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樓相談2
鄭家父子哪有說不行的道理,肯定是連忙請二人入座的,到瞭望花樓,難道還缺布菜的人不成?更何況連翹和趙宣比了妉塵早來錢塘一年多,和他們相識更是早,與之相交時就從未拿連翹和趙宣當過下人看待。
“鄭老爺子舊識新交遍佈天下,可與徐州的華家有過生意來往?”酒席間觥籌交錯,顯得妉塵這話有些突兀。
鄭慶道:“徐州與揚州比鄰,華家與我鄭家生意倒是頗多來往,商兄何意突然問起這華家?”
妉塵似不經意道:“哦,也沒什麼,我聽說這華家在徐州,就是錢莊生意做得最好了,希望有機會鄭老爺子能為我牽線搭橋,引見一番。”
鄭慶拿着筷子的手一頓,眼珠子左右一動,又恢復了正常,笑道:“自然可以,不知商兄何時打算去徐州?”
妉塵:“入冬之前罷。”
鄭慶思索了一下,看了看鄭信,道:“下個月初,義恭要去一趟徐州,商兄若是願意,可以一同前往。”義恭是鄭信的表字。
雖是同桌而食,就連一向不苟言笑的趙宣臉上都掛着硬擠出來的笑,絲竹管弦,使女殷切貌美,座上的五人卻是各懷心思,尤其是妉塵和鄭慶,兩人似乎相談甚歡,言語間的意思,只怕除了他們自己,連連翹和鄭信都是不能明白三分的。
一出望花樓的門,坐進馬車,妉塵好似打了一場架似的輕舒一口氣,閉目依靠在軟墊上養神,連翹不敢打攪妉塵,雖有許多話想問,卻是靜靜地坐在一旁沒有開口。馬蹄輕快,鄭家的馬車就跟在妉塵的馬車後面,連翹撩起窗帘往後瞧了一眼,鄭家雖是江南的首富,馬車外觀卻是樸素的緊,從這一點也可看出鄭慶是個十分謹慎的人。
“連翹,下月初你和趙宣跟着鄭信去一趟徐州。華家的情報,再派狼牙的人打探。”妉塵依舊閉着眼,輕聲說道。
連翹應下了,卻難耐心頭的疑惑,問到:“小姐,你不是打算和鄭家合作嗎?怎麼又打探華家?”
妉塵慢慢睜開眼,眼神卻沒有聚焦,“華家是我給咱們留的後路,雞蛋怎麼可以放在一個籃子裏?若是鄭慶這隻老狐狸肯真心合作也就罷了,依他的性子,哼,只怕是凡事留一線,咱們想要在短時間內在江南甚至是大周東部定下基礎,又豈是易事。”最重要的是,她過了年就十二了,離伊耆少谷主所說的十八之限只有六年,更何況她現如今還有軒轅轍說的什麼心魔,也許連六年都沒有了,若是她不能在活着時依仗自己的身份將錢莊的底子打紮實了,路鋪平實了,在她死後,沒有身份、沒有依仗的連翹怎麼經營得了這麼大一個攤子?別惹人覬覦,丟了生意是小,連命都搭了進去。
連翹不知道妉塵心裏的真實想法,以為妉塵只是累着了,“小姐說過,做生意不必圖一時之快,需仔細籌謀捉住時機,小姐身子不好,不要太過勞心勞力了,咱們盡可以徐徐圖來。”
妉塵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來回應連翹的話,“連翹,過了年你就二十了吧?我這個小姐真是大意,讓你一個姑娘,奔波在外拋頭露面……”
“小姐說的這是什麼話!比起那些在深宅內院,跟見識淺薄的婦人蠅營狗苟,連翹覺着這樣的人生才不枉活一世。”連翹打斷妉塵的話,她自幼跟在嬴蘇身邊,嬴蘇是什麼人?那是嬴氏嫡系的大小姐,見識和胸懷又豈是長於內宅的婦人可比的?連翹耳濡目染,雖比不得嬴蘇的十分之一,但較之一般小姐,甚至是男兒,也不見得就會弱。
妉塵淺淺一笑,“我的意思是,你和趙宣的婚禮,也該提上日程了,你們成了親,身份定下來,日後出門在外方便些,也省得總有人指指點點。”
連翹失語,一下子漲紅了臉,本想嗔怪妉塵又拿她打趣,但見妉塵臉上並無半分取笑的意思,反而一臉認真,便也收齊了小女兒的嬌態,這些年的歷練也不是白經歷的,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還要在小姐面前跟柳雲爭寵的小丫鬟了。“夫人不在,小姐雖年少,也是連翹的主子,婚姻大事,單憑小姐做主。”
在這個時代待了這麼些年,妉塵早已知曉這個時代的婚嫁規矩,無非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身為奴僕的,更是由主子做主,哪有半點自由可言,連翹會說這樣的話,她也不奇怪。“說是這麼說,但究竟是你倆的終身大事。快如冬了,我的身子你也知道,只怕還得你和趙宣自己多操心了。這樣吧,我先讓人看了日子,看來不來得及趕在年前辦了。”
相比妉塵這邊的溫馨,鄭家父子的面色便顯得有些凝重了,探討了一路還不夠,到了家門口,鄭慶滿腦子還都是妉塵那一紙讓他驚艷的“匯通天下”,“信兒,通傳下去,明日一早讓你幾個主事叔父和大掌柜來正房,就說有要事相商。你現在就派人去。”
“父親,天色已晚,不急在這一時罷?”鄭信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已近二更。族中主事的叔父倒大多就住在鄭宅中,只是一個管事的大掌柜離得有些遠,這一來一回的,傳信的人回府都要過半夜了。
鄭慶卻是打定了主意,“本是不急在一時,只是頌月郡主在逼着我們儘早表態啊。”
鄭信回憶與妉塵見面的整個過程,雖然妉塵有說過類似儘早給她答覆這樣的話,但是並沒有逼迫之意,感到十分疑惑“兒不明白,郡主連絹帛都給您了,自是對父親信賴有加,為何父親會說郡主逼您表態,請父親明示。”
“人人都說我是老狐狸,我這隻老狐狸,在頌月郡主那隻小狐狸面前,竟也沒討到多少好處。信兒,你現在若是有郡主六七成的心思,我便可以放心將鄭家交給你了。”鄭慶感慨道,“你以為她為何會無緣無故問起華家?郡主是什麼身份?她要找機會接近一個小小華家還用你我引見?她不過是借華家告訴我,大周會做生意的,錢莊生意做得好的,不知我鄭家一家,她今日可以來找我鄭家合作,明日便可以找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