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許是疼痛令人脆弱許多,看着藍蘊和,見他沒有消失,陶書萌漸漸相信面前的人是真的,緊跟着也就淚眼朦朧。那眼淚將落未落地在眼圈裏打轉,看着格外惹人心憐,書萌紅着眼睛,藍蘊和一步步上前到她身邊,以極輕極慢地語調問:“是不是傷口疼了。”
她怕疼,他一直都知道,現在看她那樣望着自己,心更是被這種神情瞅的軟了,連目光都不自禁地溫柔起來。
“沒有。”陶書萌受藍蘊和的溫柔蠱惑,嘴裏老老實實地回。
她的傷勢的確沒有大礙,只是蹭破了皮,都是三天即能長合的傷口,藍蘊和用目光將她全身上下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這才肯放下心來。
陶書萌不知道他為何會來,正狐疑地盯着他,那邊藍蘊和就彷彿讀懂了她的心思般,主動開口:“鄭程與沈嘉年同住花園小區,他在來公司之前見到過你們,所以我知道。”
原來是這樣,書萌抿着唇了解的點點頭,竟然會這麼巧啊。
藍蘊和在病房內站了一會兒,兩個人話卻不多,氣氛從一開始的溫柔逐漸凝固,成為了一灘不流動的死水之後,藍蘊和這才大步邁出病房。
他離開的時候沒有留下一言半語,陶書萌以為他是走了,心裏在放鬆的同時又難免落寞,但依然覺得這樣是最好的。方才半夢半醒間,她竟又重新對他產生了依賴,這樣的感受一如從前兩個人還在一起時。
出了病房門的藍蘊和並未走,住院費以及醫藥費總歸要付的,雖然肇事者是沈嘉年,但是他在乎的人,又怎麼輪得到別人來付賬。
幾乎是同時的,藍蘊和與沈嘉年同一時間站在繳費窗口處,沈嘉年先將信用卡拿出來,藍蘊和見到后溫聲提醒:“沈先生,這家醫院不支持刷卡,只收現金。”
沈嘉年伸在半道上的手因為聽到這句話而收回,他回以爽朗一笑,接道:“是嗎?我身上現金不多,這便去取,還請藍總不要與我爭,畢竟都是因為我,書萌才受的傷。”
聽不得旁的男人喚陶書萌喚的那麼親切,藍蘊和的眉間緊了緊,語氣卻一如往常說:“沈先生客氣,萌萌走路不小心擋了車,怎麼能怪罪到你頭上,況且她是我女朋友,這錢理應由我來出。”
沈嘉年親切藍蘊和便比他更親切,大約是藍蘊和比沈嘉年高出兩公分的原因,又加外型上的差別,藍蘊和都顯得氣場更加凜冽一些。
沈嘉年久不回來,不清楚s市一些醫院的規矩,自然是信了藍蘊和的鬼話,他微笑着離開去取現,一路上都在心裏頭覺得好笑不已。
總聽聞藍蘊和是多麼的不近人情多麼冷漠,對外人總是事不關己,想不到如今也會對他這樣一個陌生人如此帶有敵意,雖然他話語很客氣,可那字字句句對陶書萌的稱呼,無不說明問題。
繳費窗口終還剩下藍蘊和一個,他從錢夾里拿出信用卡在枱面上輕敲了敲,裏頭的年輕小姑娘這才捧着臉回過神,伸手接下了信用卡,望着藍蘊和的目光帶有羞澀之意。
方才那一幕真是好看,兩位不同氣質的男人站在繳費處爭論這筆錢該由誰支付,直看的人都呆了,以至於忘記提醒一句,醫院裏本支持信用卡支付。
藍蘊和走後不久,沈嘉年又帶着現金回來了,值班小姑娘剛坐下,看見其中一位男人歸來,主動地站起身提醒。
“先生您好,一七五病房陶小姐的收費已繳納。”
工作人員這麼說,沈嘉年是不意外的,他低低“嗯”了一聲點頭,該猜到藍蘊和不會讓他的。
病房內,陶書萌的傷勢其實不用住院,可因大早上的在花園小區堵人,連早餐也顧不上吃,身體中的另一個毛病在這時隱隱地犯了。藍蘊和折回來時剛好看到陶書萌虛弱地靠在床上,面色蒼白無力,光潔的額頭上滲着虛汗。
她這種模樣藍蘊和十分了解,臉色登時一沉便急忙從大衣口袋裏摸出兩塊巧克力,藍蘊和一邊動作着顧不上說話,將包裝紙除去就立即塞入書萌口中,緊接着又去剝另外一塊。
兩塊巧克力吃下去,陶書萌已不那麼難受了,剛才有個瞬間她還真的以為這次又會昏過去,本以為藍蘊和走了,自己就是昏過去甚至死過去,都不會被人及時發現,畢竟她人已在醫院裏。
