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哥哥！”
“哥哥！哥哥！”
“哥哥哥哥哥哥哥！！！”
陸覃提着一袋子東西在前邊快步的走着，林清音在後面邊喊邊追，就這樣一個追一個趕了一路，見林清音還沒有放棄的念頭，陸覃無奈，終於停下了腳步。
“剛剛的事情，我沒怪你。”
“真的對……對不起……”林清音見陸覃停下了腳步，又沒了剛剛那股子跟在陸覃後面的衝勁。
他低着頭，認認真真的和陸覃道着歉。
他見陸覃的面色一直是冷冷的，以為陸覃還沒有原諒他，於是他又抬起了頭，認真的對上陸覃的眼，道。
“哥哥，我幫你提一點兒吧。”
說著就伸手去拿陸覃右手邊的袋子。
陸覃現在也是一陣無奈，他見到林清音的第一眼，就下定決心要和他保持距離，所以即使是看見了，也假裝沒看見。
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
兩人又因為這樣子的一樁烏龍聯繫到了一起。
陸覃第一反應就是自己承擔所有的責任，與林清音划好界限，可是沒想到林清音是這樣的執着。
對着自己面對了整整三年的那張臉，面對着他與往常截然不同的神色與態度，他以前應對林清音的招數也全都沒有了作用，他瞬間有些無奈，他嘆了口氣，鬆了右手，讓林清音順利的接過了那個袋子，道。
“那你就幫我提這袋東西吧。”
“提到我家，就當是賠罪好了。”
這樣子，走完了這段路，就可以結束了吧。
林清音像是終於得到了回應與原諒，他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陸覃，大聲的回道。
“嗯！”
陸覃看了一眼林清音臉上的表情，下意識的偏了偏頭，讓他感覺到有些不自在。
就像是……
就像是——
就像是他和林清音的所有，都是他一個人偷偷的，做的一場和林清音在一起的夢一樣。
他對着這張臉，就會想起他們之間干過的種種親密的事情，而此刻，對方卻忘記了所有。那些親密與熱情只剩下他一個人知道，對方正一臉信任和純潔的看着他，讓獨自享有這份記憶的陸覃有些微的尷尬。
就像是那些林清音對他的那些喜歡，都是他一個人幻想出來的。
這種尷尬讓陸覃不敢再看林清音的臉，他大步的走至前方，而林清音亦步亦趨的在後面跟着。
“哥哥，你說今晚還會下雪嗎？”沒走一會兒，林清音就開始和陸覃搭起話來。
陸覃只是一味的走着，並沒有回話，可林清音卻像是被打開了話匣子，一個人開始自問自答了起來。
“我爸爸說，雪再下得多點，就和我堆雪人。”
“真希望今晚再下一場大雪。”
“哥哥你堆過雪人嗎？”
“應該也沒有吧。”
“哥哥我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說到這兒，林清音終於忍不住，往前大大的跨了幾步，把頭湊到了陸覃的跟前。
“哥哥你是新搬來的嗎？”
“嗯。”
陸覃有些招架不住林清音的熱情，只得低低的應了一聲，以作回應。然後繼續埋頭向前走。
得到了答案的林清音卻停了下來，露出思考的模樣，目光卻一直盯着陸覃筆挺寬闊的後背。
“哦！”
“就像柳樹衚衕的丫丫，她也是後來搬來的!”
說到這兒，林清音終於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然後又快步跟上了陸覃。
“哥哥你剛剛搬來是不是沒有朋友呀？”
“那我來當你的朋友好了。”
一路上，林清音跟在陸覃的後面，一個人絮絮叨叨的念叨着，陸覃間或應上一兩聲，讓陸覃有一種穿越時空的感覺。
去年的除夕夜，林清音偷偷的帶着他溜出林家，大半夜的去壓馬路。
除夕夜的街道不復往日的繁華與擁擠，所有的人在這個重要的日子回到家，圍成一桌，守着電視，守着團圓，各自分享自己這一年的得失與歡笑。
長長的馬路，寂靜的燈光，在那樣安靜的夜和那樣安靜的馬路上，似乎連雪花墜落的聲音都可以聽見。
林清音就那樣子扣住自己的手，拉着自己，沿着馬路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一半的時候，林清音問自己。
“陸覃。”
“你說，我們牽着手，從這頭一直走到那一頭，是不是就可以一輩子在一起了。”
那時候的林清音略帶興奮的話語依舊在耳邊環繞。連當時的陸覃也忍不住側了過頭，看向身側的林清音，看着他興奮的面容，看着映在林清音眸子裏的路燈光，一閃一閃的。
“哥哥。”
“你真是個好人！”
林清音的略顯活潑話語將陸覃從回憶當中拉回，陸覃清醒過來，瞬間就對上了和記憶當中一模一樣的眸子。
陸覃的心瞬間就顫動了起來。
