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公主府
“不過是些小傷罷了。自然當以大局為重。”葉朔心中也是焦急,自然願意就近處理傷口。
“好,還請郡王爺入座,穆勒。”色布騰巴勒珠爾一伸手,示意葉朔坐到廳中主位下方左首第一張紫檀木椅上。
“多謝。”葉朔順勢坐下,早已候在一旁的大夫穆勒忙上前來小心翼翼地托起他受傷的手臂,細細診治起來。葉朔的傷乃是箭傷,箭桿雖被他削去,但箭頭仍在肉內,加之他受傷后依然堅持戰鬥,是以直到大夫為他診治,葉朔方覺得手臂傷處的疼痛一絲絲的泛了上來,只是他慣常忍耐此種痛哭,也僅僅只是覺得有幾分不適罷了。
鄂勒哲在一旁坐下,擔憂的瞧着他的傷口,見那傷處的皮肉猙獰且已被血染的紫紅,一旁的穆勒又正低聲囑咐醫童,命他們取烈酒、刀子、乾淨的棉布並一小塊咬木來,他不由的便有些揪心,目光便忍不住落到葉朔臉上去。
葉朔也似有所覺,回頭安撫的對着鄂勒哲略微一笑:“我不礙事的。”
鄂勒哲這才鬆了口氣。也直到此時,他才驚覺廳內諸人的目光盡皆是落到了自家兄弟身上,彷彿都在思考什麼,也都未說話。鄂勒哲心中一動,望向自己的額娘,見她盯着葉朔,也同旁人一樣,目光一時悲傷,一時憤恨,一時又是回憶,彷彿透過了自家兄弟在看什麼似得。
廳內的氣氛一時變得有些壓抑起來,直到一個聲音打破了廳中壓抑沉重的氣氛:“大姐。”
葉朔坐在椅中微微欠身,望向和敬公主:“弟弟有一事不明。”
“嗯?”和敬公主這才彷彿被驚醒一般,她挺直了脊背,望向自己的這個兄弟:“十二弟有何事不明?”
“是皇阿瑪……皇阿瑪素來英明,怎麼會突然,突然就如此了,此事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這個疑問憋在葉朔胸中許久。雖然十分痛恨乾隆對自己母子所做的一切,但他依然不敢相信,這個人就這麼走了,而且還走的這般不明不白。以他對自己這個皇阿瑪的了解,以他的手段,事前沒有一點徵兆,怎麼會莫名其妙的突然就駕崩了呢?
聽到葉朔這般問話,和敬公主的眼圈霎時又變紅了:“是啊,皇阿瑪英明神武,怎會就這麼莫名其妙的……駕崩了呢?這個問題,不獨是你,就是我,連着諸位叔伯兄弟,諸位統領……”她哽咽了一下,環視了一番坐於堂內的諸人緩緩道:“也是想不通的罷。”
“是啊!”
“就是,想不通啊……”
“正是!皇上御宇多年,前朝後宮無不賓服……怎麼會,怎麼會?”說話的人葉朔認識,正是領侍衛內大臣,玉牒館總裁,兼掌宗人府宗學,已襲封爵位十年有餘的現任庄親王永瑺。
他一說話,旁邊坐着的禮親王永恩、睿親王淳穎、豫親王修齡、鄭親王積哈納、並克勤郡王慶恆也都紛紛點頭,比起和敬公主,他們更是深知乾隆的心計手腕,所以才會更覺奇怪。
而依序坐在下方的八旗都統們也是議論紛紛,疑惑不已的望着和敬公主,等待她的解釋。
“正如庄親王所言,皇阿瑪御宇多年,前朝後宮,盡皆在他的掌控之中。”和敬公主彷彿在陳述一件十分平常的事一般:“只是……”和敬公主深吸了口氣,緩緩地說:“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誰又能想到,皇阿瑪……竟然會,會……被自己最信任,最寵愛的人給……”說到此處,和敬公主眼圈一紅,雙目中霎時浮上一層淚水來,幾乎說不出下去了。
“最信任,最寵愛的人?!”葉朔劍眉猛地一皺,好似完全沒感覺到穆勒手中的刀尖正在剜着他肉一般問:“是誰?!”
和敬公主看了他一眼,慘然一笑,眼中湧出了濃濃的恨意:“還珠格格!”
