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2 章
咂咂嘴讓口腔中瀰漫的苦澀淡化一些,我才隨手將杯子刷好晾在滴水架上,然後拎起外套拿着鑰匙踏出家門。
不過一秒后我又轉身回到屋子裏,再次回到大門邊時我已經全副武裝,做好對抗沙塵暴的基本應變措施-口罩、帽子、眼鏡,還有為了避免沙塵從領子鑽進衣服里而刻意為上的圍巾。
我從沒像今天這樣慶幸現在是三月中,天氣還有些寒冷,這樣的打扮不至於讓我被人誤認為是變態或搶劫犯。
嗯,很好,合格。
滿意的對着鏡子裏只能看見大約輪廓的人點點頭,我這才拉開門走了出去。
「蒼先生,您這是要出門嗎?」
才剛將門上好鎖,還來不及邁開腳步,緊鄰着我家隔壁的那扇公寓大門就被人從裏面推開了一條細縫,一位過度熱心的大媽戴着口罩探出頭來叫住了我。
「啊,是的。」將鑰匙收進口袋裏的動作頓了一下,我抬起頭揚起客氣疏離的笑容朝她頷首。「加班,最近工作多了些。」
「你們年輕人工作起來真的是不要命吶,你這都搬來多久了,我還沒見你哪一個周末留在家休養生息。」不知道我剛才說的哪一句話吸引了隔壁大媽的注意力,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這才勉強點頭。「本來還想說你一個單身的年輕人搞不好對身體壓根不注意,現在看起來你還懂得照顧自己,大媽我就放心了。早點去公司就早點回來,外面這空氣起碼還得再過個幾天,等下了雨才會好一點。」
「知道了,您早點休息。」再次朝她禮貌地點過頭,我有些迫不及待的轉身朝電梯走。
雖然熱情的鄰居比起那些只會製造麻煩的鄰居要好上許多,可有時候仍然讓人感到困擾。
直到電梯的金屬門板在我眼前闔上,剛才和鄰居大媽對話即使只有短短几秒鐘,仍帶給我不少壓力。
這並非代表我不擅於和人們親近或是溝通,而是因為我對於家人以外的所有人,即使是親戚,也通常都沒有多少好感。
說到這裏,我似乎忘了介紹我自己。
蒼永琰,我的名字。
第三個字唸一ㄢv,三聲,可很多人都會把它和焱或者炎混著唸。
一開始我還會試着和周遭的人解釋,到後來乾脆隨他們怎麼唸,反正只要知道找的人是我就好了。
學習平平,工作平平,個性也平平。
簡單來說,除了姓|取向和家中組成成員稍微不太平凡之外,我除了長相之外一切都平常到讓人壓根不會留下半點印象。
容貌對我而言並不重要,所以基本上就算幾個勉強算的上朋友的朋友總是叨唸着我在圈子裏絕對是個禍水外,我從沒刻意去注重自己長得是否真的好看。
我爸是個長相清秀的男人,但這絕對不代表他沒有男子氣概。
同樣的,讀書時曾經當過網拍模特兒的我媽,長得也還算過得去。
所以經由他們兩個人的基因搭配後生產出來的產品,理論上依照優生學的角度來看,再怎麼樣也不會走調到哪裏去-好吧,之所以會說”理論上”這三個字,就是因為實際上的情況完全不能以理論來解釋。
基因這種奇怪的東西其實真的無法用任何醫學或科技手段完全控制,即使大方向能夠篩選臆測出七、八成,但仍然無法達到百分之百。
我的性別並沒有超出長輩們的期許,可容貌卻有點失去控制。
這並不是說我長得很抱歉,相反的,我長得一點也不像個人類。
唔……這麼說不太對,因為基本上我仍舊是擁有兩個眼睛一張嘴巴一個鼻子兩個耳朵,一樣有着兩隻手兩隻腳和正常人沒有兩樣,但我既不像男孩,也不像女孩。
身高一七五,體重只有五十八,偏瘦,可不代表我不愛吃,只是天生腸胃就有一些問題,對於所有來自於動物性食物中的某種蛋白質過敏,所以我除了剛出生時吃的第一口母奶外,是個非常純正的素食主義者。
