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林哥,你這是……”
儘管林清越遮遮掩掩,蒼白的臉上透着恐懼與慌張,但那斑斑駁駁的紅色實在觸目驚心,讓黎遠無法忽視。
可是林清越明顯不想讓黎遠再追問下去,他側過身坐着,不讓身後的血跡沾染到炕上,然後找了一個蹩腳的理由說:“大概是坐車蹭到的……”
從小就品學兼優的林清越撒謊的本領不比三歲的孩童好上多少,再加上漲紅的臉色和窘困的表情,就連粗神經的黎遠也發現了事情不太對勁。
“林哥,我看你就穿了這麼點衣服過來的,肯定凍壞了,我先扶你去泡個熱水澡。”黎遠沒有徵求林清越的意見就直接把他從炕上拉了起來,林清越推搡着他說:“小遠,我能行的,讓、讓我自己來……”
“都是男人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而且你都這樣了,我還怕你一會暈在浴室里呢。”黎遠越來越感到狐疑,他覺得林清越必定是遭遇了什麼才會這樣,可是那件事也許讓他難以啟齒,所以他沒有打算立即追問,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處理好他的傷口。
如果是三天前,黎遠還不會往奇怪的地方多想一分,可自從與賀時琛做了那檔子事後,他對男人之間的那點事多少也有了些了解,那天他也流了那麼點血,雖然不太嚴重,第二天賀時琛還極為慎重地找了家庭醫生幫他診治。只記得當時的他只顧着用被子矇著頭,臉色漲得通紅,覺得把這輩子的人都給丟盡了。不過最後那醫生說了一句:“年輕人以後做這種事可要注意啊,這傷口處理得不及時以後可有的是苦頭吃,而且還是有苦叫不出的那種。”
這句話引起了賀時琛的高度警覺,雖然辦事的時候看着老練,但是跟男人他也是頭一遭,還真不知道其中的區別。從那之後他就決定善待黎遠,動作盡量輕柔些,讓黎遠在一開始少吃些苦頭,他不想因為一時貪歡給對方留下隱患。
黎遠怎麼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他總覺得林清越這樣子也像是被人……那個了……
可是沒一會他就在心裏把這個想法否定了,林哥是跟梁靜姐出去度假的,怎麼會碰上那種事呢……
林清越哆哆嗦嗦地脫着衣服,他同黎遠自小一起長大,兩人不知道多少次躺在一個被窩裏坦誠相見,按說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可是這次他背着黎遠,脫掉了上身的衣服,他的手按在皮帶扣上,怎麼也不肯脫了。
沒聽到衣服悉悉索索的摩擦聲,坐在浴缸邊上放熱水的黎遠問道:“林哥,怎麼了?”
“小遠,你、你還是出去吧,我現在好些了……”林清越不敢直視黎遠的目光,側過頭說。
黎遠把他轉向林清越,眼前的景象讓他瞪大了眼睛,不由得發出了震驚的聲音:“林哥!你身上怎麼了!”
林清越順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身上的痕迹,這幾天的日子如同夢魘一般,讓他的神智無法保持清醒,他甚至不敢直視自己的身體,因為他覺得,這樣的軀體實在是太污穢、太骯髒了……
他看到了鏡子中的自己,蒼白的皮膚上滿是觸目驚心的斑斑點點,深一些的已經變成了紫紅色,最誇張的就是他一側的茹頭,因為被咬破以後沒有處理,現在大約是發炎了,腫得跟櫻桃似的。
現在已經遮掩不及,黎遠再單純也必定猜到了了些什麼,這個打擊讓林清越幾乎要暈厥過去,他的身上晃了晃,差點就摔在了地上。
黎遠眼明手快地扶住了搖搖欲墜的身子,手心傳來的燙手溫度再次讓他嚇了一跳。
到底發生了什麼,讓好好的林哥變成了這麼悲慘的摸樣!
