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心悅君兮君不知

章小小不停的唉聲嘆氣，抬頭看着日頭漸盛，暖洋洋的照在身上，格外舒服，她突然一屁股坐了下來，算了，要死也得找個舒服的姿勢，萬一死了，站着死倒在地上摔的多痛啊，好歹她也要死的漂亮點…

顧煜豐鄙視的看着她，“你能不能要點形象，旺財。”真給他丟人，真不知道是他折磨她，還是反過來。

“不能。”章小小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反正都要死了，要啥形象，找個舒服的姿勢死才最重要。

顧煜豐“…”

侍衛長偷偷的喵了一眼，嘆為觀止，原來還有人敢這麼對待這位爺，世人接傳聞這爺得皇上喜愛，封為侯賜宅，成為周南國唯一的異姓侯，但其性情詭異，有一語不投其所好，便斷其舌，不愛女色，只喜殺人嗜血，如今一見，性情雖不平易，但也無傳言那般可怕，傳言果真不可信啊。

“駕駕，南遠將軍到。”一聲聲馬蹄聲越來越近，有一官兵，帶頭揮打着馬鞭，大聲的喊着。

圍觀人群瞬間躁動起來，紛紛停止了吵鬧，踮起腳看着這位在二十歲迎娶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當朝宰相嫡女，而後又被封將，主動請纓疆蕭殺邊疆，才三年便打退了蠻夷，征服了邊關的少年英雄。

有人道驚嘆道，“如今又被召回京城，不知還會有何等的榮耀，”

少年英雄，溫潤如玉，誰家少女不懷春，嬌嬌楚女含情懷春整理儀容，遠遠而望，希望將軍垂憐，哪怕做妾也欣喜啊。

死定了，死定了，嗚…章小小按着自己打着哆嗦的腿，暗哭道，恩人啊，你的恩情她只能下輩子報了。

遠遠的一男子他騎着高頭大馬逆光而來，他模糊的容顏漸漸變得清晰，眉目清俊，面若中秋之月，策馬飛揚間，衣着飄飄，久經沙場卻無絲毫狠厲，反倒嘴角嗪着笑意，溫潤如玉。

道是少年好年華之時，絕世無雙。

章小小睜大眼，世間的一切皆看不到，唯有那個男子映入的她眼，摸着自己跳動強烈的心臟，深深地喘着氣，恩人，是恩人，雖衣着不一樣，但是他的容貌她卻刻在心裏，整整四年。

那一年寒冬，她被一群老乞丐欺負，從破廟裏趕出了出來，她抱着自己坐在別人門前，一仆開門看見她，立刻拿起棍子驅趕她，她哆嗦的走在街上，尋一個角落，埋着頭坐着，無人管她，連眼神都不願施捨給他，漫天大雪漸漸覆蓋她的身體，她凍得毫無知覺，以為自己要死之時，這時一雙修長白皙的手上拿着一錠銀子和一碗熱面給她，溫和的說著“天寒地凍，吃點東西吧，拿着錢去尋一個地方住，不要睡在街頭。”

她哆嗦着身子，抬起眼，她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乾淨的人。

她看着自己烏黑骯髒的手，遲遲不敢拿，她怕，自己的骯髒，沾染了這份乾淨，這時男子卻握着她的手，將銀子和熱面放入她的掌心。

溫和沒有絲毫嫌棄的朝着她笑着。

那一笑，如暖陽入骨，驅散了她身上所有的寒冷，那是她活到這麼大覺得最溫暖的一個冬天。

“旺財，你怎麼了？”顧煜豐踢着發獃的章小小，不耐道，“不會給嚇傻了吧。”

章小小被打斷回憶，回過神，看着恩人已經站在旁邊，她耳旁泛起潮紅，緊張的低下頭，結結巴巴的回道，“沒事”

偷瞄一眼見他溫和的笑着，她緊張的揪着衣角，清楚的聽見自己激烈的心跳聲，見他未認出自己，心酸又慶幸。

自己恐怕在他眼裏只是一個毫不起眼的過路小乞丐吧，不過這樣也好，曾經那般狼狽的自己如此不美好，忘記也罷。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沒有見到他們二人居然相識，顯然顧煜豐又忽悠了她。

顧煜豐嫌棄了看了一眼章小小，以為她沒見過大場面，害怕，便不在理她，他拍了白琛穆的肩膀，懶懶的笑着，眉眼微挑。“好久不見啊，真威風啊，還要等你進去，小爺才可以進。”

“是官僚他們抬舉我罷了。”白琛穆溫和一笑。“多年未見，你還是這般模樣。”

“小爺就這德行。”

白琛穆莞爾一笑，也不在意他的態度，優雅而從容，如果他褪去一身戎裝，世人更覺得他像是透着書卷氣息的翩翩公子，而不是征戰一番的鐵血將軍。

章小小雙眼發光，害羞的看着白琛穆，隨後又鄙視的看了一眼顧煜豐，真粗魯。

顧煜豐好似感受到她的眼光，涼涼的看過去一眼，見她識趣的低下頭，冷哼一聲，算你識趣，他眼神卻不覺的飄到白琛穆身後，未見到熟悉的影子，他假裝不經意的問道“瀾枝沒與你一起回來？”白琛穆眉眼閃過一絲寵溺，語氣格外溫柔“她有了身孕，會慢些回來。”

