走了半截又折回來對着二丫細細叮囑，生怕她出了什麼岔子。
目睹吳大娘一路上伏低做小，二丫心裏自是明白吳大娘不過是一管廚房的婆子，雖然油水兒重，但到底只是個管事婆子，說白了，吳大娘的體面是主子給的，雖然手下有着一幫丫鬟婆子聽從號令，但在主子面前也不得不謹小慎微。
二丫連連點頭，吳大娘這才放心離去。
已經去過福源布莊幾次了，二丫自問南宮雲遙的身份絕不是眼前的周府所能與之相比的，但在福源布莊二丫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在這周府內宅卻有些小心翼翼，莫名的壓力讓二丫有些難以呼吸。
二丫覺得自己大概等了一個世紀那麼長，吳大娘才從屋子裏出來，也並不敢高聲說話，“好了，進去了好好回夫人的話。”許是匆忙，吳大娘也並不敢多加耽誤，便讓二丫進去了。
一進屋子，一股馥郁的芳香便撲面而來，吳大娘已經率先回話了，“夫人，二丫帶來了。”二丫這才注意到，裏屋有道珠帘子，隱隱約約可見裏面有個女人仰躺在床上，旁邊站着的必然是周夫人的丫鬟了。
“這名字也真是土，可是那翠竹的妹妹嗎？”說話的聲音有幾分尖酸刻薄，只不像上位者成熟穩重，想來是周夫人身邊的丫鬟了，二丫暗自揣測。
只不過吳大娘肯定不是第一次提到自己的名字了，這丫鬟卻是這個時候站出來挑刺兒，可見不是欺負自己年幼，便是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了。
翠竹？聯想到大丫曾在周府當丫鬟的事，二丫不難明白這翠竹想必就是大丫在周府的名字了，此時特意點出來，二丫卻是猜不出這周府找自己的用意了。
二丫見對方來者不善，更不肯莽撞答話，畢竟在人家的地盤兒上，自知之明二丫還是有的，所以也不肯輕易答話，只低着頭。
“哼，下賤的蹄子，上不得檯面！”那丫鬟啐了一口，便扭過頭去了。
“翠紅姑娘慎言，這孩子不過是未到府中來過罷了。這名字卻是爹媽給的，礙不得這丫頭半分。我記得翠紅姑娘入府前叫三妞吧，卻是比二丫還不如了。”說著吳大娘便掩口輕笑了下。
二丫一邊看着二人唇槍舌戰，卻是看不懂吳大娘在府里的地位了。看這針尖兒對麥芒的架勢，吳大娘在這周夫人面前也有幾分體面的。
“咳咳，好了，你們兩個別吵了，如今的形勢不利，不是爭鬥的時候，還是把你們的小算盤都收起來。雖說如今我不如從前，但收拾兩個奴才還是能辦到的。”正主出場了，想來周夫人是身在病中了。
只是這門庭蕭索，心肺不暢竟然還用這麼馥郁的香，也真是不要命了，只不過此時二丫卻不會跳出來提點罷了。
周夫人這看似輕描淡寫的話早已掐住了兩人的命脈，這就是主子，一句話便可決定奴才的生死。“翠紅，快點問問那孩子，時間不多了。”
翠紅這下也顧不得鄙夷，心下雖有不甘，卻也知道主子是不能忤逆的。“我問你，翠竹可是你救走的？”
二丫不明白怎麼這會兒開始翻舊賬了，只是這會兒既然這麼問，想來是有所依仗了，只是二丫確信當時救大丫的時候根本沒有人看見，那麼這翠紅的話不過是蒙自己罷了。
斟酌幾番，“大姐是被一個老神仙救的，二丫不過八歲，又沒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怎麼救得了大姐？”二丫盡量不使自己露出什麼馬腳。
“你這蹄子好膽，翠竹那個賤人的賣身契可是你糊弄過去的？”翠紅舊病複發了。
雖然聽她一個蹄子，一個賤人心裏有點兒不舒服，不過也只是有點兒不舒服罷了，二丫並沒有想跟一個下人計較的心思，‘人在屋檐下’，只在心裏感嘆，這周夫人也實在太不成器了點兒，起碼跟前的得力助手若是翠紅這種貨色，也怪得不得被一個姨娘爬到頭上作威作福了。
二丫心如明鏡，更是不把翠紅放在眼裏，自然更犯不着為這種小人生氣了，見得翠紅膚淺，二丫不免有些大意，眼睛明亮，不時泛着精光，卻不知正被周夫人看個正着。