眼前的林清越脆弱得像張薄紙,似乎隨時都會被撕得粉碎,他的身體連同精神都處在了崩潰的邊緣,黎遠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了浴缸里,林清越的後面一接觸到堅硬的陶瓷浴缸,就疼得冷汗直冒。
黎遠心裏着急,乾脆動手解起了林清越的苦頭來,卻被對方冰涼的手按住了……
“林哥,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就算你不想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至少讓我幫你把傷口處理好!”
他果然猜到了什麼!
林清越心中一驚,三天三夜裏發生的事又再次浮上心頭,他知道,那將是他一生都揮之不去的噩夢。
他放開手,但也沒有讓黎遠動手,而是自己脫下了褲子。這個過程及其艱辛,乾涸的血跡將皮膚和褲子粘連到一起,脫下的時候簡直就跟撕了一層皮似的疼。
黎遠看他隱忍的樣子,不忍再問些什麼,只好將熱水一遍遍地灑到他的身上,讓林清越的身體儘快暖和起來。
在熱水的作用下,凝固的血跡劃開,在水中暈染開來。細細的血絲瀰漫在浴缸里,雪白的陶瓷浴缸將它們襯得格外惹眼。
林清越頹然地靠在浴缸邊緣,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他已經好幾天沒合過眼,精神疲憊至極,可只要一閉上眼睛,他就會想起那不堪的一幕幕,還有最後自己滿手的血跡……
越是不願意回想,回憶就越發洶湧地佔領了他的大腦,讓他頭疼欲裂。
黎遠知道那些血跡意味着什麼,他的憤怒如同噴發的火山一樣無法遏制,聲音也跟着顫抖起來——
“是誰!林哥,告訴我,是誰!!!?”
林清越沒有睜開眼睛,只是搖着頭說:“小遠,別問了,算林哥求你……”
妻子的背叛是他人生中遭遇的第一個打擊,本以為那種滋味就已經是人類能夠承受的極致了,卻沒想到更加難以想像的折磨還在等待着自己,這一次,他失去的不僅僅是尊嚴,也許就連“男人”這個身份都無法維持。
他用雙手捧起熱水淋在了臉上,讓水珠從額頭滑落,以此來遮掩住不停流淌的淚水。
那個男人是一條居心叵測的毒蛇,稍不小心就會被他的尖牙狠狠咬住然後被毒液侵蝕。
他早就知道的,卻為什麼一次次被他無害的偽裝所蒙蔽,輕易地相信了他的鬼話呢?
早在自己20那年被折斷了一條胳膊的時候就該警惕的,就連一向後知后覺的黎遠也早已發現了對方的失常,他卻依然用愚蠢的善心縱容着他的接近。
事情落到這個地步,又能怪誰呢……
“呵呵呵……”
林清越發出了奇怪的笑聲,似哭非笑,他的肩膀劇烈地抖動着,再高的水溫也無法溫暖他冰凍的心。
“小遠,我蠢啊,蠢啊……”
讓他痛心的不僅僅是那個男人殘忍的侵==犯,還有梁靜狠心的背叛。是什麼讓她和那個男人串通一氣來矇騙他?或者說她的出現從一開始就是一場布好的局?
為了他這麼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他還真是費盡了心思呢……
林清越自嘲地笑着,他這個樣子看到黎遠的心裏卻如同被刀割似的疼,林哥的樣子遠比六年前更加絕望悲痛,也更讓他無能為力,因為這次,他就連揍對方一拳的機會都沒有。
“林哥,你告訴我,是不是薛言那個王八蛋乾的!”除了薛言就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人會對林哥做這種事,可是小島之行怎麼會和薛言扯上關係,黎遠還是滿肚子的問號。
林清越微微睜開眼睛,答非所問道:“小遠,你幫我打個電話。”
“啊?好、好,什麼事你說。林哥你放心,我不會那麼莽撞去找薛言拚命的,不過這事不能這麼算了,這小子太他么無法無天了!”
林清越又搖了搖頭,報了一串數字后說:“你打這個號碼,就說我病了,麻煩他來看一下。”
黎遠將號碼記在心裏后問道:“他是個大夫?”
