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屈衍仲最近有一些苦惱。
這對於他來說是比較新奇的一種體驗,因為各種原因變得越來越淡漠的性子,讓他很難對各種事產生什麼激烈的情緒,但如果這一切的源頭是因為宋笙,那麼就很好理解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過年那會兒,他跟着她在宋家住了幾天,兩個人明面上算是經過了家長許可的戀人,宋笙有些高興激動的太過頭。儘管現在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他們已經過完了年回到了S市的家,再次開始了工作,但宋笙依然是一天比一天的……活潑。
確實是“活潑”,除了這個詞,他大概也只能用調皮和頑劣來形容這個已經成年的姑娘了。屈衍仲看着窗外含苞的廣玉蘭,想着近來宋笙越來越活潑的某些行為,難得的感到了一絲為難。
如果那些曾經被屈衍仲的高冷給傷害了小心臟的人們,知道了這尊石人也會有為難這種心情,大概會感到十分不可置信。
白皙的手指拿着一支鋼筆,久久的停頓在那裏,黑色的眼睛明明注視着窗外的花卻什麼都沒看進去,一片無處可着的空茫。
進辦公室來送某本病例的護士,難得的看見了他們醫院的高嶺之花似乎在發獃,詫異了一瞬后還是盡職盡責的提高聲音喊了一句:“屈主任?”
屈衍仲轉過頭來,沒有一絲髮呆過後的怔忪,神色清明如常的接過護士手裏那本噌亮的文件——他們醫院裏大大小小的醫生護士們都已經達成了共識,凡是要送到潔癖屈主任手裏的東西,那一定要擦得乾乾淨淨整整潔潔才行。
眼瞧着屈衍仲垂頭一言不發的看病歷,護士習以為常的就準備出去,可是剛走兩步她就聽到身後那位高嶺之花突然發問。他會主動和人說話就已經足夠令人驚詫了,更不要說是他問的那句話,足足讓護士傻了一分鐘。
他問:“如果,你的女朋友不停的對你搗亂,這是為什麼?”
護士先是詫異,屈主任怎麼知道她是有個女朋友的蕾絲?第二反應就是,看來屈主任遇上了感情問題,原來就算是看上去再冷淡的男人也是會有這方面困擾的。突然間,護士覺得面前這個出了名不好接近的屈主任也沒有傳說中那麼不近人情嘛~
懷着一種微妙的心情,護士扶了一把自己的眼鏡,然後傳授了她的經驗,“如果她一直和你搗亂的話,那你就要反思一下自己最近做錯了什麼,或者是不是忽視了她讓她感到寂寞了。一般來說如果她不開心自己被忽視了,就會試圖做點什麼引起你的注意力。要知道女朋友這種生物是世界上最難養的一種生物,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戳到她的爆點。”
屈衍仲若有所思,關於最近宋笙做的一些事情,他上網查了查原因,都沒找出個定論,才會想要找個人問問,如今他確實得到了一些啟發。
“還有,女朋友不能一味的寵着,她做的不對的時候,也該發發脾氣表示一下立場絕對不能姑息,就算不生氣也得裝一裝生氣,不然她以後會越來越難搞。”護士一臉的過來人表情,露出個無可奈何又樂在其中的笑。
屈衍仲點了兩下鋼筆,對護士說了聲:“謝謝。”
專業知識與能力能糊整個醫院醫生一臉,履歷證書金光閃閃的能閃瞎無數醫院的屈主任,一向只能被醫院眾人仰望的男神,剛剛竟然被她教導了,這種酸爽的感覺喲!護士激動的握着眼鏡飄飄然的功成身退。
屈衍仲坐在再次安靜下來的辦公室里,仔細思考推敲了護士剛才的話,然後拿出手機給宋笙發了一條語音消息。
“宋笙,你再做這種事,我就生氣了。”
他的語氣很冷,說完自覺已經教訓過“磨人小妖精”宋笙,再次開始認真工作起來。
宋笙收到這條語音消息的時候正在整理文件,各種受害人被殺的血腥圖片擺了一桌。新來的小女警跟在她旁邊學着整理,臉色蒼白顯然還不是很習慣,但是宋笙依舊是笑呵呵的,一臉的習以為常。
當屈衍仲的聲音透過電話響起,宋笙眨眨眼,忽然噗嗤的笑出了聲,手裏的文件也不收拾了,就來來回回放哪一句話放了十幾遍。旁邊的新來的小姑娘好奇的看她,期期艾艾的問:“笙姐,你是和你男朋友吵架了嗎?”