“回翠紅姐姐的話，當初忍痛將家中銀子舀出來，只想着大姐能死後安寧，哪裏知道大姐尚在人間，還是托夫人的福，大姐竟活着回來了。”二丫不溫不火，吐字清晰，更襯着翠紅膚淺。
只翠紅猶自不知，聽得二丫叫她姐姐，瞬間就像一隻炸了毛的貓，“呸，誰是你姐姐？嘴巴放乾淨點兒。”
吳大娘看着翠紅這做派，再看看二丫，心裏這叫一個滿意。也虧得這翠紅平常作威作福慣了，不然還難保能將二丫刺激出真性情來。
偷眼看了看夫人的表情，吳大娘心裏已經有七八分底兒了，這事兒要成了。吳大娘頓時喜上眉梢。
“好了，翠紅。丫頭，你姐姐的事兒都過去了，你可願意來這府里當差嗎？”周夫人打斷了翠紅的話，依着周夫人的想法找二丫來純屬是‘死馬當活馬醫’，一個八歲的丫頭，任誰想也不會覺得比翠紅還要得力。
若不是有吳家大力推薦根本就不會見二丫，更別說想要留下她。目睹翠紅處處刁難二丫，卻每每被她避重就輕地掀過去，翠紅恣意張狂慣了，言語粗鄙，再看二丫清清爽爽，雖然身着粗布衣衫，但都被漿洗地乾乾淨淨，進退得體。看着也實在叫人歡喜。
二丫這會兒才明白，原來叫自己來竟是打着這主意了，只是難道這周夫人不明白嗎？雖然大姐大難不死，但大姐遭逢大難跟她脫不了干係，竟是不怕自己趁機報仇嗎？
雖然這會兒二丫已經熄了報仇的心思，只是這周夫人也未免過於自信了吧。當下卻顧不得想太多了，大丫剛剛出了火坑，二丫自是不肯自己輕易跳進來。
“多謝夫人抬愛，二丫福薄，笨手笨腳的恐怕伺候不了夫人。”二丫福了福身子，已經做好了離開的準備。
“丫頭，別急着拒絕，難道你就不想為你姐被逐出府的真相嗎？”周夫人不知何時讓翠紅扶着坐了起來。
這話倒是讓二丫有些驚詫了，莫非事情並非自己了解到的那樣嗎？有什麼是自己不知道的？
“不知夫人此言何意？”
“莫非你真以為你大姐是因為給錦紅那賤人送避子湯才讓被逐出府的？”周夫人似乎對錦紅很是痛恨，提到她的時候很是咬牙切齒。
二丫皺了皺眉，不懂為何周夫人這會兒這麼說，“夫人，你......”說話的竟是吳大娘。
“無妨，這丫頭不是不明事理的，盡可告訴她就是。”周夫人擺擺手讓吳大娘說話。
“二丫，你大姐幾次勾引老爺，都被錦紅破壞了，又見錦紅身懷有孕，飛上枝頭變鳳凰這才起了心思，私自拿了湯藥想要害了錦紅富中的孩子，這還不算，在事情敗露之後，竟然還誣衊夫人，這才被老爺下令亂棍打死。夫人慈悲，不忍將死之人背負惡名，又恐你傷心，特意叮囑隱瞞實情。”吳大娘看了周夫人一眼，周夫人眼角已有濕意。
“不成想，你大姐竟然沒死。那日竟然在街上碰到錦紅，卻又惹出一樁事端來。實不知你大姐打的什麼心思，竟然跟錦紅來到周府，說夫人為她買通了下人，施了金蟬脫殼之計，這才得以生還。眼下，老爺最重視錦紅肚子裏的孩子，再不肯相信夫人。”頓了頓，吳大娘神情頗有些沮喪。
“丫頭，說到底此事也是因你大姐而起，你幫幫夫人吧。”顯然在二丫和周夫人之間，周夫人的分量更重些。
聽見吳大娘的話，二丫心裏很不是滋味，二丫自問沒有什麼地方對不住吳大娘，更別說將羊雜湯的生意交給吳雄去做。只是這人心最是難測，到底時日尚短，怎麼抵得過人家主僕情深？
心下萬般無奈，最近大丫的事已經讓二丫倍感頭疼了，沒想到周府竟還有她的一筆糊塗帳，若是這事宣揚傳出去，無論真假，大丫的活路除了常伴青燈古佛，不做他想。
“明人不說暗話，暫且不論事情真假，便是真有此事，夫人肯為大姐遮掩恐怕也是存了維護周府名聲的心思，這會兒卻拿來做好人，是不是有些不磊落？莫不是想要欺我年幼無知嗎？”儘管心裏明白，但二丫卻是萬萬不能讓人瞧出自己的心思的，二丫一聲輕笑，舉重若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