林清越點頭,“嗯,你叫他姜大夫就行。”
儘管黎遠現在恨不得立馬把薛言那混、蛋王八蛋撕成碎片,不過他也不是十幾歲的小毛孩了,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而且憑他一人之力也很難把對方怎麼樣,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先把林哥的傷給治好。
他照着林清越給的號碼撥通了手機,沒一會一個清脆的男聲就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
“您好,我是姜百草,請問您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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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遠把泡好了澡的林清越從浴缸里扶起來又給他擦乾了身子,好在這段時間樓里的供暖很給力,沒有讓他再次受涼。
他把穿着睡衣的林清越放在了自己炕上,給他蓋好被子就靜靜地等待着那位叫姜百草的醫生上門。聽聲音對方應該很年輕,大概是林哥的朋友吧,要不然怎麼會一下子就報出對方的電話號碼呢?
安定了許多的林清越終於睡著了,雖然他的眉頭依然緊緊擰着,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不過至少他的情緒穩定了許多。黎遠坐在床邊嘆了一口氣,林哥這麼好的人卻接二連三地遭受了如此巨大的打擊,老天爺真是不開眼。
薛言這個王八羔子白眼狼!
他氣得牙痒痒的,把對方放在最近嚼爛了都不能解他的心頭之恨,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薛言必須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就在他義憤填膺的時候,收到了來自賀時琛的電話,雖然只分離了不到一天,賀時琛卻覺得已經過了好幾周那麼長。看不到傻裏傻氣的黎遠在眼前晃悠,他總覺得缺了點什麼。於是在做完了手頭的事後迫不及待地給他打了電話。
他原以為黎遠會和他懷着同樣的心情,但是對方的語氣卻很反常,這自然逃不過賀時琛的耳朵——
“黎遠,發生了什麼?”
黎遠以為自己偽裝得不錯,冷不丁被對方這麼一問還楞了半晌,乾脆也不找借口了,直截了當地說:“賀時琛,我沒什麼事,不過林哥出了點事,這幾天我可能會比較忙,就不過去找你了,具體情況我們下次見面再說。我現在想求你一件事。”
賀時琛並不喜歡“求”這個字眼,在他心裏,黎遠已經是他的人了,他的事自然也是自己的事,是他分內的、應該承擔的義務。不過他還是神色如常地問道:“什麼事?”
“幫我找個人。”
“誰?”
“薛言。”
這個名字讓賀時琛感到有些意外,不過一想到事情與林清越有關倒也沒什麼可奇怪的了,他對別人的事沒有任何興趣,但只要黎遠開口,那他就會幫他完成。
“好。”
簡單的一個字極其符合賀時琛的一貫風格——冷硬、簡練、高效。但黎遠知道賀時琛對自己是不同的,他的妥協和容忍永遠只對自己開放。
一想到這裏,低落了很久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他也思念着賀時琛,但是林哥還需要他的照顧,所以只能將思念藏在心裏,不過話語中還是暴露了些許真實情感——
“謝謝,賀時琛,我……”
“你我之間,何必言謝。”
“……”黎遠頓了頓,接著說,“嗯,那換個話題。賀時琛,我想你了。”
“……”
賀時琛似乎被他的直白嚇到,長長的靜默后,他磁性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了出來:“我也是。”
黎遠笑了,短短几天,他們就像一對走過了半個世紀的老夫老妻一樣,對彼此坦誠到極致毫無保留。因為任何偽裝與矜持在自己的配偶面前都是無用且可笑的,他們之所以可以輕易地將心理的話告訴對方,是因為認定了對方就是自己一生的伴侶。
這種感覺讓他的心感到無比充實,就像一直飄在半空現在突然落到了地上般踏實。他不知道前方等待着他們的將是什麼,也許有世俗鄙夷的目光和眾人唾棄的眼神,但無論是什麼,他都會與賀時琛一起承擔,走過人生的風風雨雨。
當他們的心貼在一起,時間和空間的阻隔化為了虛無,黎遠似乎看到了賀時琛溫柔的眼睛和他帶着些許無奈的笑容。
“賀……”
“叮咚——”
美好的氣氛被突兀的門鈴聲打斷,黎遠略感遺憾地嘆了口氣說:“我有點事,一會再打電話給你,掛了啊。”
掛上電話后,黎遠穿上拖鞋快步來到了門前,打開門后,一個長得有點娃娃臉的青年正站在門口,一臉和善地跟他說:“請問這裏是黎遠的家么,我是姜百草。”
姜百草的外表比他的聲音更年輕,黎遠感到有些意外,眼前的青年看上去比自己還要小上一兩歲就已經是穿着白大褂的醫生了,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你好,請進請進。”
他把姜百草迎進了家,看到他的手上還拿着一個醫藥箱,頗有分量的樣子,雖然年紀輕輕的也許已經是個很有經驗的大夫了呢。
他帶着姜百草來到床前,對方打量了一下睡得極為不安穩的姜百草後轉頭對黎遠說:“黎先生,我要給清越做個檢查,麻煩您出去一下好么?”