“嗯?”宋笙回過神,笑眯眯的搖搖頭,“不是啊,我家那位在撒嬌。”
到底從哪裏聽出來對方在撒嬌的啊,小姑娘啞口無言,為什麼她聽上去只覺得笙姐的男朋友大概氣的不輕,那聲音都冷的能結冰了。
“笙姐,你做了什麼?”小姑娘好奇的不行,忍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的開口問。
宋笙薅了一把小姑娘的頭髮,但笑不語。宋笙究竟做了什麼呢?
她其實並沒有做什麼,只不過是一個星期前在自家沙發上睡覺的萌萌的肚皮上,畫了個小豬。
前天趁着屈衍仲睡着的時候,用刮毛刀掛掉了他右腿的腿毛。是的,就算是再高冷的男神,只要他是個男的,該有的腿毛還是會有的。
然後今天早上她起床的時候又用筆給他的丁丁上畫了一圈一圈的花紋,還很貼心(?)的用了易清洗的那種黑筆——這只是很平常的閨房之樂而已,宋笙理直氣壯的想着。雖然她的准嫂子方靜知曉后,用複雜至極的目光盯着她,說屈衍仲對她絕對是真愛,要是換個人敢做這種事絕對會被他用手術刀切成片。
屈衍仲愛她,就和她愛着他一樣。但是,這種愛,能讓他容忍她到什麼程度呢?究竟她做了什麼之後,他才會真的生氣呢?如果他知道了,知道她的內心並不是如表面上這麼陽光而毫無陰霾,他還會愛她嗎?
有人說愛是患得患失,宋笙也不能例外,所以她一直很主動,她細緻的觀察着屈衍仲的每一個表情和動作,在大大咧咧的表象里將所有的七竅玲瓏都當做了探測他的儀器。然後她發現,自己是不同的,在屈衍仲眼裏,她和所有人都不同,她甚至覺得,她不管做什麼都是能被那個人原諒的。
曾經她以為他的家庭是不可觸摸的禁區,但是他卻沒有隱瞞她的意思,他說想娶她,所以如果她需要長輩的認同,就算他厭惡着和自己流着同樣血液的人,他也願意安排這一切,願意去克制去容忍。
她已經勝過了他的潔癖,又發現在他心裏,她的存在比他的仇恨和厭惡更加重要。宋笙在他帶着自家老爸回來的那天晚上,確定了這一點,儘管他從來沒說過這種話。
很高興,高興之餘,又忍不住想知道,他的極限究竟在哪裏,是不是真的如她所想。
你會容忍我嗎?就算知道了關於我的,一些不那麼光鮮美好的事,你還會愛我如初嗎?
