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順天者昌
回到家裏，已經是晚上了。徐中正正吩咐着下人往柱子牆上刷黑漆，徐森看到這般忙碌，繞過眾人走到大廳，徐中正好像沒看到他，仍然在指揮着。
徐森皺着眉道：“爹，前幾個月不是剛刷完漆，怎麼今天又刷了。”徐中正道：“到時候你把人家領來，見到這麼個小房子，豈不是笑掉大牙。”徐府佔地二百多平米，後邊還有一個菜園和池塘，雖然比起那些王侯貴胄小，但就是住上幾十人也是綽綽有餘了。
徐中正這些天一直說要換房子，卻也沒了下音，這次把徐府里裡外外都刷了一遍，雖然耗費了些錢財，但看上去更是威武雄渾。他這樣做，想必也是為了公孫巧萱吧。
徐森擺了擺手道：“這事兒能不能成還不一定呢。唉，隨便你吧。”他往後院走，正迎面跑過來一個半大小子，稚氣未脫的臉上見到徐森，立刻浮現驚喜的表情：“大哥，你給沒給我買糖人兒？”徐森心說糟了，自己光顧着和秦夢陽等人討論國家大事，倒是忘了今早被徐藐千叮嚀萬囑咐的事了。
他搔了搔頭道：“誒呀，我給忘了，明天給你買兩串，好不好。”徐藐是徐森二媽的兒子，雖然同父異母，但也是徐森的親弟弟。
對於徐藐這個弟弟，徐森也十分疼愛。徐藐聽他說忘了，差點都要哭出來，聽到明天給他買兩串，又立刻破涕為笑道：“你可別忘了啊，咱們拉鉤。”拉完鉤，徐藐好像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誓約，飛快的跑到前院去了。想必是剛剛在教書先生手底下逃出來，聽着前院嘈雜，又奔去看新奇去了。
想着秦夢陽的話，徐森的心不由得沉重起來，那些話好像一座大山壓在他的心頭。有些時候知道反而無能為力，倒是不知道比較好。監利這彈丸之地，尚且分六處，設東西巡撫，更別提諾大個涼國了，真不知道歷代皇帝是如何撐起來這個諾大的國家的。
秦夢陽沒有說的話，他也略微猜到一二，唐軍犯境，孫孝儒豈會不知。只是比起自己身家性命，國家安危倒是被他們放在第二位了。
捫心自問，自己若是坐到他們的位置上，自己身家性命都如同風中浮萍，自己也不會不為自己找後路吧。韓碩登基，秦家，唐家必遭滅門。韓和登基，韓碩，孫孝儒也同樣必將遭到屠戮。孫孝儒到底是個文官，他的眼光肯定比武官更加長遠，他敢打壓威邊。廣德二軍，必然是有把握依靠着其他軍隊來打退唐國的入侵。
韓碩精明強幹，他如果登基，必然是一個英明的君主。自己心裏，反而是對韓碩比較有信心吧。可這樣一來，僅僅靠着忠猛軍和御龍班直，再加上那些不堪一擊的地方軍，真的能打退唐國的十萬大軍嗎？難道，就非要斗得你死我活，沒有和平解決的辦法了么？
秦夢陽所想的，徐森也想到了。秦夢陽沒想到的，徐森也想到了。他到底是統兵作戰的軍官，而不是徐森這種飽讀詩書的文人，說道統兵作戰徐森不如他，說到政觀秦夢陽也不如徐森。若是真的做到文武全才，只怕只有那些傳說中的人物才有的吧。
“徐公子，怎麼了。”正想着，一個溫和的聲音傳入了徐森的耳朵里，他抬起頭，正看到一個穿着月白色長衫，生得很高，長着一對桃花眼的男人。
他拱手道：“龐先生，我沒事，今天的課已經上完了嗎。”龐皓是徐中正花重金請來的教書先生，專門負責徐藐的學業，如果不是之前在兒時教授徐森的賀老先生早已駕鶴西去，這個職位是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他的。
龐皓的來歷不明，那些王侯將相都不願雇傭他，反而是林中正給了他口飯吃，他教授下的徐藐，在私塾中的成績也是日日高漲。後來他就安定下來，說起來，他已經住在這兒兩年了。
龐皓笑了笑道：“逆徒頑劣，倒也學的**不離十。只是徐公子面色凝重，彷彿是有什麼解不開的心事一般。不如告知於我，也好幫你舒緩心情。”
徐森也急需一個傾訴的對象，可這是國家大事，豈能入二人耳。可這些事又如鯁在喉，不吐不快，他道：“龐先生，我心中之事已是毫無轉機之死局，不管如何都是註定的兩種結局。然而這兩種結局都是我不願意看到的。您能否給徐某指條明路？”他說這話，也是說的囫圇不清，龐皓就是想指明路不知詳細，也說不出口。他本想道歉，龐皓卻道：“哈哈，徐公子可聞順天者昌，逆天者亡？縱是百陷之死局，只要順天意，自然能逢凶化吉轉危為安。”徐森連忙道：“先生，不知這天意要如何順啊。”
龐皓笑了笑道：“那便是順其自然吧。”
雖然這番話說了等於沒說，但徐森心裏卻好撥開了雲霧，是啊，反正自己也改變不了什麼，還不如該吃便吃、該喝便喝、該睡便睡，靜待時變。
***************************************************
“只要皇上一天不死，孫孝儒就不敢對太子如何。然而現在，他已經對秦老將軍下手了。”一個中年人站在假山旁邊，靜靜的說。
他的聲音很輕也很小心，似乎不想讓身邊那人感到自己的存在一樣。雖然穿着便裝，但仍掩飾不住他身上所散發的上位者的威勢，如果仔細去看，定然會有人發現此人乃是當今兵馬司副司長公孫如龍。堂堂副司長卻規規矩矩的站着，不由得讓人心生怪異。
“秦夢陽在哪？他知道這個消息嗎？”
公孫如龍心裏一驚道：“尚且不清楚秦夢陽身在何處。”說完這話，他已經是汗如雨下，明明自己揮手間就可以派人殺了他。但站在他身邊，他卻每次都覺的好像有一塊巨石壓在身上，讓人喘息不得。
或許，這就是人與人的不同吧。
“若是他有能耐自然會逃出孫孝儒的掌心。若是沒能力，咱們也要他無用。速速去追查他的下落，一有結果，立即彙報於我。”公孫如龍來不及擦汗，拱手道：“謹遵聖命。”
俗話說虎父無犬子，秦夢陽，我對你的期望可不僅僅是老虎那麼簡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