“出去?我不能看么?”明明是三個男人,有什麼是他不能看的呢,檢查為什麼還要躲着人,黎遠感到十分不解。
想起林清越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姜百草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青年,直截了當地問:“黎先生也是我們境族的一員吧?”
“我們境族”這四個人讓黎遠也對眼前的人起了興趣,看來林哥找他來是有特別理由的,姜百草應該十分了解他們的體質。
不過對這個新身份他還有些不大習慣,族人碰面的場景也沒有讓他感到愉悅,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尷尬。
看見黎遠點了點頭,姜百草接著說:“我要對清越的私密部位進行仔細檢查,我想他應該不想被第三個人看到。”
原來是這樣……
“那我去客廳待着,請務必治好林哥,他傷得……很重……”黎遠識趣地答應了,並懇切地請求着姜百草。
“這個自然,清越不僅僅是我的族人,還是我的朋友,請你放心。”他打開了醫藥箱,將裏面的器具和藥物一字攤開,動作極為熟練。
黎遠退出了房門,放在沙發上極為無聊地等待着,沒一會他聽見了從卧室傳出來的聲音,應該是林哥醒了正在和姜百草說著什麼。
就在他焦急地等待着結果的時候,房裏的林清越卻正在經歷着另一場煎熬。受傷的地方被冰涼的器具再次進入讓他痛苦萬分,尤其在好友面前,他極為脆弱的自尊受到了再一次的打擊。
這種情況姜百草並不是頭一次見,他耐心地安慰着林清越,告訴他這只是醫生對病患的普通檢查而已,讓他不要覺得受到了冒犯或者覺得難堪,就把它當做和打針抽血一樣尋常就可以了。
他的話多少寬慰了林清越,不過他還有更大的擔心,在聽完了關於自己傷勢的報告后,林清越抓着姜百草的手問:“百草,你告訴我,我有沒有、有沒有……”
姜百草是他們族裏有名的接生大夫,從他十幾歲開始就跟着父親幫族人度過生育難關,而林清越這樣被人侵犯的例子他也不是沒見過,這時候每個境族人擔心的都只有一件事。
“清越,這個我現在無法告訴你。看你的傷勢,事情發生的時間應該還很短,短期內無法檢測出來,十天後你去我那一趟,我給你做個檢驗。”
林清越咬着蒼白的下唇點了點頭,姜百草把他放回炕上,接著說:“清越,怎麼會發生這種事,你一向和男人沒什麼牽扯的。”
族裏有不少選擇女性作為終身伴侶的男人,他們和普通男性一樣娶妻生子,徹底擺脫了境族男人的宿命。他本以為林清越也是他們其中的一員,雖然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不過他終究會選擇另一個女性來過完一生,卻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事。
“你的傷口很嚴重,我今天只是給你做了簡單的消毒處理,明天我必須帶你去院裏接受進一步治療。告訴我,是誰這麼禽~獸,完全不顧你的死活?你自己也是的,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跑了這麼遠的路,不但受了涼還導致傷口發炎,你知道如果沒有及時處理會造成什麼後果嗎?”
