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人心難測
“二姐,這鞋子好漂亮啊。”妞妞看着腳上的新鞋子眼都眯成了一條縫兒。
從福源布莊離開之後,二丫又去買了鞋子。
看着妞妞和苗苗很是喜歡的樣子,二丫也就放心了。大丫依舊在做針線,倒不是在做衣服,而是在綉帕子。
見了二丫似乎有些慚愧地笑了笑,二丫也不在意,現在二丫都搞不懂大丫的想法,只也不想再給她增加負擔罷了。
抱着這樣的想法,這蚊帳的事,二丫便沒往大丫身上想,看到兩個孩子,想着最近跟鐵蛋兒娘走得近。
二丫便想着跟鐵蛋兒娘商量商量,一時間心血來潮,連招呼也不跟岳峰打一聲,二丫便‘豪情萬丈’地跑到對門兒去了。
她甚至都沒注意到天色已晚,出了門兒才發現外邊已經漆黑了,即便身子裏住了個成年的靈魂,怕黑依然是女人的特權。
走在漆黑的路上,二丫大氣兒也不敢喘一口,鐵蛋兒家的門虛掩着,院子裏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只是見屋裏還有一點兒火光,二丫加快了腳步,卻依舊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響,生怕驚動了什麼鬼神似的。
走得近了二丫卻更不敢說話了,隱隱約約她聽見屋子裏傳來了說話聲。
“當家的,你說他爺爺看得準不準?讓鐵蛋兒跟他家兩個孩子玩兒真的沒事兒嗎?”女聲自然是鐵蛋兒娘無疑了。
“當然沒事兒,娘們兒家家的,別管這些,爹說怎樣就怎樣,你聽着就是了。”這人不用說就是鐵蛋兒爹郁志義了。
郁志義的名字是他爹給起的,是村兒里少有的好名字了。
“且,有那麼靈嗎?一天天把老頭子當個寶似的。”就聽鐵蛋兒娘似覺嬌似嗔地啐了一口。
當下郁志義就不幹了,“吳翠花,你說這話兒我可不愛聽啊!當初你怎麼嫁到咱家來的,你忘了?”
見郁志義提及當初的事,鐵蛋兒娘也不說話了。鐵蛋兒娘家裏窮,當時郁志義的爺爺還在,死活兒不同意鐵蛋兒娘嫁過來。
郁志義倒是喜歡她,算是一見鍾情了,要不是鐵蛋兒爺爺堅持,說不定還真沒有現在的鐵蛋兒。
到底郁志義還是疼媳婦兒的,見鐵蛋兒娘低頭不語,話就放軟了,“你是不知道老爺子的本事,但凡他說過的事兒就沒有不準的。進了我們家的門兒,就得聽老爺子的話。”
“真有那麼神奇?”鐵蛋兒娘似是不信。
“對了,聽你相公的准沒錯兒。他既然說他們家女秀,那就是女秀。左右沒有虧吃,你就別管了。”郁志義有些急躁。
“好了好了,不管就不管。”鐵蛋兒娘本來就不強硬,這會兒見當家的說了軟話,哪裏還當真跟他嗆下去。
郁志義就着蠟燭,昏黃的光映在媳婦兒臉上,竟一時看呆了。
“看什麼呢?這麼盯着人家?”鐵蛋兒娘被這樣直勾勾地盯着心裏有些美滋滋的,又有些羞澀。
“娘子,你真美。”說著郁志義就將嘴湊到鐵蛋兒娘的臉上。
“都老夫老妻的了。”甜言蜜語都喜歡,鐵蛋兒娘聽了這話心都酥了半邊兒。
郁志義一把抱起鐵蛋兒娘,“那臭小子今天不在,正好過個洞房花燭夜,嘿嘿。”
“說什麼呢?老不正經!”鐵蛋兒娘嗔笑道。
二丫本來聽得兩人說話,竟不知鐵蛋兒一家跟自家交好,原是這麼個原因。
古人本就迷信,不然也不會因為有人說岳峰是‘天煞孤星’便將岳峰孤立起來。
乍一聽,二丫的心情說不出的複雜,今天能為了這個傳言跟自家交好,他朝難保不會為了什麼傳言將自己出賣了。
做生意這麼大的事兒自是要慎重,二丫當下自是不肯再交給鐵蛋兒娘這麼重要的任務。
但總歸是鐵蛋兒家是跟自家交好的頭戶人家,二丫自不會虧待也就是了。單說妞妞跟人家學手藝這一項便不能白沾人家便宜。
自己家裏沒有大人,凡事還要鄰里幫襯,郁家有個明白的老頭兒,這已經足夠了,說不得以後有好事兒還得優先考慮。
總歸嘛,是差了點兒什麼,二丫在心裏迅速地給鐵蛋兒一家定位。
這時兩口子的聲音又從屋裏傳來,二丫突然意識到自己竟在聽牆角兒。好吧,之前說聽閑話尚可說得過去,這會兒人家都要辦事兒了,還在這兒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二丫微囧,輕手輕腳地又離開了。
剛剛走到家門口兒,岳峰已經迎出來了,“這麼晚了,到哪兒去了?”
