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秦古月被捉
夜色深沉,下起了細細的飄雪。青石板小路上的石燈搖曳着淡淡的燭光,染黃了雪花,拉長了影子。
數道人影無聲無息地闖入了漆黑的房間裏,準確地朝床邊走去,袖中的匕首閃爍着錚錚寒光。待他們走到床邊時,猛地送出一股掌風。
床上的人猛地驚醒,立即翻身而起,然而才撐起身子,一把凌厲的匕首便橫在了脖子邊兒。那人瞬間就停住,然後快速地瞥了一眼脖子上的匕首,然後抬眸,犀利地看着面前幾人。
一身凜然的氣勢比脖子上的匕首還要凌厲。
能夠如如此凌厲氣勢的當然就是在江湖裏走動多年的秦古月。
“你們是誰?想要做什麼?”
那些人身穿一襲緊身黑色勁裝,頭髮高高束在腦後,大半張臉都以黑面巾遮掩,而且神態舉止身形都極為相似,想必當真是統一訓練而成的。
手握匕首的那人低聲道:“秦氏遺孤,琮天密道到底在哪裏?”
秦古月猛地一愣,臉露驚訝,然而這種情緒只是一掠而過,他很快就平靜下來,淡淡地回答:“你說的是什麼,我不知道。”
那些黑衣人敏銳至極,怎會察覺不到他的情緒波動,頓時雙眸發光,加緊了幾分力道,逼問道:“快說,琮天密道到底在哪裏?不然我就殺了你。”
“我真的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
秦古月絲毫不為所動,淡淡地蹙起眉。
黑衣人繼續道:“你不說,我就殺了那個姓周的男子。”
秦古月淡淡的目光猛地一震,抬頭狠狠地瞪着面前這人。黑衣人就這樣淡淡地與他對視,兩人對峙良久,秦古月不由得低聲道:“要進琮天密道,必須要有玉碟。”
黑衣人顯然不知情,幾人對視一眼,眼神交流了一番,為首的那個黑衣人道:“主子並沒有把玉碟給我們。”
“你們的主子是誰?”
黑衣人不說話,秦古月又道:“好吧,那你帶我去見你們的主子。”
黑衣人仍是不為所動,默默地看着他。秦古月亦不說話,頗是淡定。過了許久,為首那個黑衣人對旁邊的人道:“把他的眼睛蒙起來。”
話罷,他便快手點了秦古月的穴道,而旁邊那人當真抽出一條黑巾將秦古月的眼睛蒙了起來。
秦古月就這樣毫不抵抗地讓他們帶走了。
翌日,唐小虎醒來,映入眼帘的便是華玉秋那一張熟睡的臉。想起昨夜的纏綿,唐小虎不由得無聲地咧嘴笑起來,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
手指徐徐地撫上華玉秋如畫的眉眼,一點一點描繪最動人的神態。華玉秋猶在睡夢中,似乎察覺到他的觸碰,不自覺地輕哼兩聲,鬢角在他的指邊蹭了蹭。
然後,他幽幽醒轉。惺忪的眼睛朦朧如煙雨,眼角仍染了一點嫣紅未散。他緩緩抬頭,獃獃地看着唐小虎。過了一會兒,才終於清醒過來,當下就立即撇開視線。
然後緊接着看到的就是唐小虎放在他腰間的手。
唐小虎嘿嘿一笑,吻了吻他的額,道:“身體……難受嗎?”說著,他還用手揉了揉華玉秋的腰。
華玉秋初嘗情滋味,開竅沒多久就做了此事,自然還沒習慣這般肌膚之親,不自然地挪了挪身體,掙開唐小虎的手,道:“不,不難受。”
唐小虎瞭然,也不敢再說多兩句,逕自起身想要去拿水給洗漱。然而唐小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邪-惡性子又顯露出來,從被窩裏出來也不穿多一件衣服,就這樣穿着鬆鬆垮垮的裏衣起來。
敞開的衣襟露出他的肩頭,上面印着昨夜華玉秋情不自禁留下的牙痕。
華玉秋一愣,往被窩裏鑽進一些。
現在唐小虎是滿面春風,笑得見牙不見臉,整一天的精神倍兒爽利,幹活有勁極了。這與身形憔悴的小竹子形成了鮮明對比。
小竹子心裏幽怨,一瞧唐小虎那樣就知道他終於得償所願了,一場笑得合不攏嘴的臉真是欠抽得很,他好不容易才忍住想要抽他的衝動。
見他一直在自己面前晃悠,小竹子翻了翻白眼,道:“得了吧,知道你快活了。有空就別來我眼前顯擺,我正煩着呢。”
唐小虎拎着一根枯草甩來甩去,神色悠悠哈哈,逗他:“你這是羨慕妒忌恨。如何,你跟你的麻辣豆腐花鬧彆扭了?”