見到陶書萌身體舒服了,站在一旁的藍蘊和這才算鬆了口氣,可卻立即責備問道:“不是交代過你要隨身帶一些零食,為什麼不聽?如果今天我沒有回來,你想想會發生什麼。”
藍蘊和的語氣有些氣急敗壞,陶書萌聽着他的訓斥抬起頭,看看他也是白着一張臉,彷彿低血糖發作的人是他一樣。
陶書萌沒有回他的話,只是不解他為何會隨身帶着甜食,便聲音微弱地低問:“你不愛吃甜,身上怎麼會裝着巧克力。”
藍蘊和被這話問的一怔,心緒難得有幾分抽離,他有隨身準備甜食的習慣已經持續多年了,最初也是因為她。
大約永遠忘不了那一晚她昏迷,他抱着人心神俱亂的去醫院,醫生告訴他是低血糖發作,許是從那時開始,他便有了這個習慣。即便這幾年裏她不在身邊,可習慣就是這樣,一旦養成了就不輕易被改變。
藍蘊和回想以前目光變得虛無,他靜了下來連帶着陶書萌也一起陷入沉思,更是不約而同的想到了那晚上,兩個人第一次正兒八經的約會,就被低血糖這個第三者給攪黃。
“是不是那次,我把你嚇到了的緣故。”緩了緩情緒,書萌張口問道,只是話出口她就後悔了,如果藍蘊和說是,那麼她擔心,擔心自己聽到這個回復后堅持的所有底線均被瓦解。
所幸,藍蘊和並沒有直接說明,他忽略了這個問題,不過沉默更能說明答案。
藍蘊和在病房裏坐了一上午,他與陶書萌互不打攪,可僅僅是一個上午,已讓書萌覺得像一年那樣漫長,他如從前生病時那麼陪她,唯一不同的是身份變了。
人家舊情侶安安靜靜地坐着,沈嘉年在外面不好進去打擾,便開車到醫院附近的花店買了束鮮花帶過去,女孩子都喜歡花卉,想來陶書萌也不會討厭。
沈嘉年買的是唐菖蒲,俗稱劍蘭,花色有純白脂紅與天藍,再配着鬱金香一起用牛皮皺紋紙包紮,顯的極其低調優雅。
陶書萌是第一次收到唐菖蒲,覺得很新鮮也很歡喜,連着沖沈嘉年道謝。
書萌面對沈嘉年時語氣表情皆活潑,藍蘊和坐在一邊看在眼裏有些不是滋味兒,囑咐了讓她好好休息,自己便先離開了。
陶書萌的歡顏笑語從藍蘊和走後就消失了,沈嘉年將兩個人之間的彆扭看在眼裏,心中竟很是羨慕,兩情相悅,只差坦然心境,釋懷過去。
大抵是出自愧疚,沈嘉年答應待陶書萌的身體好轉以後,自己接受並回答她問出的任何問題。一上午都與藍蘊和共處一室,弄得書萌險些連正事都忘了,如今聽沈嘉年先提出來,當然是喜不自勝,覺得自個兒這一撞真是值了。
她的傷不嚴重,沈嘉年卻要她留院觀察,陶書萌知道后連忙問需要多少錢,自己也好如數還給他,不想沈嘉年卻搖搖頭,說道:“你的住院費並不是我付,很遺憾,藍蘊和他早了我一步。”
經過沈嘉年這麼說,陶書萌才明白藍蘊和第一次出門是做什麼去了,竟然又是他幫忙的,雖然不想再繼續欠他的,可是欠着同一個人總比欠着兩個人要好。
“他……有沒有對你說過什麼?關於我的。”書萌試探地問道,實則自己也不知道希望聽到什麼答案。
病床上的姑娘問的小心,沈嘉年聽過低笑一笑,想起藍蘊和的那一句話:她是我女朋友,這錢理應由我來出。
本應該如實告訴她的,但在張口的那個瞬間,沈嘉年突然心思一轉,搖了搖頭說:“並沒有,他並沒有對我說過什麼。”
“哦。”陶書萌應着拉長了尾音,有些失望,不過轉眼間她好像又釋然,整個人笑眯眯地,不敢相信般地問:“你真的願意接受我問的任何問題嗎?我問的問題你可能不好回答呦。”
陶書萌一心在主編交代下來的任務上,壓根沒有發覺,再見面不過經過短暫的相處,有些人已對她有了私心。
“嗯。”沈嘉年不厭其煩地回答她的問題,目光和煦地盯着她。已是正午,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女孩子身上,光亮照着女孩子的側臉尤其好看,他不是情竇初開的少年,可是眼前這一幕,卻當真讓他心頭一悸,是極少出現過的奇妙感受。
...