突然見到岳峰,剛剛的恐懼早已不翼而飛,只是臉確實像透了剛剛煮熟的蝦子。
“額,沒,沒什麼。正為做蚊帳的事兒發愁呢,我針線活兒不太會。”二丫撓了撓頭,有點兒害臊。
倒是岳峰像是緩了口氣,似乎二丫有點兒不會做的事,他反倒很開心一樣,大喇喇地擺了個迷死人的笑容,“女子‘無才便是德’,沒事兒,萬事有我呢!”
看着此刻岳峰露出來的精光閃亮的八顆牙齒,二丫怎麼看,怎麼覺得岳峰欠扁,“喔?是嗎?好一個‘女子無才便是德’,我的‘親親小相公’,萬事有你,哈~~~,那做蚊帳的事兒就交給你了啊。”
二丫說完便大搖大擺地進了家門。
只是這番威脅的話全沒落在岳峰的耳朵里,他耳邊也只剩下那句,‘我的親親小相公’了,一臉傻乎乎的笑,這會兒嘴角兒都快裂到耳根去了。
二丫自是沒看見,不然還得再挖苦他幾句。
雖然二丫剛剛沒有說出去鐵蛋兒家的事,但說為蚊帳發愁,也算不得二丫撒謊了。
再說大丫,夜裏見了妞妞這麼大的孩子都有存款,心裏嫉妒的同時,也在反思自己。
儘管自己不願意承認,但的確二丫比自己做得多了太多,白天雖然自己在穿針走線,父母死後的一切便在自己的眼前一一鋪開。
微微舒緩了下心情,她強自壓下自己心裏的各種情緒,只是這種不甘像是種子一樣,埋在了她的心裏。
好在她至少現在還有些理智,至少沒有當下就六親不認了。
二丫回來,她有心說上兩句,轉眼之間二丫已經出去了。
心裏又有些憋屈,自己果真沒有什麼存在感了,竟被忽略到這種程度了。
有心努力一把,“二丫,你看看我繡得這幾方帕子,能不能下次去鎮上的時候捎到綉坊去,也給家裏添補一些。”
看着大丫溫婉的笑,二丫幾乎認為大姐是不是有什麼人格分裂之類的病。
明明自從從空間出來之後,都是一張死人臉。這會兒笑得這麼明媚,二丫還真有些不習慣。
但到底是自己的大姐,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呢,更何況只是區區這點小事。
“姐姐要真想給家裏添補,我這兒有個別的活兒正好讓大姐幫忙,我也不沾姐姐便宜。都是簡單的活兒,姐姐做一個給大姐記五文錢,這樣姐姐出嫁的時候就有自己的嫁妝了。”
二丫本是好意,自己倒是沒什麼,里裡外外都能貼補一些,只是總得有個由頭。
如今說到底自己還是岳家的童養媳,雖說只是名義上的。兩個小的還好,只是大姐顯然不該是自己的責任了。
不管自己的芯子裏多大都好,至少‘二丫’依舊是個八歲的孩子。
弟妹本也是大姐的責任,之前大姐將自己賣去周家,雖說是為了救二丫,但也逃掉了長姐的責任。
都是自家人,二丫也未這樣詳細地清算過,只是到底是女孩子家得顧忌大姐的名聲。
大丫雖不理解二丫的苦心,但當二丫說要給她算錢的時候,眼睛裏的亮光還是一閃而過,“都是一家人說什麼外道話。”
可惜,那亮光還是被二丫捕捉到了,心裏說不出什麼滋味,雖不在乎錢,但大姐這樣才是真的跟自己生分了。
這錢說什麼也得給了,“都是一家人,也不過是換個地方存着罷了,大姐別跟我生分了才是。時候不早了,大姐吃過飯就早點歇着。咱們明天再說。”
二丫不欲多說,有些事不是說了就能解決的,而這件事也讓二丫明白,感情的裂痕也不是那麼輕易修補的。
說到底,大姐一心想要嫁出去,已經不可能再跟之前一樣了。
那便遂了她的心愿也便是了。至於報仇的事,不知何時想法兒已經漸漸淡下來了。
大人有罪,但孩子終究是無辜的,自己真的能為了這樣的大姐去要了一個未出世的孩子的命嗎?
二丫一直不想想起的是,當初她以為妞妞被騙,去找那大夫要錢,去了才知道,不是世上所有的人都跟村長一樣無良的。
二丫還沒說話,那大夫就拉過她的手把脈了,見二丫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才欣慰得點點頭。
“大丫那個傻丫頭啊,我都說不收錢了,還要把自己賣了說要買東西給你補補身子。”似乎看着他們一家一堆孩子也是不忍,“二丫啊,你長大了可要孝順你姐啊。”
那慈祥的臉猶在眼前,二丫無論如何也不肯相信,眼前的老人會騙自己。
只是妞妞手中的確只有三個銅板,那錢去哪兒了,當真可想而知。
即便如此,二丫也堅信其中另有隱情,只是今天自己真的有些失望了。錢,真的那麼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