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南巷古街 歲歲今夕
南四所在御花園的后側,由一條不起眼的小徑相連,青瓦而雕砌的玉石圍堆着一個不大不小的院落,門內正中央有個池譚,夏日裏溪水潺潺,秋日裏落葉滿堆,而兩旁曲折的游廊連着的是左右耳室,左邊是學堂,右邊是書閣。
從前廳走過,小小的幾間房舍,裏面床几椅案,南四所中還有個後院,清泉一派,花卉幾株,隨處都散發著玉蘭的清香。此時已是冬季,卻千朵萬朵依舊秀麗。最後相連的殿閣就是皇子們的居所,一個個苑落並排而立,雖不及內廷主子的居所那般奢華,但好歹也透着貴氣十足。
皇三子的長生殿在最右側,右邊是皇四子的長興殿現在空置,而左邊相鄰的是皇二子的長慶殿,年初皇二子剛剛娶了側妃,相對於其他人的院落也就稍微大了一些,與南四所相近鄰的則是北四所,進去后只有排落的房舍,是宮女們忙碌一天後唯一可以悠閑休息的地方。
品級低一些的宮女一般都是住通房,十幾個人一間屋子,估計轉個身都極為麻煩,而品級高的自然是獨居。
徐掌事引她入漱玉齋:“早已命人打掃過了,懿妃娘娘特指姑娘一人住”季子棠掃了一眼屋子,非常整潔乾淨,隨手從腰間掏出銀子塞到徐掌事的手中,眉眼帶笑道:“奴婢初來乍到還望姑姑以後多擔待,這是給姑姑吃茶的”徐掌事假意的推託了幾下,應道:“姑娘好生住着,要是哪不順心了儘管來找老奴”。
她可不敢怠慢,一早懿妃就傳她去了承乾宮,好吃好喝的招待她,無非就是想她能對季子棠和氣一點,她多半也有過聽聞,據說這姑娘來歷甚是不簡單,莫不說懿妃的交代,畢竟她還是榮貴嬪的妹妹,要知道現在內廷之中,皇上身邊除了四喜以外,就屬榮貴嬪最得聖心,巴結好季子棠,日後總是有好處的。
置身在宮中,季子棠最怕的就是在永巷裏行走,望着行色匆匆的宮人奔波忙碌,而她卻懶散地漫無目的,皇三子是不用上學的,閑暇的時間比較多,他習慣了獨處,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人總是覺得有些不自在,偶爾也會鬧些脾氣表示不滿。
嬤嬤告訴她,不用時時跟在身旁,跟的久了,反倒會惹皇三子不悅。眼下就要年關了,為了讓自己忙碌起來,她主動向徐掌事討了個苦差事,南北四所都是由徐掌事管理,第一個在宮中的新年,多少都不想過得太悲涼。
徐掌事口中雖然答應了她,可心裏總怕這小丫頭吃不消,暗中找了幾個小宮女協助她,換做以前在臨城,她阿爹這時候已經開始置辦年貨了,紅燈籠、新衣裳、鞭炮、窗花樣樣都是少不了的。
年還沒到,順着淮河走過去,燈火已經足夠璀璨,但是從皇宮裏面放出來的煙花又是一種別樣的絢爛。
一種是華美風韻,一種是雍容氣度,自是各有千秋。
正當躊躇時,猛然想起置辦年貨還得出趟宮,緊忙朝承乾宮告假,懿妃也是歡喜,囑咐她:“那就熱鬧的辦一次,也好讓珩兒高興高興”。
季子棠高興的福了身:“奴婢也是這樣想的”說完歡快的從承乾宮離開。
出了宮季子棠一頭扎回季府,檀梔看見她的身影高興壞了:“小姐!您可回來了”季文修和魏氏回臨城后,京中的家裏就格外的冷清,檀梔一連半個月沒見着自家小姐了,一時眼淚止不住的流:“小姐!”。
“別哭啊,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宮裏的日子檀梔也是能想像到的,這些日子季子棠明顯瘦一圈了,檀梔特別心疼的說道:“小姐,今晚奴婢多給您做幾盤肉,您瞧您瘦的”季子棠捏着自己圓鼓鼓的腰間,不管左看還是右看都覺得自己是胖了,也許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吧,也可能是檀梔眼神不靈光了,又或許是檀梔說的奉承話。
季子棠把列下的單子遞給檀梔:“按照這上面寫的東西讓下人們去採購”。
她長大嘴反問一句:“啊?小姐您還要回宮裏啊”當然了!在疑問沒有搞清楚前,她才不會輕易退縮,再說了,要是她至此擅自做主不回宮,指不好是要殺頭的!她可不想做個無頭鬼。