宋笙這天回家的時候,發現屈衍仲已經坐在了沙發上。他這陣子都回來的比較晚,因為在半個月前他們醫院轉來了一位病人,由他負責,就不可避免的忙了起來。那位病人是上面的一位大佬,宋笙的爸爸都要叫那位一句叔叔。
那位年紀大了,身體不好,出了點意外要動大手術。這種手術不管是國內還是國外有把握能做成功的都不多,轉了好幾個高級醫院都轉了出來,然後他們不知道從哪裏打聽到了屈衍仲,就轉到了這裏。
屈衍仲是個低調的人,但是絕對是業內的權威,如果他都做不了,那麼大概國內就沒人能接這個手術了。屈衍仲是個負責認真的人,對待自己的工作一向嚴謹,因為他最近在忙這件事,就難免疏忽了宋笙。
好在前兩天前那個複雜困難的手術已經成功的完成了,屈衍仲終於再次閑了下來。不過也正是連續很久做手術太過疲憊的原因,否則一直淺眠的屈衍仲也不會難得的睡的那麼沉,連宋笙給他刮腿毛畫丁丁都沒能醒過來。
宋笙站在門口愣了愣,忽然笑開了,“我回來了,萌萌。”她甩了鞋扔了包,三兩步跨過去擠到了屈衍仲身邊一把抱住他的腰,把腦袋擱在他肚子上深深吸了一口氣。
因為他很忙,明明每天都住在一起,她還是感覺最近動力不足急需補充。
屈衍仲看着鑽在身前的腦袋,修長的手指動了動,抬起后還是落在了她的腦袋上。“是我最近冷落你了嗎?”屈衍仲明明白白的問,話里是單純的疑惑。他真的無法理解宋笙為什麼會做那些搗蛋的事,像個想引起大人注意的小孩子,滑稽裏面又帶着點小小的可憐兮兮意味。
他下午提早下了班回家,坐在這裏想了好一會兒,把幾個可能性反覆思考,然後反思着究竟是不是自己最近沒注意宋笙,她才會這樣來表達不高興。
宋笙還沒回答,就被屈衍仲拉了起來,拉着她一路進了浴室,然後宋笙眼睜睜看着自家萌萌放了水開始脫衣服。
所以這是來一發的節奏?不開心就啪啪啪?宋笙摸摸下巴,覺得此法甚好。正在天馬行空的想着是來洗漱台play還是馬桶play還是浴缸play,就見屈衍仲拿了一支筆放到她手裏,面無表情的說:“還想畫哪裏,你畫吧。”
宋笙拿着筆有點卡殼,望着他的胸膛咳嗽了一聲,“萌萌,你不覺得畫這個很臟?”
“是很臟。”對尋常人來說都不喜歡這樣,對潔癖來說就更難容忍了。
“那我之前做那些事你不生氣了?”宋笙又想到了他下午發的那條信息。
屈衍仲先是點頭,又搖搖頭,“不生氣。”其實,他今天發完那條信息后就有些後悔,如果她喜歡搗亂就讓她搗亂好了,反正他也並不是不能容忍。只是畫在那裏真的很難清洗,讓他感到有點為難。
“我最近很忙,所以你生氣了嗎?”屈衍仲拉着她的手看她表情。宋笙剛才還想着趁機撒嬌說自己生氣了,然後要點福利什麼的,可現在這種氛圍下屈衍仲一開口這麼問她趕緊搖頭,連聲道:“我不生氣!”
屈衍仲湊近她吻了一下她的額頭,“下次別畫在那裏。”
於是兩個人脫了衣服坐在浴缸里,屈衍仲用一隻手給坐在身前的宋笙擦背,宋笙則是拉着他的另外一隻手放在胸前,正拿着一支筆認真的在他的手腕上畫了一塊表。她的畫工是幼稚園的程度,丑到爆,但她自己自我感覺良好,給屈衍仲手腕上畫了塊手錶后又轉個身,想在他臉上畫個兔子。
用壓倒在浴缸邊沿上的姿勢在臉上畫畫是很危險的,因為很容易把持不住。這不,畫到一半,兔子的耳朵還沒加上去,兩個人就越靠越近滾到一起去了。兩個人在浴缸里折騰了一陣,又轉移到床上繼續折騰,弄到半夜宋笙才支撐不住睡過去。
屈衍仲對着鏡子洗掉了臉上弄花了的半個兔子,手腕上那隻模糊的手錶倒是沒有洗掉。他清理了一下浴室,最後拿着那隻掉到了浴缸下的筆,走向了卧室里熟睡的宋笙。
宋笙渾身光溜溜的攥着被子,屈衍仲離開之前給她蓋上的被子被她毫不自覺的蹭開了一大半,露出光滑的肩背。
屈衍仲單膝跪在床上,將熟睡的宋笙翻了個個,一根手指在她背上滑動了一下,接着毫不遲疑的下筆,在她背上寫了端端正正的“屈衍仲”三個字。屈衍仲寫完站在那看了一會兒又到書房翻出了自己的私印,在那三個字後面改了個朱紅的章。
宋笙全程熟睡,所以她沒看見屈衍仲那盯着自己背部的奇異目光,以及那一遍遍描摹彷彿要把那三個字刻進她皮膚裏面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