小竹子幾乎咽氣,把腦袋放到他的肩膀上,凄涼道:“何止是鬧彆扭,他簡直就是要謀殺親夫啊。一開始還只是不准我說話,現在我一靠近,他就立即拎着菜刀砍過來,這可不是開玩笑啊。”
唐小虎蹭蹭鼻子,嗤之以鼻:“早叫你用強,你又不聽。多爽快利落,啥都不用煩。”
他說完這句,立即換來小竹子極為鄙視的一瞪。他道:“又不見你對你的秋公子用強,別來黑我。對石榴用強,我這輩子就要守活寡,乾脆出家當和尚去。”
說完,他自個兒忍不住長嘆一聲,自怨自憐起來,好比那愁情美人傷春悲秋那般,對着一院的白雪悲嘆悲嘆。
唐小虎突然想起了什麼,推了推小竹子放在他肩膀上的腦袋,道:“對了,征明去哪兒了?今天一早我去東廂找梓昕,都沒看見征明。”
在黑布巾被拉開的時候,秦古月不由得一震。待他徐徐睜開眼睛,適應了光亮后,他才發現自己處身在一個十分豪華奢麗的房間裏。
而他面前,坐着一個戴着面具的人,正捧着一塊漢白玉玉碟一邊細細打量,一邊嘖嘖感嘆。過了一會兒,他才悠悠地抬起頭,看向秦古月,道:“你說要進琮天密道,必須要有這塊玉碟?”
說著,他揚起手中那塊玉碟,只見那玉碟通體雪白,上面有琥珀色的流紋,然而上面有一塊塊的空口子,形狀不一,看起來十分特別。
“如果沒有那個傳說,我還真不覺得這塊玉碟除了材料奇珍無比外還有什麼值得稀罕的。”
秦古月微微蹙起眉頭,淡聲道:“這麼說,你也是衝著那個來的?”
那人哼笑一聲,有些不屑,然而說的話卻和神態截然不同,“那個,我是志在必得。”說著,他悠悠走過來,“好了,玉碟也在這裏,你快帶我進琮天密道吧。”
看着傳家之寶在自個兒面前晃來晃去,秦古月渾身不利索,直向撲上去將其奪過來。不過現下最讓他在意的是……這個人的身份。
問是絕對不可能得到答案的,秦古月看着這個臉容被面具遮住的人,然後細細打量他的衣着,只見他穿着一件寶藍銀絲勾邊的浸泡,衣襟處還連着雪白的毛絨,趁着他白皙的脖頸,透出一種嬌貴。
他身形雖高,卻極為纖瘦,後背並不寬大,想必只是個不過雙十的男子。而且他的口吻語氣雖然漫不經心,但舉手投足皆透出一股貴氣。
年紀輕輕,還知道了這麼多鮮為人知的秘密……這個人不是王公貴胄後裔就是極位子孫,總之背後權力甚大。
然而衝著琮天密道而去的人,野心滔天。
“琮天密道……離這裏甚遠。”秦古月蹙起眉。
“有多遠?陸路水路,想怎麼走怎麼走。”那人悠悠地笑道。
“就算最快也要兩個月,我體內有毒不能離開太久,必須每兩個月就去拿解藥……”
秦古月剛說完,那人就突然伸手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襟,將他揪了起來,別看他手腕纖細如竹,卻異常有力。
隔着面具,也能看出那人不耐的眼神。那人狠狠地看着他,不客氣道:“別跟我說這麼多,解藥在誰手上,我立即派人帶他過來!”