在離開林清音的這小半年裏，有很多人很多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直面或者背地裏指責過陸覃的冷血和忘恩負義，陸覃從沒有在乎過。
他覺得自己所有的善心和知恩圖報，因為三年前丁家的捨棄和三年前林清音的設計，全泯滅了。
三年前，他也曾真心的對待過這個世界和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他把林清音當親兄弟看待，給他所有的信任和照顧，把自己的後背和所有全都交付與林清音，可是林清音卻因為喜歡自己，慢慢的折了自己的雙翼，給自己帶上了鐐銬，死也要把自己捆綁在身邊。
三年前，他把丁父丁母當自己的親生父母孝敬，給了他們所有的孝順和恭敬，他以為丁家是他的依靠他的溫暖和他的歸宿，可面對那樣的問題上，丁父丁母卻第一個捨棄了自己，丁父丁母告訴自己，為了丁文樂，你沒有未來。
從來就沒有人問過他的感受他的意願他的心情。
一個也沒有。
他明明是那場事故唯一的旁觀者，可是所有的人卻叫囂着掙扎着也要把自己拖入，彷彿所有的事情全是自己一手造成。他不是沒有心，他不是不懂的感恩。只是同時被身邊所有的人一起背叛，一起算計的滋味太難受，太錐心，在那場背叛的凌遲里，他的心被一刀一刀的割爛、剁碎。
凌遲與傷害結束之後，他就捧着那顆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樣的心，把他鎖進了深處。
到後來的後來，他和林清音在一起很久以後，他僅有的良知也一遍又一遍的提醒過自己，這個世界上對自己最好最珍惜自己的人就是林清音。自己不能傷害他。可是他的那顆心被傷得太重了，他把它鎖入牢籠，自己也丟了鑰匙。
他像是一個沒有心的人了。
他冷眼看着自己看着林清音，看着林清音的付出痛苦和掙扎被傷害，可是他的心真的沒有任何感受了。
一點兒也沒有。
他以為再也不會有什麼能夠觸動他的心了。
可是，現在，那個被自己予以同樣的手段背叛報復的林清音，被自己傷害得最深，被自己搶了家業的林清音，站在自己眼前對自己說。
你真是個好人。
林清音的笑容真摯而又純粹，沒有誰能懷疑他此刻的話語。
陸覃的心突然顫動了起來。
他處理掉公司那批反水的股東時，有人跳起來指着自己的鼻子說，陸覃，你個白眼狼你忘恩負義你不得好死！
許高珂站在自己面前，幽幽的盯着自己，說，陸覃，我沒見過比你更虛偽討厭的人。
連丁文樂都笑着說過，林清音的眼，瞎得不是一般的厲害。
那麼多人的指責和辱罵他都經歷過來了，那麼多的困難和阻礙他都跨越過來了，那麼多的欺騙和背叛他也都挺過來了。
他的心早就死了，在三年前。
可是如今，他怎麼就為了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心就開始動搖起來了呢。
陸覃在那一刻差點沒能控制住情緒，好在路不遠，他的家剛好也到了。
他低着頭推開小院的大門，不去看林清音的臉。
“我家到了。”
“你走吧。”
林清音乖乖的“哦”了一聲，把袋子塞回陸覃的手裏，然後轉身。
陸覃輕輕的呼出了一口氣，如釋負重，然後推開院子的門正準備進去。
“對了！”還沒走遠的林清音突然驚叫了一聲，然後小跑着，跑回了陸覃的面前。
“差點忘了……”
林清音在陸覃的跟前站定，開始往衣服兜里翻來翻去。
翻了好一會兒，才摸出一大把糖和一個鄒巴巴的紙團。
林清音伸出兩根指頭，從糖堆里夾出那皺巴巴的個紙團，放在手心裏捋了捋，固定好它的形狀，陸覃這才看出，這個紙團是個被壓皺了的紙兔子。
青色的，有點像醫院裏的那個。
林清音把兔子整理好之後，有些嫌棄的看了那個兔子兩眼，有些無奈的道。
“哎呀，只有這一個了。”
“給。”
“收了這個兔子，你就是我的好朋友啦。”
林清音伸出手，眼神亮晶晶的看着陸覃。
陸覃的手指動了動，身體先一步替理智做了判斷，從林清音的手中拿過了那個兔子。
林清音見他收下了，露出一抹淺淺的笑，連鼻子上的紅色似乎也深了幾分，他又從另一個手裏抓了幾顆糖塞到了陸覃的手裏。然後轉身朝陸覃揮手。
“那我走啦！”
“那個糖很好吃的喲！”
林清音這才真正的轉身離開，沒一會兒，就跑得不見了人影，陸覃在自己家的門口站了良久，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手心裏的糖，放下了手中的購物袋，剝了一顆，放到了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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