“哦。”顧煜豐漫不經心的應着，眉眼卻忍不住一暗，有身孕了？看來她過的很幸福，那也好。

一陣沉默，眾人心懷各異，沒有發現突然變了臉色的章小小，她垂着眉，雙眼黯淡下來了，拉慫着肩，感覺到自己的心悶的慌，呼吸也不由的變得沉重。

他居然已經有妻子，還懷孕了。

這時於州知府匆匆趕來，打破寧靜，他擦着大汗，賠笑着，“下官剛審理完案件，未能馬上來迎接，還望恕罪，”他小心的偷瞄了一眼，見他們臉上無怒色，心下鬆了松，還好沒生氣，得罪了這兩位祖宗，他可吃不了兜着走。“下官已經備好了一桌酒菜，為爺們接風洗塵，不如先進去如何？”

“於大人，不必如此勞師動眾，還是先讓百姓進去，”白琛穆抱拳笑道。“多謝好意，不過皇上命儘快回京復命，就不多加逗留。”

於知府擦擦汗，“是，是。還是將軍想的周到，皇命更重要。”他立刻下令放行，看着顧煜豐，見他一身便衣，斟酌一番，小心翼翼的詢問着“公子呢？如若不急回京，不如在於州玩幾日，讓下官盡一番地主之誼？”

顧煜豐沉思了幾秒，才懶懶的抬眉“也好，小爺還沒玩夠”他朝白琛穆揮揮手，踢了失魂落魄的章小小一腳，“旺財，走了。”率先大搖大擺的進了城。

於知府朝白琛穆噓寒一番，立刻告辭離去追顧煜豐。

章小小失落的跟在身後，時不時的回眸看着已經遠去的恩人，沒想到他居然已經娶妻了，也對，他那樣的人，怎會沒有女子愛慕，她又怎配得起，哎，她如今這般境況，應該就是那些酸秀才念得‘山中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兮什麼來着，她皺着眉頭，接下去是什麼，可想破腦子她也記不起來，章小小不由心中悲憤四起“難得有點詩意出來，居然想不起來了，大爺的。”

“你吃到黃連了，一個臉扭成那模樣，真丑。”顧煜豐扭過頭，看見章小小一人在那不停地跺腳，小臉扭成麻花憋得通紅，不由疑惑道。

章小小“…”

如果給他知道，自己是因為詩想不起來，肯定又要嘲笑她一番，她眼球一轉，捂着肚子，結結巴巴道“人小肚子餓了。”

“就在前面了。”於大人看着顧煜豐看向自己，不由得冷汗直下，他指着不遠處的酒樓道。

章小小見顧煜豐大步流星的在前頭走，並沒有懷疑，她拍拍胸口，還好沒懷疑，“旺財走快點，在慢小爺就不給你吃飯了。”章小小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她大呼着立刻小跑的追了上去。

“別啊，爺。”

一桌桌佳肴，章小小化悲憤為食慾，左手拿着雞腿，右手夾着肉不停地往嘴巴里塞進去，真好吃，她長這麼大，還沒有吃過那麼多肉，滿足一笑，眼眸不覺得彎成月牙。

眾人礙於顧煜豐的威嚴，不敢多說，只是紛紛放下筷子，看着章小小吃，顧煜豐看着章小小滿足的模樣，心情頓時好了許多，開始不停地夾着菜，放入她的碗裏。

一人夾，一人吃，看傻眾人，不由得好奇的看着瘦小，清秀的章小小與高大俊美的顧煜豐，暗揣測着，難道這位爺喜歡男人，才會對一個隨從這般好，讓他上桌吃飯還為她夾菜。章小小從食物堆里抬起頭，看着所有人都注視着她，不明所以道“你們都吃啊。”

“他們不餓。”顧煜豐手未停夾着菜，淡淡的看了一圈道。

眾人背後一冷，猛地搖頭，異口同聲道“我們不餓。”

…

一頓溫飽后，顧煜豐拒絕了於知府安排的助興與休息的地方，並警告，無事，別來打擾他，大搖大擺的帶着吃的不停打嗝的章小小離去，他們二人隨意的找了一間客棧，顧煜豐打開門，要進去時，突然覺得今天飯後耳邊安靜。

他看了一眼章小小，發現她的情緒異常的低落，挑眉道，“旺財。”

無人應答，他又加大音量叫了一聲。

章小小回神，茫然的抬起眼，看着顧煜豐，明明吃的這般飽，心為何還是空落落的，“爺，怎麼了。”她雙眼一瞪，圓溜溜的轉着，突想起白日的總總，不由氣道“爺，你不是說你那令牌是假的，那你怎與恩。南遠將軍認識，你又忽悠小人。”

“爺有說過和他不相識？”顧煜豐懶懶的一挑眉，反問道。

章小小想了一會兒，搖頭。

“那不就行了，別用你那蠢腦袋問題。”顧煜豐翻了一個白眼，輕易的把章小小忽悠過去，他打開門，在關起門時，突然眨了一下眼，把頭伸了出來，看着一臉糾結的章小小道“旺財。”

章小小本想推門的手放了下來，疑惑的看着顧煜豐。

“忘記和你說了，剛才掌柜說，你那間以前有個女子在那上吊過，聽說雙眼睜的大大的，眼珠都凸出來了，死不瞑目啊，你今夜小心一些，”他裝似好心一笑，“而且啊你那間格外的便宜，爺一聽，就立刻給你訂下了一間單間，不用感激爺沒讓你睡柴房。”

他好心提醒完，“砰”一聲把門關起，留下風中凌亂的章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