說著,他頓了頓,眯起眼睛,眉宇間透出幾分危險,“還是說……你想等着誰來救你?唐伯虎他們么?想都別想了!唐伯虎要敢來,我立即殺了他!”
他咬牙切齒地說著這番話,甩開秦古月直起身,目光狠狠地瞪着某一處,渾身發抖。
他居然知道唐伯虎!
“你恨唐伯虎?”
話剛落下,那人又突地扭過頭來,狠狠地瞪着秦古月,彷彿他就是唐伯虎,然後一字一句道:“恨,恨到想要將他煎皮拆骨,然後把他的心拿去喂狗!”
這年頭……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才能讓人這麼瘋狂?
秦古月抽了抽眼角,想起唐伯虎那一張咧嘴笑個不停的臉,不由得嘆息。
那人呼吸一口氣,平靜下來,揚起手中的玉碟,勾起嘴角譏諷道:“秦古月,別想着誰會救你。唐伯虎現在陶醉在美人懷裏,祝枝山顧着糾纏石榴,文徵明是個向來淡漠的人不會管閑事,而周文賓嘛……”
說到這兒,他微微一笑,道:“你要想他來這裏陪你也沒關係,我不介意你帶着眷屬上路。”
他居然連這些都摸得清清楚楚了?
秦古月壓下心頭震驚,連忙道:“這只是我的事,與他們都沒關。”
“是么?”那人悠悠地笑着,“可你似乎不打算乖乖聽話。”
秦古月咬住下唇,猶豫了半晌,才道:“好,我答應帶你去琮天密道。”
聽言,那人哼笑一聲,道了一句:“希望你記得自己說過的話。事不宜遲,我們今夜就啟程。”然後,他將目光投到窗外,朗聲道,“英虹,吩咐下去,今夜啟程。”
話罷,他便轉身向門口走去,然而他才走了兩步,一陣狠厲的掌風突然從他頸后一拂而過,他猛然轉身,只見原本被點了穴的秦古月撲向他後背。
他猛地一驚,立即側身,然而秦古月似乎早就料到他會側身,猛地伸手抓向他手裏的玉碟——
那人不由得瞪大眼睛,卻來不及收回手躲避。
與此同時,兩人破窗而入,隨之而來的是一把以極快速度飛向秦古月的匕首。至此一瞬,秦古月卻不得不放棄了那塊玉碟,迅速收手轉身躲開那把犀利的匕首。
那人因為動作太趕太急,後退了幾步才勉強穩□子。一人迅速地來到了他的身邊,手指長刀,神情溫和。
秦古月也是險些躲避不及,心急反而使得真氣上沖,在胸腔里爆開來,一瞬間幾乎要暈厥過去。他堪堪躲開奪命的匕首,卻收不住動作,直直地撞向一旁的桌子。
然而這時,一隻有力的胳膊拉住了他,以剛毅卻不生硬的力度將他帶了過去,然後穩住他的身子。
一把低沉冷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秦少俠,梓昕不是說了你不能動真氣么,難不成你真想變廢人?”
居然是小蚊子!
話說,秦古月想過奇迹降臨,唐伯虎或者祝枝山會來救他,卻萬萬沒有想過一向淡漠處事的文徵明會出現,真真是老天爺顯靈了。
那邊,那人也是驚怒異常,狠狠一甩手,道:“文徵明,居然是你!”
小蚊子轉過頭,淡淡地打量了一番那人,平聲道:“原來又是你。”說著,他的目光轉向旁邊的那人,黑瞳深邃沉寂,“余妨,沒想到連你也來了杭州。怎麼,十八花容全都出動了么?”
