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先回去，我不用你管。”這是白楠看到白棠的第一句話，不過，小孩還知道對她打眼色讓她趕緊離開。白棠的目光轉向另外三個小孩，其中一個頭頭似的男孩率先開了口：“白棠，我們不打女人，你走吧。”
喲，這麼小年紀就知道喊女生女人女人的。白棠眯起了眼，笑道：“聽上去很講義氣，可是，被打的人是我白棠的弟弟，你們走吧。”
“浩子，你還沒聽說吧，白棠在學校里可比我們會打架多了，你和他講什麼女人不能打啊。照我說，正好可以壓壓他們姐弟的銳氣，以為他們能耐着呢。”白棠視線一瞟，長得有點兒壯，卻一點憨勁都瞅不到，唔，品格上也有點兒差。
“我還沒和女生打過架呢。”
白楠急了，用力揮開身邊的人跑到白棠面前，握住她的手腕，“跑！”
接下來的畫面，白棠百年沒紅過的臉難得地露出了一絲尷尬的表情。她和白楠沒跑過那三個小孩，兩個人一起被逼着和小孩們幹了一架。
想到她一個在修真界混了百多年的老人和幾個十幾歲的小孩打架，還是凡人最原始的那種肉搏，白棠的老臉不免有些掛不住，如果不是中間她用了點不太能上枱面的小動作，她和白楠還不一定能打過這三個小孩。
於是，白棠回到家裏給白楠塗藥酒的時候，手上微微用了點力。
“嘶！白棠，你手輕點。”白楠坐在一張方凳上，白棠在他對面蹲着，聽到他的話，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白楠垂下腦袋，乖乖地改叫了一聲“姐”。
白棠不說話，白楠嘆氣：“我知道錯啦，姐。”
“錯在哪呢？”
“呃……”如果是以前，只要他認錯，白棠不都馬上原諒他了嗎？現在問他錯在哪裏，他可不覺得和那幾個混蛋打架是自己的錯，只是他技不如人，打不過群架才落得現在的狼狽而已。而且，“我明明讓你先走了，是你不聽，非要逞……”後面的話，在和白棠的對視下越說越小聲。
“說吧，為什麼和他們打架？”到現在，白棠不用推算就知道自己沒有陷入什麼幻境。要真的有這麼逼真的幻境，裏面出現的攻擊變化怎麼會是小孩子打架鬧出的肉搏戰。這種戰鬥，除了在身上留點不痛不癢的淤青，一點實質性的傷害都折騰不了。
反之，如果是要讓她沉迷在幻境裏迷失心志，怎麼也得是能讓她流連忘返或者悲痛欲絕的畫面。所以，白棠很快接受了自己可能穿回來又重生在了十幾歲年紀的事實。
“還不是老樣子，又拿我們沒媽的事說事唄。”白楠從記事起就沒見過自己的親媽，加上白爸也不會在他們面前提一字半句的，也就對自己的親媽沒什麼特別的感覺。“我就鬧不明白了，都十幾年了，怎麼還喜歡用這種老梗，我都聽膩了。”
白棠笑了，“哦，聽膩了。”
白楠笑容一訕，把頭扭到一邊不肯再說了。
白棠也不在意，拿棉簽的手移到他臉上，“可惜了，打人怎麼能打臉呢。”
小孩的表情又變了，把頭轉回來，有些緊張地問：“怎麼？我臉看上去很嚴重嗎？那幾個混蛋，我剛剛下手應該再重一點的。”
白棠正要回他，房間裏的電話機有些急促地響了起來。聽到電話鈴聲，白楠騰地站起來，“姐，我來接，肯定是石頭那小子知道我被打了，要幫我找回場子呢。”說完，樂顛顛地跑過去接電話了。
這個時候，電話機剛剛通村，家裏能夠安裝一部電話機都是讓小夥伴們眼熱的。所以，明明是一個村子裏，只要走幾步路就能到的距離，自從裝了電話之後，非要撥個電話寒暄一番再約出來見面。
白棠看着他去接電話，莫名地心裏一悸。過了一會，她看到白楠手裏的聽筒從手裏掉了出來，臉上的表情充滿了無措和茫然，慢慢地，轉過來朝她求助似地喃喃道：“姐，爸出事了，醫院讓我們趕緊過去。”
白棠一愣，“有沒有說是哪家醫院？”
白楠搖搖頭，“我沒記住。”聽到老爸出事了，他哪還有心思去記住別的話。
白棠走過去，按照上面的來電記錄將電話回撥了過去。知道了是在市一院后，招呼白楠帶上錢出門。
“姐，爸不會有事吧？”白棠把大門鎖上，白楠在邊上緊緊拽着她的衣服，語氣里滿滿的無助，完全沒了剛才那幅不良少年的痞樣。
“只是讓我們過去墊付醫療費用，沒事的。”但事實上，白棠回撥過去的時候，那護士告訴她，白爸還撞了人，讓她做好心理準備。
“真的嗎？”
“嗯。”
這時，拉着白棠去救白楠的小姑娘推着她的自行車過來了，看到姐弟倆準備出門的樣子，驚訝地說道：“你們要出門？白棠，我把你的車帶過來了。”
白棠對小姑娘表示了感謝，接着把單車隨便地停在家門口，和白楠同小姑娘道了別。
村子裏沒有直接到市裏的公車，白棠和白楠在公路上等了很久才攔到一輛肯帶人的麵包車。相對地，車費一點也不便宜。
不過這個時候，姐弟兩個誰都沒有心情去計較幾乎被宰了的車費。白楠是憂心白爸的情況，白棠則是找回了第一輩子的某些記憶，對等會醫院裏將要面對的畫面心情複雜。
一個多小時之後，白家姐弟終於站到了市一院的大堂。問了前台，知道白爸還在四樓的手術室沒有出來，匆匆趕去了四樓。走去手術室的路上，白楠一直拉着白棠的手不肯放，小臉上也是一幅嚴肅的表情。
來到手術室外面的走廊，已經有一個人先坐在長椅上。那人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裝，坐姿挺拔，雙手交疊在那雙修長的大腿上，側向兩人的臉埋在燈光的陰影下，顯得有些朦朧。
白棠看到他，腳步停了下來，而椅子上的人聽到有人過來的腳步聲，緩緩轉了過來。下一刻，從椅子上站起，朝姐弟倆迎了過來。
“白棠、白楠？”男人的聲音有幾分刻意的壓低，但是語氣里有着和臉上一樣的清冽，聽上去便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感。“你們好，我是你們的小叔，顧琰。”
顧琰……
白棠仰頭看着這張封存在記憶里百多年的臉，有關這個人的記憶在這刻紛紛跳出腦海，然後，向來穩固的道心開始不受控制地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