下人們買回來的東西,沒有一個是和她的心意的,早知道還不如自己去採購呢,這下可好,浪費了時間不說到頭來白忙乎一頓,檀梔說京中的燈會晚市不錯,有時候運氣好,也是可以淘到一些巧致的小玩意兒。
這會兒年關臨近更加的熱鬧不凡,季子棠一聽,躥直了身子,直嚷嚷着要去:“快給本小姐換衣服,還有此等有意思的地方?本小姐一定要親自去目睹一番”。
她刮著檀梔的鼻尖說道:“你背着我肯定去過!本小姐不在家,你們一個個的太放肆了!”她是最不會生氣的,更何況還是假裝生氣,話音還沒落,自己就忍不住掐着腰“噗嗤”一笑。
“奴婢是替小姐去把關的!”季子棠穿戴衣裳后急匆匆的出門,剛一踏出門檻跟身邊得檀梔說道:“我自己去,你別跟來”眼看就要黑天了,哪放心她一個人出門啊。
“不行不行!小姐”京中可不比臨城,這麼大的地方,迷路了怎麼辦?自家小姐這麼有姿色,碰見壞人怎麼辦?......檀梔越想越后怕。
“不行也得行,我是主子還是你是主子!”話剛撂下,季子棠風風火火的出了門,檀梔一不留神,竟讓季子棠跑的不見身影了。
哎,真是拿自家主子沒辦法,叫來小廝:“遠遠的跟着小姐,別出岔子了”經過了這幾番事情以後,她可真害怕自家小姐再出什麼事,不讓近身,那就遠跟,夜裏天黑,眼神再好的人,也是不易察覺的。
到了晚市時,真的已經很晚了,街道兩邊是茶樓,酒館,當鋪,作坊已經紛紛關了門,門前的空地上還有不少張着大傘的小商販,街道向東西兩邊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寧靜的郊區,街上行人不斷:有挑擔趕路的,有駐足觀賞汴河景色的,還有茶坊、酒肆把酒言歡的。
季子棠走走停停,倒是買了不少東西,在一處販子前停留了腳步,她看中了一個特別景緻的鏤花瓔鐺,呆看了許久,販子問她:“小姐買嗎?”。
“多少錢?”。
“不貴給小姐一個折扣,就要您五十兩吧。”五十兩!就這麼一個瓔鐺竟然要出了天價!這要是在臨城估計三五兩准能拿下。心裏一盤算,錦囊里估計也就剩下不到幾十兩了。
“便宜點吧!”她當真是喜歡這個瓔鐺,忍不住向販子求個情,見她遲遲沒有買的意思連番轟她走:“不買別在這礙眼”。
哎呦!這話一出,季子棠可真急了,怎麼看本小姐也不是個窮酸相?趕緊說道:“買!給本小姐包起來”。
左找右找一通,糟糕!錢袋不見了!肯定是剛剛買完東西沒放好,一不留神弄丟的。販子白了她一眼,果然是個沒錢的主!竟然不長眼跑他這來叫囂,看他今兒不好好教訓她,正當抬手之際,一男子有力的握住其手臂,重重的一甩:“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如此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你信不信我廢了你這隻手!”。
“給!這瓔鐺爺要了!”一袋子銀子狠狠的拍在小桌上,男子拉着季子棠頭也不回的朝前走,兩個人不知何時竟走到了橋上,季子棠終於沒了力氣,嗓子中冒出一句沙啞之音:“不行不行!我走不動了”。
這時,男子也停下了腳步,仔細一望,在淡雅如霧的星光里,此人光潔白皙的臉龐,透着稜角分明的冷俊;烏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光澤;修長高大卻不粗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鷹,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孑然獨立間散發的是傲視天地的強勢。
季子棠雙頰泛紅,緊緊的盯着男子的俊臉,結巴的說道:“謝謝...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