“誰?還珠格格?”葉朔一怔,這是誰?他以前從來沒聽說過自己老爹寵愛過這麼一個人,要知道他這一輩兒的姐妹們,封號都是“和x”,至於下一輩兒的,他可就不那麼清楚了。
和敬公主聽到他一問,也微微一愣,她還沒來得及回答,一旁的庄親王永瑺已是用一種近乎厭惡的口吻說:“靖郡王想來是離京太久,不記得了此人了。”他冷笑兩聲:“這位……哼,皇上當年待她可是不薄。榮寵之盛,就連皇上親生的幾個公主也不得不靠後了。”
“親生?”葉朔敏銳地捕捉了到了一個關鍵字眼,他本能地覺得有些不對:“莫非……這個什麼還珠格格,並非是皇阿瑪所生?”
庄親王永瑺正要回答,和敬公主就疑惑的皺起了秀眉:“十二弟,你不記得了?我記得當年你在宮裏可是與這個還珠格格打過交道的。”
葉朔一聽,劍眉緊皺,他又仔細想了一遍,搖了搖頭:“大姐,我印象中,似乎從未見過此人……”
和敬公主聽了,登時更為驚訝,葉朔見她神情,也覺得有些不對,遂解釋道:“我當年曾大病了一場,有些不太重要的事或人,倒是記不太清了。大概……這個還珠格格就在此類人之中吧。”
葉朔說的委婉,和敬公主略一思索,冷笑了一聲:“這種人,十二弟忘了還好些。”說完她又恨恨道:“若是皇阿瑪也能……”她說道此處,頗有些恨其不爭的一拍桌子。
庄親王永瑺也是重重一哼:“我們也是奇怪,皇上向來都是聖明燭照,可偏偏在這兩個民間格格身上,竟像是看不見似的,只一味的寵。”
“可不是,”一旁的鄭親王積哈納也坐不住了:“別說公主們當年受了不少氣,聽說宮裏頭的娘娘們,也是受了不少閑氣。”
禮親王永恩在一旁兜起袖子,只是涼涼的說:“不止這個,我可記得清楚,當年太後娘娘回宮的時候,這兩個民間格格,可是把太后氣的不輕。據說在宮裏……她們也是完全罔顧禮儀綱常,成天胡鬧,不成體統。”
“可不是,後來為了那個香妃,她們還弄出了一場大戲,來了個蝴蝶變人飛走了……”禮親王永恩捻須冷笑:“我的福晉當時就在宮裏,回來把這事說給我聽了。當真是可笑至極,天底下豈有這等荒謬之事,什麼人變蝴蝶飛走了,也就是皇上寵信她們兩個才勉強信了,其它人,有誰是真信的?”
“正是。”豫親王修齡也忍不住了:“拿了個戲本子上的故事編了拿來哄人,也只有……”他長嘆一聲,憤憤道:“可惜皇上對這兩人寵愛有加,雖然後頭知道了真相,儘管發生了那樣的大事,結果還不是原諒了他們。”
庄親王永瑺一聽,就冷哼一聲:“混淆皇族血脈這樣的大事,皇上都輕輕揭過了,胡亂收了那個什麼小燕子做義女,還封了個格格。偷換香妃出宮,劫法場這樣的事……拖個許久再揭過去,又有什麼稀奇?”
葉朔聽着聽着,突然就覺得這幾位親王說的事情怎麼就那麼耳熟呢,他怎麼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裏聽過……或者看過這樣的事:“小燕子?”他有些疑惑的思索起來。
庄親王永瑺見他有些疑惑,便提了一句:“靖郡王怕是不記得了,當年先孝正皇后可是被這個還珠格格氣的差點剪掉頭髮……”
葉朔一聽,也是愣住了,怎麼覺得這一幕越發的熟悉了。
那邊永瑺還在繼續嘆息:“國俗忌剪髮,先皇後娘娘後來正是因此獲罪於皇上,蠲奪了封號。”他說到這兒,也是極為疑惑不解:“說來也是奇怪先孝賢皇后與先孝正皇后,竟都是隨駕出巡時出事,也不知道其中究竟有無……”
說到這兒,和敬公主的聲音幽幽響起:“額娘當年隨駕出巡時,我記得令貴人也隨侍前往。”她說完,目光一轉,望着葉朔,面色稍微和緩了一些:“十二弟,先孝正皇后隨駕南巡之時,令貴人已是貴妃,自然也隨駕前往。”
她說到這兒,聲音已是冷然:“可嘆從前我額娘只當她是個老實人,既柔順又聽話,便做主將她送到了皇阿瑪身邊,可誰曾想!”和敬公主說道這兒,恨得咬牙切齒:“額娘竟是被她給騙了!什麼老實人,她分明就是一條披着人皮的毒蛇!擇人而噬,毫無人性!”
