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12:皇宮之中紅顏易老
尤芊襲光潔的背,靠在浴桶邊上,手指間輕捻着一瓣紅色的玫瑰花瓣,望着裊裊升起的水霧,喃喃地問道:“倩倩,太后的寢殿在哪裏?本宮自從落水后,就一直在生病中,也不敢去請安,生怕把濁氣傳染給了太后。”
倩倩一身淺綠色的宮裝,裊裊婷婷,她一邊舀着熱水,一邊答道:“娘娘你是真失憶了嗎?太后她老人家早就薨逝了。”
尤芊襲捻着花瓣的手指一頓,長長的睫毛掩蓋住眼裏的情緒,故作驚訝地說道:“是嗎?哎,本宮真是一點印象都沒有。”倩倩猶不自覺,轉到浴桶的另一邊,掌心塗抹着花精油,然後按摩在主子的玉臂上。她絮絮叨叨地說道:“可不是,自從太后沒有了,淑妃,賢妃和惠妃就佔據了後宮的主要地位。現在除了娘娘你,就賢妃和惠妃兩家獨大了。她們兩個互相牽制,又互相利用,娘娘你可得小心着點兒。”
尤芊襲疲軟地仰起頭,緩緩地閉上眼前,濃密的睫毛像蝴蝶拍打着的翅膀,纖密動人。倩倩很貼心地扔下勺子,走到她身後給她揉着太陽穴,“娘娘你心底好,奴婢是怕娘娘你吃虧,所以才多嘴了。請娘娘不要怪罪奴婢。”
尤芊襲怎能不知道奴婢議論主子是宮中的大忌諱,可能這個丫頭是真把自己當做靠山,一榮俱榮,一損懼損。抑或是她還是有那麼些真心,真是在為自己擔心。
無論是哪種心思,她都不想去在意了。因為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做,關乎到她生存下去的動力。
皇宮之中,紅顏易老,萬千的女子的美好年華,都只為奉獻給皇家的一世繁華。
她不是這個時代的女子,沒有什麼家國的觀念。她只是忽然飄來的一縷香魂,隨時隨地都有可能飄到別的地方去。
所以這裏的爭鬥,這裏的興衰,都與她無關。什麼皇上的恩寵,絕對的權利,都不是她要的東西。
現在。她必須自由快樂地活下去!
夏天的尾巴終於變成潑灑在路面上的水漬,經歷不住時間的拖延,逐漸消失了最後一絲痕迹。
清爽的秋天來臨,農民開始打稻,撲棗,拾荼,收麻;而有錢有權的富人開始出遊,賞菊。
而關在爾虞我詐的金絲牢籠里,尤芊襲開始站在皇宮的最高城牆上,眼巴巴地望着外面一片熱鬧歡騰的景象。
她現在是不能輕易地出去了,想到這裏,她忽然有些沮喪。先別說守衛森嚴的皇城侍衛,就是連宮牆某個角落下的狗洞,估計都是被重點看護的對象。
以前在看電視宮廷戲的時候,細作為了傳遞消息,連宮裏的河水都被人用閘門隔開的。
別說人家有深藏不露的武功,都不能隨便來去自如,自己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內沒有幫手,外沒有接應,想出宮,那也只是一個傳說啊。
極目的藍天白雲下,點點地飛起了色彩艷麗的紙鳶,它們渺小,卻自由自在地聚在一起,一會兒又散開,一會兒又聚在一起。
尤芊襲忽然一拍腦門,眼睛裏都是刺目的亮光,她歡呼道:“對啊!出不去,我們也可以在宮裏放紙鳶啊,你說是不是倩倩?”
倩倩一呆,忽然笑了。娘娘畢竟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玩心正起,開心起來居然也親切地說起了“我們”二字。
“娘娘,如果喜歡,奴婢這就陪你去做紙鳶。你不知道吧,奴婢的爺爺是一個篾匠,擅長各種竹器用具。奴婢是女兒身,沒有資格繼承家裏的餬口的技藝。可是奴婢偷偷學了那麼幾招,最會做紙鳶的骨架了。”倩倩的眼睛裏像有什麼閃亮的東西,熠熠發光。
尤芊襲眉目彎彎,輕彈了她的額頭:“那還等什麼?一起走吧。”
倩倩吃痛,皺着眉毛看着那個蹦蹦跳跳地身影,嘴巴卻開心地張開了一個弧度。
皇宮裏面,觀賞的竹林隨處可見,隨便砍上幾棵,基本材料有了,紙鳶的骨架很快地做好。
尤芊襲鋪開了一張白色的宣紙,左手的手指一下一下地點着臉蛋,右手握着毛筆,蘸滿墨汁,愁眉苦臉地呆了半天。
她很想變成一個豪氣的大畫家,揮揮洒洒幾筆,不要景秀恢弘的山川圖那麼高難度,至少也能描畫出一朵像模像樣的花兒啊。
可是水墨畫,她確實很弱斃了,而且後世的老師,美術課的時候都是教的做工藝品,欣賞畫家的作品,沒有毛筆作畫這方面的經驗啊。
“你在做什麼?”一個華美而清冷的聲音。
“別吵!一邊玩兒去。”尤芊襲厭惡地喝道,誰這麼沒有眼力勁兒,打擾她冥思苦想。
夜舒黎狹長的鳳目逐漸出現一絲冷意,這個女人的膽子,越來越大了。今天天氣好,他心情也不錯,剛好出來溜達,就不知不覺地來到未央宮。別的妃嬪女人都眼巴巴地盼着他去,望眼欲穿,可是眼前這個該死的女人,居然敢叫他“一邊玩兒去”。
“是不是朕太寵你了!”低沉薄怒的緩緩男聲。
尤芊襲剛想還嘴,忽然身體一震。不對,她的寢宮什麼時候有這樣好聽的男聲?唯一的男性群體就是那些小太監,語氣中或多或少都夾雜着那麼些陰柔的腔調在裏面。完蛋了!這個是她腦海中電光火石間出來的第一個認知。
“嘿嘿……皇上,我膽子很小,怎麼敢讓威武霸氣,玉樹臨風的老人家你出去呢?我是在呵斥倩倩那個小丫頭。”尤芊襲仰起頭,傻乎乎地笑說道,神態中有些嬌憨,又有些狡黠。
夜舒黎看她狗腿的樣子,並沒有厭惡,反而那一點怒悶也煙消雲散。
他勾起嘴角,輕柔地問道:“在做什麼呢?沒事兒趴在地上玩兒紙片。”
尤芊襲的小臉突然垮下來,沮喪地說道:“我想畫一隻雄鷹,倩倩的紙鳶骨架都做好了,可是我還是不知道在哪處落筆。看來今天是放不成紙鳶了。”
“笨死了,讓開!”夜舒黎用腳尖輕輕踢了她一下,嫌棄地說道。
就這樣,堂堂的一國之君,也和小孩子一樣,蹲在地上,洋洋洒洒地畫起了一隻雄鷹。
尤女孩苦巴巴地站在一邊,咬着手指,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窗上的陽光灑進來,給夜舒黎紫色的華服上鍍上了一層閃亮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