逃出薛言的魔窟時,除了錢包他什麼都沒拿,薛言滿頭是血地躺在那裏,讓他顧不了太多,慌忙套了件衣服就跑出了酒店,當時的他不敢回家,想來想去就只能來找黎遠,所以買了張機票就回到了a市,一路上膽戰心驚,又怕薛言出了什麼意外又怕他完好無恙地追上來,矛盾重重的心理讓他就連單薄的衣物都沒在意。
“百草,我……”
他不知道該為自己辯解些什麼,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姜百草也不忍心再責問他什麼了。看到好友遭遇了這樣的事,他一邊感到痛心一邊又埋怨他不愛惜身體,於是言辭上就激動了些。
“清越,對不起,我的語氣太重了。這件事我能幫什麼忙嗎?我們族裏也不乏有門道和權勢的人,如果族人被欺負他們是不會坐視不管的,我正好認識幾個,如果你願意的話讓我來幫你好嗎?”
林清越再次搖頭,“你幫不了我,是我自作自受。”
“清越……”
林清越不再開口,薛家財大勢大,他不想再把其他人牽扯到這件事裏,就連黎遠,他也喜歡他不要因為替自己強出頭而做出和六年前一樣的事。
都說自作孽不可活,是自己的一次次縱容釀成了今日的苦果,怨不得他人,就不要再讓更多無辜的人來為他費神了。
“百草,如果你想幫我,就請你幫我治好我的身體,還有……”他突然頓住,接下來的話讓他難以啟齒。
“清越,還有什麼事?你的忙我一定幫。”
林清越猶豫了半晌,壓低了聲音說:“我可能還要麻煩你一件事。十天後,萬一檢查的結果是……就請你再幫我一個忙。”
他沒有把話說完,但姜百草卻已經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沒有感到意外,像林清越這樣性向正常的男人遭遇了這種事後,自然不想留下任何“紀念品”,只是那樣一來,他的身體就要遭受再一次的傷害了……
這麼久還沒好嗎?
黎遠焦急地在卧室門口踱來踱去,就在這時,門突然打開,娃娃臉的姜百草出現在門口,臉色明顯不如他之前看到的那樣好了,看來林哥的傷勢的確不輕。
“姜醫生,林哥怎麼樣了?”
“還好通知得及時,還不算特別嚴重,只是麻煩黎先生明顯送他到院裏來一趟進行下一步治療。”
姜百草從衣兜里掏出了一張名片遞給黎遠,上面寫着他的工作單位和詳細地址。
“好的,我明天一定去!謝謝姜醫生。”
“不用客氣,清越也是我的朋友。”姜百草嘆了一口氣,每次看到族人身上發生了這種事他的心情都會變得極其沉重,而且這次的主人公還是他的好友。
姜百草雖然外表看着稚嫩,但是一言一行都很老練穩重,讓黎遠對他又多出了一份敬意。這是除了林哥外,他認識的第二個境族男人,自從知道了身體的秘密后,其實他一直有些迷茫,甚至覺得這個種族十分虛幻,現在終於有了真實感。
送走了姜百草,黎遠按照他的囑咐讓林清越吃了葯,然後給他蓋好被子,自己就準備在沙發上對付一晚。
他睡得很不踏實,夢中都是薛言那張令人憎惡的臉,他把對方來了個花式吊打,給林清越狠狠地出了口惡氣……
第二天清晨,他被電話鈴聲給驚醒。沙發上睡覺可不死件舒服的事,黎遠坐起身來剛扭了扭脖子就疼得“哎呀”了一聲。
“怎麼了?”
“沒什麼,落枕了……”黎遠扶着脖子痛苦地哀嚎了一會後說,“這麼早有什麼事嗎?”
“是關於薛言的事。”
“什麼!”聽見薛言這兩個字,黎遠腦中浮現的是對方被自己打得面目全非的樣子,他連忙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門關得好好的,林哥應該沒聽到,於是他捧着手機來到了陽台,“那小子現在在哪,我要找他算賬。”
“恐怕有難度。”
“我知道有難度,那小子不就是仗着有些欺男霸男么,有幾個臭錢就能無法無天了啊?該頓大牢還得蹲……”
“我不是這個意思……”賀時琛總覺得黎遠最後那句話十分熟悉,又想不起來在哪聽到過,只能苦笑着打斷了他,“我是說,你找他算賬只能過一陣了。”
“什麼意思?”