庄親王等人都被她突如其來的震怒被弄的有些莫名,庄親王永瑺捻了捻鬍鬚:“公主此言是何意?莫非當年兩位皇后的過世都與……”他說道這兒,看着和敬公主臉上毫不掩飾的恨意與殺意,悚然一驚,失聲道:“莫非皇上駕崩的事兒,也有這魏氏的手筆?!”
和敬公主沉重的一點頭:“不但如此,本來我也沒有疑心到她身上。只是後來,我們家找到了一些證據,才知道魏氏當年都做了什麼!”她說道這兒,淚水漣漣,悲傷不已:“不光是兩位先皇后,我的兩位兄弟……”
她說到這兒,廳中眾人的臉色不僅僅是難看了。尤其是庄親王,他主管宗人府事務,更是覺得和敬公主此言令人心驚肉跳,可怖之極:“端慧皇太子與悼敏皇子也?!公主這話……可有根據?”
“自然是有的。”和敬公主面色一肅:“我怎會拿兩位額娘和至親兄弟的事胡說……”她說道這兒,又是一陣悲傷無奈:“此事暫且不提,諸位叔伯兄弟可知我是如何知道皇阿瑪駕崩之事與魏氏有關的嗎?”
庄親王永瑺聞言,迅疾掃了眼和敬公主:“別人不知,我卻是知道的。只怕是……那裏的人告知公主的吧。”
“正是。”和敬公主點點頭,望着庄親王:“想來王爺能第一個到我府上,也是他們知會王爺的罷。”
“嗯。”庄親王點點頭,又環顧四周:“不單是我,只怕禮親王、鄭親王、睿親王都是罷。”
“正是。”被他提到的這幾位王爺俱是點頭。
禮親王說:“到我府上的人只說了皇上駕崩之事,並提到事情緊急,須往公主府一行,來之前我便派人分頭去通知我旗下的幾個佐領,命他們分頭行事,阻攔逆賊……”他說完,往四周一望:“想來幾位王爺也是如此了。”
鄭親王等人俱是點頭,只是又有豫親王問:“想來在公主這裏的,必然是這些人裏頭最得用的那一位了。”
“正是。”和敬公主點點頭,微微側首示意:“你出來吧。”
她說完,原本侍立於她身旁的嬤嬤侍女變側開身子,一個穿着黑衣短打的男人走了出來。他的相貌極其普通,毫無特殊之處,若是將他丟進人群里,恐怕就再難將他找出來了。
此人先對和敬公主行了一禮,然後方才往外走去。
他路過葉朔身邊時,目光在葉朔臉上微微一頓,葉朔也看了他一眼,特種作戰至關重要的便是潛伏,他自然也察覺出了那群嬤嬤身後還躲藏一個人,那人的呼吸極輕微,若不是葉朔本就精於此道,只怕也被他瞞了過去。
兩人對視了片刻,黑衣男人毫無特色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個笑容,躬身向葉朔行禮:“奴才尚虞備用處佛爾袞,見過靖郡王。”
“請起。”葉朔劍眉微皺,隱約覺得此人先向自己行禮有些不妥。
“謝靖郡王!”佛爾袞似是壓根沒有察覺葉朔的疑惑似得,淡然起身來到廳中央的位置,向四周團團一行禮:“奴才見過諸位王爺、都統。”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不用行什麼禮了!”一向沉穩的庄親王突然一揮袖子說:“你既是尚虞備用處之人,想來宮中發生的事你最清楚不過。我且問你,皇上他,他究竟是怎麼……駕崩的,你且細細道來,決不可有所疏漏!”他一邊說,隱晦地瞥了眼葉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