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5 章
不看還好,這一看我不由得愣住。
面癱既然叫做面癱,那就表示這個人臉上相當缺乏所謂的"表情",至於嚴重程度則是依照每個人的情況而有所不同。
可即使在心裏不斷告訴自己面癱兩個字並不代表對方完全無法做出任何錶情,但當看見冬琅臉上明顯的猶豫和為難仍讓我感到訝異。
莫非剛才那名陌生男子拿出來的公告,對他影響這麼大?到底上面寫了什麼?
下意識的,我將造成他露出這樣的表情的原因歸仄於剛才那張公告,只不過來不及開口詢問,那名陌生男子就主動把話題接了過去。
「你昏迷的這三天看似不長,但其實外面變了很多。」男子從陰暗處走到冬琅身側停下,暈黃微弱的床頭燈終於讓我勉強看清他的樣貌。
一道相當猙獰的疤痕從他右邊額際橫過右眼,最後在左邊顴骨上結束,不用猜就知道他的右眼已經失去正常功能;深褐色的皮膚上縱橫交錯的全是一道道顏色深淺不一,但都比原本的膚色還要淺上許多的疤痕,比冬琅高了近一顆頭,體格也壯碩許多,渾身上下散發著屬於軍人特有的剛毅氣質。
然而真正吸引我的,是那隻唯一正常,綠的通透澄澈的左眼。
如果右眼沒有受傷的話,那雙眼睛該是多麼令人着迷嚮往?
腦子裏剛升起了一點點帶着惋惜的念頭,我的嘴也跟着不小心說溜了心聲。
「真可惜,你的右眼。」話才說完我就後悔,畢竟對方和我不熟,就算沒別的用心,但這麼突兀的言語很有可能被誤解成譏笑或嘲諷。
抽了抽嘴角在心裏把自己罵了個遍,我連忙開口想解釋自己並沒有惡意。
「呃……」
「沒事,我知道你沒惡意。」隨意地擺擺手表示沒放在心上,接着動作一變,他很自然地就將手伸到我的面前。「布.昆達拉斯,叫我阿布就可以了。」
阿布?
下意識的,我腦海中浮現一名台灣男性藝人的模樣,以及從女同事嘴裏聽到的不少關於他的"同志"身份與"官配對象"是誰的消息。
……好吧,現在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的確有點不是時候。
幾秒的短暫楞神后,我才在他略顯尷尬的視線中伸出手。
「蒼永琰。」
握手的方式有很多種,而我選擇的是最廣為人知,代表着禮貌和疏離的一種。
雙手交握的時間不超過兩秒,輕輕一握之後就迅速撤離,禮貌是足夠了,但卻同樣透露出"嘿,我們不熟"的訊息。
收回手后我並沒打算把自己的底全掀出來,於是就繼續保持沉默,僅用眼神示意先前的話題還沒結束。
「咳……剛才的廣播你有聽到嗎?」興許是沒料到我這個被救援者會一點也不像其他的那樣試圖巴結,阿布咳了一聲掩飾臉上的尷尬,這才重新將先前暫時擱置的話題拾起來。
這個在意料之中卻又在意料之外的詢問讓我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隨意點了點頭算做了回答,我微微瞇起眼鬱悶的試圖藉由思考遺忘嘴裏滿噹噹膩死人的甜。
要知道本來我以為他會先將現在外面的狀況大略說了一遍之後才問我這個問題,沒想到會是在一開始。
「電台在兩天前就開始全天候反覆放送這段廣播,但一點效果都沒有。」一屁股直接在看不出原色的地板上坐下,他朝冬琅看了一眼。「冬哥,反正現在上頭下達了解散的命令,咱們現在也不規政府管轄,說了沒問題吧?」
「……嗯。」
「那我就說了啊。」
「廢話太多。」
兩人之間彷若暗語般的對話讓我聽得一頭霧水,可看在待會就會有答案的份上,我按捺著心裏越來越高漲的好奇,把注意力轉到手中只剩下最後一片的水果罐頭上-等一切都回覆后,我一定要把水果罐頭這一項永遠的從食譜中抹掉。
「我跟冬哥所屬的部隊並不相同,但都是特種兵。」再次開口的阿布第一句話就讓我想一板磚把他拍死,沒頭沒腦的就突然蹦出這麼一句話讓專心等詳情人情何以堪。
好在他沒讓我有機會這麼做,說完第一句話后頓了一會,接着又繼續說下去。
「當初部隊裏接到上頭的支援命令時以為只是單純的鎮壓內亂,可等我跟隨部隊抵達南非后才發現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調整了一個相對剛才直板板的坐姿來說更加舒服的姿勢,他臉上的表情相當陰鬱。「過去特種兵並沒少處理關於實驗動物脫逃這種相當麻煩的工作,可從沒有一次需要和其他國家的特種兵合作。所以當我帶着小隊抵達支援地點,發現必須和冬哥所屬的小隊合作的時候就覺得不太對,之後在合作的過程中命令一再改變,先是下令活捉實驗動物,沒兩天就變成必須原地處決並且掩埋屍體,再隔兩天就變成當地焚化……」
聽着他用相當拉雜的方式把一開始接到命令直到昨晚回營區看見解散公告的過程倒豆子般一口倒得乾乾淨淨,我敢發誓要不是冬琅在旁邊杵著,這貨絕對能夠連他在這過程中上了幾次廁所喝了幾口水都說出來。
因為他已經把他一天吃了多少東西,又吃了些什麼都說了,最後還是從頭到尾始終站在旁邊的冬琅給了他一個眼色才打住。
於是,我終於明白這段時間的混亂到底源自於哪裏-生化實驗室。
人類這種物種實在是很奇妙,遠古時期的人類為了追求更穩定舒適的生活發明了石器,開啟漫長的演化年譜。
然而數億數千萬年的緩慢演化卻始終比不上科技起飛后的變化快速,人類有了足夠舒適穩定的生活后,就開始妄圖透過研究與培育創造能夠讓人長命百歲的可能性。
於是,各種胚胎、細胞、病毒甚至是寄生蟲都成了生化實驗室里的被研究對象,先前逃跑的實驗動物在聯合國的聲明裡可是打從出生就是在無菌室環境下成長,但說對也對,說不對也不對。
事實上那些實驗動物之所以必須在無菌環境下成長的理由是因為牠們出生后就被注入一種名為V□(Variationautologousvirus)的自體變異病毒(細節請見備註),為了抑制這種新開發的變種病毒在接觸到外界的病毒后迅速產生變異,只得將這些感染了病毒的實驗動物生活在無菌環境下飼養培育。
狗血的劇情就在某位新加入的研究員無意間沒關好門后華麗麗的展開,接着就有了接下來一連串亂七八糟的事情發生。
更悲劇的是這混亂剛起的時候我大老遠跑出國去玩兒,然後造成現在有家歸不得,有車開不得的無奈窘境-至於站在巷子裏被從天而降的東西在腦袋上砸了個洞,這絕壁不是一個正常人能事先預料的到的意外災禍。
至於那個什麼V什麼A的病毒,由於我本科不是學生物的,所以聽完之後立刻被我將之歸類為和前兩年新聞里三不五時會聽見的超級黃金葡萄球菌相同,全都是由於人類醫學過於發達,病毒為了適應比起過去更加嚴苛的繁衍環境而突變產生的結果-以上所有前因後果全是聽那位叫做阿布的先生解釋並且重新整理后得到的結論與聯想,至於事實上差距到底有多遠,我相信等我踏出門兒就能親身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