“他似乎受了極重的傷,剛剛搶救完還沒度過危險期。如果你特別恨他,可以祈禱他永遠也不要走出重症監護室。”
這下黎遠徹底傻眼了,在他的預想里,林哥千辛萬苦逃出魔掌,而始作俑者的薛言應該正在享受奸計得逞后的喜悅或者滿世界地找他吃進了嘴還跑了的鴨子,卻沒想到他的傷勢比林哥更加嚴重,直接就命懸一線了!
“這是怎麼回事?”
賀時琛知道他有此一問,時間緊迫,具體過程他的人還在查,只能告訴黎遠大致情況,“他的頭上被人用重物砸了一個洞,躺在酒店裏血流不止,如果不是清潔工發現了他,恐怕現在就不會躺在重症監護室,而是太平間了。他是薛家唯一的男丁,現在薛家正滿世界地找兇手。”
聽完他的話,黎遠突然想起了什麼。他快步走到洗衣機旁,拿出了昨晚扔在裏面還沒來得及洗的臟衣服,仔細地翻看着林清越換下來的襯衣,沒一會就發現了袖口上的血跡。
難道是林哥……
這個可能性很大,當時林哥極有可能為了反抗薛言的暴行,而拿重物敲擊他的腦袋致使他昏厥以後才逃了出來。但他這麼做只能算正當防衛,但薛家才不管這麼多,一旦被他們發現林哥的存在,那後果不堪設想!
“賀時琛,薛家現在有什麼進展嗎?”
“沒有。”
還好……
黎遠鬆了口氣,但他知道現在決不能掉以輕心,他這幾天的出行都必須十分隱秘。他請求賀時琛一會派人送他們去姜百草所在的醫院,賀時琛自然應下,之後黎遠就掛斷了電話,開始盤算着怎麼才能把林清越藏得再嚴實一點……
一晚的休息后,林清越的燒並沒有退,只是臉上微微有了點血色,不再是昨晚活死人的樣子。只是精神依然十分萎頓,有時候很久才能對黎遠的話產生反應,黎遠做了一頓簡單的早餐,吃完后他又讓林清越吃了點葯,看看時間,已經快到點了。
“林哥,我們走吧,我叫了車在樓下等着。”
經過這件事,林清越發現他無法再把黎遠再當成那個衝動莽撞的少年了,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成熟了很多,無數的苦難和打擊沒有壓彎他的搖桿,反而讓他挺得更直。現在,黎遠也可以從容不迫地處理好突發事件,甚至強壓下情緒率先考慮身邊人的情況。
黎家的小兒子終於長大了,他再不是跟在自己身後喊着“林哥”的毛頭小子了,不知不覺間,他已經長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已經有足夠的勇氣和自信來面對風雨。
而自己呢?卻因為六年前的事一蹶不振,再也找不回當年的意氣風發,甚至還碰上了被男人侵、犯這樣的事……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走出了黎遠的家,他們慢慢地下了樓。每一次抬腿對林清越來說都是一次煎熬,短短的四層樓他們足足走了好幾分鐘,打開樓道門后,兩個人都驚呆了。
“賀時琛?”
“賀時琛!”
不同的語調代表了他們不同的心情,林清越是單純的意外,而看到分別兩日的賀時琛,黎遠感到十分驚喜。
“怎麼是你來了?”他跑到賀時琛面前,難掩笑意。
賀時琛的嘴角也微微勾起,“你要我讓人送你們去醫院,可沒點名是誰。”
天知道他現在多想衝上去抱抱賀時琛!但是當著林清越的面,黎遠自然不好表現得太露骨,他只能一個勁地傻笑,撓着頭說:“我以為你沒空的……”
他們之間有一種看不見的氣場,把他們和周圍的世界隔絕開,形成了一個密閉溫馨的小空間,再也容不得第三人。而這一幕也證實了林清越之前的猜測,黎遠到底被賀時琛給……
“小遠,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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