小竹子常掛在嘴邊的十八花容乃是十八個國色天香的美人,正因其花容月貌,從而得了此名。十八花容是艷名遠播不錯,可卻鮮有人知道十八花容身居江湖中一個神秘的門派姽嫿閣,各司其職,是個不折不扣的武林人。
而余妨,正是十八花容之首,最受閣主古辰寵信的人。
能負上花容之名,當然生了一副月貌,可惜人無完人,這樣的余妨偏偏天生是個啞巴。幸虧習得深厚內功,依賴腹語,倒是能交流。
余妨臉上溫和地笑着,不動唇齒,卻無端響起一把聲音:“南護法,你明知本閣受了此委託,為何還要插手進來?這不似你的作風。”
聽言,秦古月成了泥塑一個,驚訝地看着小蚊子。
一夥的?
小蚊子最厲害的是什麼?說得好聽些,便是事事淡然處之,說得難聽些,那就是啥都無視。他不願搭理余妨這等答了也沒有意思的問題,乾脆不鳥,轉過頭看向秦古月。
“秦少俠,我說過不希望你有何欺瞞。此次是我還好,萬一發現你被帶走的人是文賓呢?”
他的話說得犀利,一陣見血,戳中秦古月的弱點,瞬間就堵死了秦古月的喉嚨。
小蚊子自然知道他內心複雜,不等他說話,便繼續道:“他知道你被帶走了,我追出來的時候正好遇上了他,他求我一定要救你出來。你能想像出此時的他么?”
想像得出,怎麼想像不出?
他受傷的這段時間,小白粥一直照顧他,寸步不離,事無巨細。一旦他做了什麼,他都會一臉擔心焦急,那一雙秀眉不知道因他皺過多少次了。
然而此時他還要被不知身份的人帶走,他恐怕要心急如焚吧。難怪少管閑事的小蚊子也不得不出手幫忙,原來是領了他的情。
這邊秦古月還在百感交集,那邊,戴着面具的人冷笑一聲,挑着眼看小蚊子,語氣意味深尋:“原來堂堂的文大才子就是姽嫿閣的護法……這麼說來,唐伯虎和祝枝山也是嘍?”
小蚊子不言,微微蹙起眉。
那人垂頭一笑,居然有些得意:“姽嫿閣是個好地方啊。枉你們身為護法,居然放着這麼大的權利撒手不管,真真是不識寶呢。現在要與自己人面對面了,感覺如何呀文大才子?”
小蚊子鬆開眉,淡聲道:“姽嫿閣不是我們的,我們管不了。”說著,他微微眯起眼,聲音頓然冷了幾分,“我倒是好奇,姽嫿閣向來以物易物,你能讓姽嫿閣如此費盡心力,連余妨也派上用場,到底是用了什麼來交換?”
那人不由得大聲笑起來,連拍手掌,道:“如果我說……姽嫿閣是無償為我效勞的呢?”
這下子,連一向淡定從容的小蚊子不由得微微變了臉色,他猛地看向余妨,只見他仍是微笑不語,口中不禁低喃:“師父……”
“南護法,秦氏遺孤乃本閣如今要全力擒獲的人,請你高抬貴手。”余妨道。
小蚊子難以平復心底的震驚,心中百感交集,臉上卻已然恢復雷打不動的淡然。
他盯着余妨,道:“要我放人可以,帶我去見師父。”
“閣主有事要辦,不便現身。”
“那等我見到了師父,再放人吧。”話罷,小蚊子便拉住秦古月,轉身就要走。
其實這走,也不過是裝腔作勢,搏一搏運氣。小蚊子來的路上,已經想過許多猜測,理好了一段思緒,心中早已想過此次一來,便相當於進了龍潭虎穴,難以如願以償。
小蚊子想得頭頭是道,自然不會出錯。
那人果然不肯放人,立即喝了一聲:“要走,必須留下秦古月!”
他的話剛落下,余妨便抬起了手中那把細長的銀刀,蓄勢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