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暫停鍵

另一個世界的紐約里，正如托尼所說，一個戴着黑色方框眼鏡的西裝男人一瘸一拐地在步行街上走着，手裏提着個裝食品的紙袋。從他僵硬的脊背來看，似乎造成行走障礙的應該是他背上的舊傷。

男人看起來像個教授或者學者，但此時他的眼神可不是這麼說的。因為他緊緊抿着嘴唇，時不時地梗着脖子偷偷地瞥一眼身後，並且加快了走路的速度。

很明顯，這就是托尼所說的哈羅德·芬奇了——“機器”男孩的製造者。

“你在嗎，約翰？”芬奇目視前方，壓低聲音說。

既然芬奇和他的團隊意在通過“機器”給出的社保號碼而找到有可能的受害人，那麼這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教授模樣的男人在耳朵里塞一個隱形耳機也就不是什麼值得人驚訝的事情了。

重點在於這句話一清二楚地傳進了托尼的耳朵里——怎麼說呢，也許那個叫“機器”的ai根本不懂什麼叫*，以至於它根本意識不到它的製造者可能壓根不希望自己的舉動落在任何人眼裏，尤其是聲音。不過考慮到它被製作出來的目的就是監控全人類，那麼它的行為也許就不難理解了。

芬奇聯繫的那個約翰，現用名是約翰·里瑟，前cia特工。至於他的真名——也許這個世界上已經沒人知道了，除了芬奇。

“這麼快就想我了，哈瑞？”耳機里傳來低柔磁性的嗓音，“不如來幫我寫寫報告？”

“別那麼叫我，萊利探員。”芬奇一本正經地無視了好基友的日常調戲程序，“我想我可能被跟蹤了。”

“你在哪？”電話另一端的里瑟說，“我馬上過去。不過看起來對方的水平不怎麼樣，居然被你發現了。”

芬奇不自然地停頓了一下，眼神又向後瞥了一次，“應該是一個八歲——也可能是九歲的黑髮男孩，不在‘機器’吐出的新號碼里，我沒見過這個孩子。”

“哈羅德……”里瑟慢慢地說，“我還有報告要寫，很多報告。”

芬奇：“…………”他又回頭瞥了旁邊的櫥窗玻璃，通過上面反射出來的倒影偷偷觀察那個尾隨了他兩個街區的男孩。

說是“尾隨”其實並不恰當，因為那個男孩的表情並不顯得鬼鬼祟祟。實際上，他根本沒有表情，而這也正是最奇怪的地方。芬奇試過了里瑟教給他的所有反跟蹤手段，非常確定那個男孩的目標就是他。

聯繫到他們最近的艱難處境，芬奇不得不懷疑這個小男孩與邪-惡的ai撒瑪利亞人有什麼關係。

但每當他開始這麼想的時候，又忍不住想要嘲笑自己——這孩子看上去實在是太小了，真的能成為撒瑪利亞人的特工嗎？

換個角度來思考就是——連他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怪不得里瑟不會相信他。

“哈羅德。”

突然傳進耳中的聲音讓芬奇嚇了一跳，他停頓了一下以便調整步伐，“約翰？你在哪？”

“你後面。”耳機里的里瑟說，“我看見那個男孩了。”

“你不是不肯相信嗎？”芬奇忍不住問。

“我是不相信啊，哈羅德。”里瑟的聲音里透着無辜，“但是我更不相信你連開玩笑都學會了。”

芬奇：“…………”

“但是依我所見，他沒有跟蹤你，哈羅德。”里瑟又說。

“為什麼這麼說？”芬奇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緊張，“不要小瞧了我們的敵人，里瑟先生。你還記得那個鸚鵡螺遊戲嗎？”

“我記得，哈羅德。但上一次撒瑪利亞人要為自己尋找的執行人至少是大學生，這意味着他們已經成年了，最重要的是有個發育完全的大腦，而且不再需要換尿布了。”里瑟回答。

芬奇仔細地通過櫥窗打量身後毫無表情的男孩，“里瑟先生，我不認為這個男孩需——”

“別再發表你在換尿布上的高見了，哈羅德。”里瑟在耳機里說，“否則我要以為你在mit學的專業是這個了……哈羅德，轉身。”

等到從櫥窗里看清楚里瑟在幹什麼之後，芬奇發出驚呼，猛地轉過了他僵硬受傷的脊背，“約翰，等——”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里瑟的手已經放在了男孩肩上，眼睛對上男孩微微揚起的面孔，“你為什麼跟在他後面？我想，總得有個原因吧？”

芬奇只好收回了伸出去的手，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對男孩露出一個更像是面部肌肉抽搐的笑容。

里瑟看了他一眼，然後又把目光轉走了。

芬奇：“…………”雖然里瑟什麼都沒說，但他總覺得那眼神比說話更加讓人惱火。

好在芬奇從來不知道到底怎麼表現出惱火來，他一直就是這麼個看上去溫吞軟弱的人——雖然實際上並非如此。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芬奇覺得，不管男孩是出於什麼原因跟在他後面，至少應該隨便回他們一句了。里瑟所說的並沒有錯，男孩被裏瑟按住肩膀的時候並沒有慌張得奪路而逃，不像是在偷偷跟蹤他的樣子。

事實上，他還是沒有什麼表情，就那麼微微仰起臉，黑眼珠一動不動地跟里瑟對視着。

幾十秒鐘以後，就連里瑟也覺得有點當下的情況有點超出了預計。男孩就像是被人按下了暫停鍵一樣，這麼長的時間裏一句話都沒有說，僅僅眨過眼。而且出於特工的職業素養，在這麼近的對視里，里瑟不自覺地記住了男孩眨眼的頻率，每十秒鐘一次，精確得像是在用秒錶計數一樣。

“你是誰？”里瑟眉頭微皺，開始通過眼角觀察周圍的異動。氣氛變得嚴肅起來，他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放進了大衣里，黑色的風衣外套口袋稍稍鼓出來了一點。

即使是到了這個地步，男孩仍舊一言不發，連表情都沒有變過。

但隨着里瑟的話，男孩終於動了。他轉過臉，視線離開了里瑟，又直直地落到了芬奇臉上。芬奇動了動嘴唇，但什麼也沒說。

他終於明白了里瑟剛才的感受——這孩子太詭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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