相較於正常男性的剛硬輪廓與健壯的體格,我的體型反而更加傾向於文弱書生那樣纖瘦,給人一種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錯覺-當然,再搭配上我媽那雙即使發獃都讓人認為像在放電的桃花眼,我非常肯定自己的皮相很有扮豬吃老虎的功能。
不過僅只於表相,畢竟那些擺在老家書櫃裏,來自於國術、騎術、弓術、搏擊與射擊比賽獎狀與獎盃不是買來放着的裝飾品,我無比慶幸自己有個身為國術教練的老媽、特戰隊退休的老爸、家裏開馬場,沉迷日本弓術的小爹,當然,我可不敢遺忘我那位身為警察搏擊教練的小姨。
雖然一開始是他/她們逼着我練習那些曾經是個噩夢的東西,但最後我不可否認自己的確也相當投入,並且以自身足以欺騙他人的外貌而愛上打擊那些不長眼的流氓地痞時對方見了鬼的表情-即便我無法挺著胸膛說自己是個高手,可起碼的自保還是能做到的。
嗯,這是個惡趣味,但比起我爸跟小姨的另類興趣,我算是正常多了。
左肩上突然傳來的碰觸和不屬於自己的體溫驅動着自幼經過高強度訓練后產生的本能反應,我的思緒還在漫無邊際的胡思亂想,身體卻已經很自然地做出側肩、沉腰、肘擊、扳手的一系列反擊動作,可當我看清了被我反折手臂壓在地上,痛苦的嗷嗷直叫的傢伙之後,我就打消了一拳把人揍昏的念頭。
「咦?蚯蚓,你今天又喝錯葯了?」有些訝異的輕呼一聲,我鬆開手往後退了一步,看着躺在地上哼哼嘰嘰的男人直皺眉。
蚯蚓,本名霧隱,國中時轉到我所就讀的班級后就像只打不死的小強般黏着我不放,大學畢業后就打着鳥餵食亡的旗幟跑去當廚師的好友。
大多數的人聽到他的名字后第一個反應,就以為他是從日本哪一個遺世隱居的忍者村中出來見見世面的忍者,可看到他本人的下一秒就會將所有幻想中的猜測扔到馬里亞納海溝深處。
畢竟誰也沒見過長的如此"圓潤",身手又遲鈍到讓人想問他是不是肢體殘障朋友的忍者。
還記得當時他站在講台上解釋霧隱這個名字的由來時,班上那些毛沒長齊腦袋也尚未開化的屁孩們毫不客氣的哄堂大笑-因為他的名字是當時正迷戀日本忍者的孤兒院院長取的,靈感來自當時尚在襁褓的他被撿到的地方,就在院門口外大榕樹樹下,而他身上又不幸的剛好用黑色的棉衣包着,差點被當時出門散步的院長一腳踩死。
可天知道我當時曾經一度很想罵那位院長,怎麼不幹脆真的一腳把他踩死,還留着他來禍害我這個身謙體正直的青年。
「琰琰~~~」發現我完全沒有打算拉他一把的男人立刻自發性圓潤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將剛才被我擰到身後,看起來似乎受到相當大的傷害而無法伸直的右手舉到我面前大聲抗議。「你又對我動粗了~你不知道對一個廚師而言右手有多重要??如果弄殘了以後我要怎麼做食物給你投餵?你剛才擰的我好痛~~嚶嚶嚶……這手都快要廢了……」
無奈地看着他這千篇一律沒有任何新意的說詞,我好整以暇的雙手環胸,抬頭瞄了一眼正前方的建築-齊揚出版社。
嗯,習慣果然是一種本能,看看打從出了家門后就一直胡思亂想,壓根沒在看路的我居然還能平安走到工作的大樓前就是個很好的證明。
「喂!阿琰!」當霧隱那圓潤的臉擠掉那塊公司招牌塞進我的視線里時,非常順利的讓我把注意力拉回到他的身上。
不過以他那號稱有一七零,實際上只有一六九的身高,是怎麼在大馬路上佔據了我的視線?
「……幹嘛?」問話的同時我不著痕迹的低頭朝他的腳下看去,接着笑了。
呵……雖然不知道有沒有那位閒到窮極無聊的科學家去做大量的測試比對,可就我所知個子矮的人似乎腦袋特別靈光,鬼點子特多,只可惜都用在如何讓自己看起來能夠比較高這件事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